26、画中仙（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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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雨在回府后，把听到的消息都转告了沐清清。
原来借着族中的记载，凤兰应年轻时也曾好好研究过先人凤羽。
凤羽当年是家中独子，因此从小就接受着严苛的教育，他也不负众望，凭借卓绝天赋，年纪轻轻就成为了连当时博学多识的山长都赞不绝口的才子。
幼年陪伴他的侍童病逝后，凤羽离开终南书院散心，那一次散心回来，他身边便多了四名美丽多情的少女。
山长严厉刻板，自然不允许身为继承人的凤羽如此堕落，可是无论如何逼迫，凤羽都不肯让步。
“应为人先。”
山长多次呵斥儿子凤羽，凤羽本人对此置若罔闻。
山长在晚年的手记上留下了这样的话——“愚以为已经将小子教育成了完人，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没有说明忘记了什么，但是凤兰应在看了各种只有凤家才有的记录后，揣摩过、思考过，并以此为戒。
凤羽缺少的方面，很有可能是情感。在所有人眼中，他是一个完美的天才，琴棋书画诗礼仪无所不通。可是，他似乎并不理解怎么做一个人，他所学会的是成为一个天才。
而孙雅颂和刘丰裕的事迹并不在凤家的记录中，沐清雨找了史书，确实只在其中看到了寥寥几语的描写。
刘丰裕是富商之子，刘父聪颖机敏，擅长审时度势，趁着国势动荡之际，成了朝庭要员，刘家也一举跃为朝中新贵。对比之下，孙雅颂身世平平，但两人关系极好，史书中也将两人并称为“刘孙”，这二人还曾被皇帝亲口称赞“君子风骨”，可谓家喻户晓，风靡一时。
和跻身新贵的刘家不同，石家世代是金陵城中最有名望的贵族之一，四公子中的青石居士石青正是石家的嫡子，他幼年丧母，父亲续弦娶了有着小洛神之称的美人——知府养女洛氏。
值得一提的是，新夫人年纪与石青相仿。
“这个小洛神……我听刘丰裕说过！”
沐清清在听沐清雨耐心讲述的时候，拍手兴奋地插话。
“她是不是叫洛水水？”她急切地问。
梦中孙雅颂说了“小洛神”，刘丰裕答的是“水水”，听他们的谈话，这应该是一个人。
沐清雨闻言，轻抚书页，翻了翻，遗憾道：“洛氏的名字没有记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史书一向追求简洁的叙述。况且，历代对于女子的记载本来就少，鲜少有女子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最多有些与传奇人物扯上关系的女子会被记下姓氏，来使史书的记载更严谨。
小洛神就是其中之一，据说，她对青石居士的创作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在洛氏嫁入石家后几年，青石居士的作品由原本的写实唯美，变得更加虚无缥缈，描绘出了无与伦比、充满灵气的美。以至于看过他作品的文人修士皆自愧弗如，甚至有人从起弃笔直言“终生不可及”，从此不再创作。
名士录中这么记载：“若说在此之前的青石居士，是擅长把万物之美以一种常人无法发现的角度用作品呈现在世人面前，那洛氏入门后的青石居士所描绘的，虽然看起来都是普普通通的世间之物，却仿佛隐藏着仙人足迹，发纤浓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灵气。”
洛氏虽然是石青的后母，两人的关系却因此饱受猜测，充满了暧昧与禁忌的色彩。
沐清清道：“可以窥探仙人的踪迹，难道说，他看到了传说中仙界的场景，而受到了影响吗？”
她想起了桃花仙寄身的那副画，那画极美，更难能可贵的是那种真实感。
“仿佛是活着的”，她在看到的时候是这样想的。感到真实的同时，确实透露这一种虚无缥缈，非要说的话，大致就是你既明白她是活着的，又明白她是假的，那种矛盾感吧。
沐清清无法表述出自己的想法。
“仙界吗？”沐清雨翻书的手顿了顿，道，“虽然迄今为止，凡世都是只知有仙界而不知仙界为何物，但，既然知道仙界，说不定真的有着仙界往凡世的路。”
修道界公认羽化成仙后，便斩断了凡尘，从此不会再与凡世产生联系。若非能做到斩断七情六欲的人，也不可能羽化登仙。所以，一直以来，道家知道凡世有通往仙界之途，却不知反过来的道路是否存在，也无从试验。
蓦地，两人想到了同一个人。
沐清清轻声道：“祖宗。不知道她有没有去过仙界呢？”
桃花仙是半仙之身，本来就是特异的存在。
梦中桃花盛开的庭院里，那个病弱的孩子，应该就是青石居士吧？沐清清这么猜测。她在那持续了数天的梦境中一直窥视一扇窗背后发生的事，这一看就是看了十余年的时光，看着他由一个孩童长大成人。大量的信息拼凑，足以让她猜出窗后的人是青石居士石青，只差一个桃花仙的肯定了。
就桃花仙之前的表现，和沐清清所共情的梦境而言，桃花仙和青石居士似乎有着讳莫如深的关系。不过，桃花仙本人表现出了不愿透露事实的态度。
有关青石居士的记载，让沐清清摸到了一个未知的门，而且，这扇门背后的世界，她似乎感受过。
“十二公主生日宴上，去宫中问问花仙前辈吧。”沐清雨道。
