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总想捉鬼》忱竹

36、人蛊（4）

　　清清随心所欲地探索着密道。
　　因为不好辨认方向，她也就爱怎么走就怎么走了。
　　直到密道骤然发生了变化，让她停住了脚步。
　　虽然周围还是空荡荡，脚下甚至没有“地面”，可是空间明显扩大了。
　　清清并非凭借眼睛看到了密道空间的变化，非要说的话是一种直觉。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变化只有一瞬间，往后又恢复了寂静。
　　没有妖魔鬼怪，除了她之外，也没有活人的气息。
　　也不知道太子小舅舅去了哪里？
　　清清实在是对密道的阵法充满了好奇，横竖通讯符咒没有反应，这些琐事很快就被她抛到脑后了。
　　按道理，所有阵法必然不会不留一条生路。
　　有死必然有生，可是这密道大阵不至于置人于死地，那出口到底存不存在？
　　太上主修并非阵法，是以清清对阵法也只是略知一些，应付些简单的还好，如此精妙的阵法，她却是半点也看不透了。
　　丹心倒是对阵法颇为精通，清清对着符咒唤了他名字，败家地烧了好几张符咒，把情况告诉他了。
　　若是他带着止水的符咒，就能收到她的求救。
　　把情况告诉了丹心，清清又开始懊悔，早知给清雨也塞几张，现在不知道他找不到她，是不是会着急？
　　忧心是徒劳的，她继续闷头思考在破解之法。
　　出口因人而异……
　　这是否意味着密道大阵会读取人心底的记忆？如此一想，密道大阵似乎和她最擅长的梦境幻术有几分相近之处。
　　她试着闭上眼睛，在心里呼唤师父太上道人的名字，睁开眼，果然见得太上道人。
　　他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对着她轻轻叹气：“清儿。”
　　“师父！”清清许久不见太上道人，分外想念，哪怕知道此时的“太上道人”不过是阵法幻象，也还是凑了上去，对着幻象诉说近况。
　　幻象果然是依照她的记忆来的，所生成的“太上道人”和她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不说，连声音、性格、气质都一模一样。
　　她擅长梦境幻术，所以可以使个小手段自由选择。
　　选择太上道人，自然是因为在她心中太上道人是无所不能的。
　　相由心生，破解梦境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能够找到出口，甚至暗示自己出口的位置。
　　最好的方法就是像现在这样，找一个“引路人”的角色。
　　可是太上道人带着她在密道大阵中走了许久，仍然没有带领她走出大阵。
　　“师父？”
　　她试着呼唤太上的名字，带着询问的语气。
　　幻象道：“你的心中并没有出口。”
　　“这是你的宿命。”
　　“无法挣脱。”
　　“你会死。”
　　清清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内心被恐惧攫住。
　　她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让幻象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太上道人”的形象逐渐变幻，下一刻，已经化成人蛊蒙多。
　　无数毒虫，向她飞射而来！
　　清清扭头狂奔！！
　　她的梦境被反噬了！

　　*

　　王知兮从密道坠落后，摔到一个明亮的空间。
　　方才为他引路的美丽女子站在他跟前，神色忧郁，“你为什么又回来？”
　　“回来？”
　　“不错，”她说，“你本可以离开密道，但是在最后一刻，你的内心动摇了。”
　　王知兮转瞬释然，拍拍衣裳站起来，不禁莞尔：“我想起来了，还没有带你离开。”
　　他顿了顿，放柔和了语气，又唤她，“清清。”
　　“因为我？”
　　“你可方便带我去找她？”
　　幻象见他执迷不悟，叹气道：“随我来。”
　　在他重返密道后，幻象和清清的相似感就消失了，除了外貌一样，完完全全可以看出是不一样的“人”。
　　他也更笃定，这个阵法有异，清清恐怕有危险。
　　穿过光明的空间，他再次步入黑暗深处，没走一会，就看见狂奔而来的沐清清。
　　几乎立刻，幻象隐去了身形。
　　沐清清跑得着急，看见他，杏眸微微睁大，仍然没有减慢速度，而是大喝一声：“快跑！”
　　她想也没想，抓着他的手腕就拉着他一起跑。
　　王知兮等她跑近了，才看到她身后的一大群毒虫，原来是被这些东西追赶着，她才跑得这样快。
　　“这是何物？”
　　“是‘人蛊’！”
　　“人蛊怎么会进入密道之中？密道中应当只能有活人存在。”
　　“后面那个可不是本体，不过是阵法幻象罢了。我方才试图破解此阵……”她跑得呼呼喘气，回头，脸上却意外看不到恐惧，仍然是十分兴奋激动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引发了阵法反噬。你有没有听说过，后面会发生什么？”
　　“不曾。”
　　密道的存在在宫中都是秘密，传闻不过寥寥几语，更不会提及这种极端状况。
　　清清面色凝重，这才想起自己胡闹连累了这个便宜舅舅，自责道：“这个幻象十分凶恶，我们恐怕要遇上危险。待会有事，你就躲在我身后。”
　　她说完，却听见太子小舅舅在那边没憋住轻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
　　“清清听错了，”王知兮面色从容，“我只是在想，你可还跑得动？”
　　清清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虽然体力很好，却还是累了，嘴上还是犟得很：“不累。”
　　旋即身子一轻，王知兮居然把她抱起来了。
　　他足尖轻点，转瞬飞身消失，一下与虫潮拉开了距离。
　　一步两步……不多不少，刚好十步。
　　灼眼的光芒突然闯入两人的视线，清清眯眼的功夫，王知兮已经带着她，迈进了那片光芒中。
　　虫潮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界止步逡巡，发出愤怒的鸣声。
　　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放下。
　　清清落了地，七分惊诧地看着自己这个便宜舅舅。
　　他眼底带着笑意注视着清清，光风霁月，丰神俊朗，如同贬谪凡间的仙人。
　　清清福至心灵，总算明白了真正的破解阵法之道竟是心胸之坦荡磊落。
　　相由心生，心有龌龊，幻象便险恶；心胸坦荡，所见的幻象便是最好的引路人。
　　她离正确答案只有一步之遥，却使了小聪明，想主动破解阵法，反而惹了大祸。覆盖整个皇宫的密道大阵的反噬岂会如儿戏一般？
　　若非王知兮带她走到出口，不知她会遇到些什么呢。
　　也因此算逃过一劫。
　　只是两人没看见的是，幻象的“沐清清”在黑暗中拨了拨手中的算盘，动作轻柔温和，如视珍宝。
　　她抱着的木制算盘已经有些旧了，像曾经见证过什么。