皇宫戒律森严，两人固然身份尊贵，却也不能随随便便出入皇宫。虽说可以使些障眼法骗过肉眼凡胎的普通人，但这小戏法恐怕瞒不过宫中坐镇的高人，若是露馅，难免会波及无辜的亲人。想来也只有半仙之身的桃花仙，才能躲过人多眼杂、重重戒备混入皇宫之中。
沐清清不由失笑道：“机缘巧合竟然托了太子殿下的福，若不是他正好邀请我们，还不知何时才能等到祖宗主动回来找我们呢！”
打定了主意，两人有了目标，便去把受到太子邀请的事告诉父亲沐峻。沐峻先是对着沐清雨发了顿火，责怪他违背父命带着姐姐清清出了府。两人一个也不说话，就一起低头挨训。
等沐峻火气下去一些，沐清清才提起太子的邀请。
“太子？”沐峻有些诧异，“你们出门竟然遇见了太子？近日宫中似乎并不安定，太子历有孝名，太子近日当是一直在替今上操劳政务才对。”
好在沐峻在察觉到不对时，已把家奴都遣退了，不然此事传出去，恐怕会让太子名声受损。
难怪说是偷跑出来的……清清这么想着，又感到一丝不对劲，遂偷偷看一眼清雨，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星眸中满是无奈，看起来知道些内情。
沐峻又道：“罢了。太子既然邀请你们去宫中，你们自然不能拒绝。备礼仪仗之事，我来替你们操办。”
“谢谢父亲！”清清眼神发亮，脸上笑嘻嘻的。
沐峻看女儿这般高兴，脸上的怒容也散了，笑了笑，片刻又有些犯愁道：“只是，父亲还是怕你们受委屈。你们母亲虽然是端王宠爱的女儿，身份却终究不如别人。你们入宫，本就辈分小，又出身如此……若是受了委屈，却还是得忍忍。宫中不比家里，若闯了祸，父亲恐怕无能为力。清雨，你一向懂事，多照看着你姐姐些。”
清雨俯首答：“清雨知道。”
清清佯怒道：“父亲又瞎操心！清清离家久是真，却也不是不懂规矩的野丫头！”
沐峻但笑不语，只从书房拿了几本书给她。
清清低头一看，又是《女戒》《女则》一类的书，一下气恼起来，转身跑了出去。她气鼓鼓出了门，清雨还留在屋里。
沐峻等女儿走了，脸上的笑意才收敛，屏声冷道：“你对清清的事一向有求必应。我虽然猜过你会心软，但是念你还是知大体轻重的，便将事情托付给你。不想，你还是心软了？”
清雨只是低着头，默然不语。
沐峻拂袖怒极，道：“你自去领罚。不许瞒着她，让她知道些分寸。”
清雨应声，退了出去，出门，几个丫鬟跪在地上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而姐姐清清正站在门口，显然方才父亲沐峻的训话被她听了个全部。她深吸一口气，把门又推开，沐峻正坐着看账本，未抬头，声音冷肃道：“何事？”
“父亲。”清清说。
沐峻诧异地看向了门口，见自家女儿正傲然立着，清雨被她挡在了身后，露出无奈之色，低头不语。
清清朗声道：“清清知道，父亲自己亦怕心软，才让清雨管着清清。我们沐家世代家训，宣扬公正，正因为以公正之风，才使沐家以商贾之身广受赞誉。依清清看，此事不光要罚清雨，清清、父亲都应受罚，不是么？”
几乎称得上没大没小的话，让清雨脸色变得极为精彩。
一个新来的丫鬟已吓得低声哭起来。这些家奴出身低微，一直受着尊卑的观念洗脑，家中小姐质疑大家长，还扬言要让大家长受罚的大逆不道发言，重重冲击了她们根深蒂固的观念。
她们却没想到，小姐清清生性不羁不假，可若是没有长辈惯着，她也决计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正当丫鬟以为小姐必定要受罚，她们这些家奴也会受到牵连之际，沐峻却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笑骂说：“惯的你！”
清清极为不高兴地说：“是父亲使坏！家中谁不知道，清清最是看不得谁欺负清雨的，就算是父亲也不行。”
沐峻无奈地道：“你就会拿捏父亲，知道父亲对你最是心软。好了，不罚了就是！”他顿了顿，作出严肃的样子，“不过，没有下次。”
清清笑了，道：“多谢父亲宽宏大量。清清知错了。”
这时候，一个老嬷嬷狠狠瞪了那个哭泣的小丫鬟一眼，低声怒骂道：“没娘养的东西，哭什么？老爷最不爱见下人哭！家中一向如此，万事听着小姐的便是，轮得到你操心？”
小丫鬟顿时收了声，把啜泣声憋了回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优秀的少爷和突然出现的小姐相比，待遇相差那么大？
在小姐清清回来之前，家主沐峻一直是不苟言笑的，哪怕是对少爷亦如是。小丫鬟以为，少爷是府里的未来主人，但府上的老人却说不是，府里的继承人只会是小姐。
小姐回来了，她做事毫无章法可循，好在为人温和，从不苛责家奴。小丫鬟虽然不解府中秘辛，却也无可奈何。
小姐是家主的掌上明珠，可是，终究是女儿身，如何能继承家中产业呢？依小丫鬟看，府里最后还是归少爷管，更何况，小姐又是那么疼少爷，为此不惜与珍视的父亲对峙。
“家主为什么想不明白呢？”小丫鬟感到不解，家主的英明周全是所有家奴公认的，是以小丫鬟很奇怪，为什么连自己这样的家奴都能想明白的事，家主却看不透呢？
不，不光是家主，还有两位小主子，为什么都看不透呢？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画中仙（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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