　　*

　　密道大阵俨然将道术各个分支融会贯通，合为一体，布阵之人道行深不可测。
　　倒也因祸得福，清清想起来进入密道大阵之前所见到的“小太监”是谁了。
　　无论是声音，还是那张脸，都处处显示着它是人蛊蒙多，只是没有标志性的毒虫出现，清清愣是没想起来。
　　难怪最后它暴跳如雷，几乎想将她整个撕碎。
　　清清把所见所闻和王知兮、还在太子殿的清雨说了。
　　两人都面色凝重。
　　既然它出现在现场，恐怕刘妃宫上的大火和它不无关系。不过窃取了一丝真龙之气，它居然已经能够在皇宫中伤害活人了。
　　王知兮亲自带着宫人在刘妃宫里探查了一边，也没有找着蒙多的踪迹。
　　宫女拿了册子给他，“刘妃倒是无事，只是受了惊吓，这会有些失魂，火不大，只死了一个小宫女。月妃娘娘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
　　王知兮又问：“出事的宫女可查清楚是谁了？”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竟然都答不上来。
　　外头有太监扬声报道：“溪午公主到！”
　　王知鹿像旋风一般冲进了殿中。
　　她一身素白丧服，眼眶还泛着红，似乎哭了很久，但是神情却七分疏离冷淡。
　　应该是没料到王知兮还有客人，她在看到清清和清雨时明显愣了愣。
　　“宫中这么大的事，皇兄竟然还有闲心在此处悠然会客？！”
　　都说溪午公主性格刚烈，不逊于男子。这会她一挑眉就对着兄长骂起来，旁边的宫人连个敢出声的都没有。
　　王知兮叹气：“你可去看过母妃了？”
　　“没有。”王知鹿道，“准备看过皇兄后便去。”
　　“你去时，带着清清和清雨一块吧。”
　　王知鹿诧异地：“皇兄有事？”
　　王知兮道：“刘妃殿上没了个宫女，此人的来历存疑，我还要去探查探查。”
　　旋即，又对清清、清雨二人歉意一笑，压低了声音，“有鹿儿在，你们一路不会吃亏，也好。”
　　兄妹说体己话时，清清清雨自然避嫌退出去。
　　两人在宫中折腾了大半天。清清实在是不习惯宫里大大小小的规矩。这会偷了闲，整个人都懒散下来了。
　　清雨替她把衣冠理了理。
　　原来在密道大阵中她随手把衣服卷起来，出来只是拉了一把，都忘记把裙子袖子整理服帖了。
　　“还好你在。”她随口一说。
　　清雨的动作在外人看来有几分暧昧，只是两人是习惯了如此亲近的，清清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人是太子的客人，宫人自然不会嘴碎。
　　享受着久违的安闲宁静，好一会，清雨才打破了沉默，道：“阿姐可知为什么用梦境无法破解密道阵法？”
　　“为何？”她眼神一亮。
　　这方面她总是好奇心旺盛，控制不住。
　　这点清雨也知道，他说：“阵法讲究相生相克，要破解密道阵法，恐怕除了心怀磊落之人才能柳暗花明，还要以物易物。”
　　“易物？”
　　“不错。”
　　“是何物？”
　　他轻声说：“是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