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总想捉鬼》忱竹

44、人蛊（13）

　　自上次刘妃殿上人蛊现身，其后又过了两月有余，人蛊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销声匿迹，再也没出现过。

　　天气渐渐热了，今上到底上了年纪，早早就受不住，便安排计划南下去行宫避暑。一国之君出行，自然是穷奢极侈，宫中的人被带走了将近三分之一。

　　行南下避暑这般大事，今上自然还需要一个有手腕的人帮忙操办。

　　除了几个年轻的妃子随行外，今上还特意点了在公主府禁足思过的溪午公主一同南下。溪午公主既深知今上心中所想，擅长逗乐今上，又雷厉风行，办事得力，选择她同行倒是意料之中的事。

　　溪午刚刚从公主府中重获自由，又要车马劳顿奔赴远方，心中烦闷，却还是寻了空去月妃宫里和生母道了别。

　　月妃道：“可与兮儿说过了？”

　　溪午恹恹地：“我不想见他。横竖早晚有消息传过去的，他总不会不知道我离开的事。只是……我一走，那边王知书不知会有什么动作，母后若有余力，当多多帮衬皇兄。”

　　原本三人之间有着微妙的平衡，虽然近几年她与王知兮关系日渐疏离，但怎么说两人也是亲兄妹，只要不决裂，刘氏孙氏就断然不会轻易出手。而到时溪午南下，局势就不好说了。

　　月妃叹气：“鹿儿……”

　　她突然走下台阶，将女儿抱进怀里，抚摸着女儿的背。

　　溪午浑身一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母后？”

　　月妃只是道：“好孩子，你就是太聪明。本宫记得，早些年，你和兮儿的关系还很好……”

　　溪午出奇地保持了沉默。

　　过了一会，她道：“人总是会变的，母后。”

　　人是会变的，可为什么他们三个人也会变化呢？什么时候开始，她必要变得坚强，才足以保护母后，支持兄长，而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得不疏远曾经最崇拜最喜欢的兄长？

　　“我与皇兄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人生，小时候的事都过去了。”她继续道。

　　即便是对着敬爱的母后，她也说不出真心话了。

　　可溪午绝不是会给母亲徒增烦恼的人，她甚至面色未动，没有将任何情绪表达出来。

　　好在溪午如今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月妃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不再追问下去。

　　溪午没由来的鼻头一酸，扭身走了。

　　她随今上南下后没过几天，就是终南书院的六百年庆典，凤兰应亲自提笔，落书“三鉴”二字，以这二字为始，庆典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曾经在终南书院就读，如今在各自领域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名人纷纷前来。连凤兰应、凤兰月之父，年迈的前山长都久违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终南书院标志性的靛青的袖带无处不在，迎风飞扬。学子们谈笑风生，意气风发，旁若无人。

　　王知兮着一身青衿院服，袖系靛青袖带，与同样打扮的清雨并肩，一同在学子中穿行。两人皆容貌出众，无论走到哪里，都引人侧目不已。

　　哪怕只匆匆看到一眼，也有不少人认出了太子的身份。这般如芝兰玉树般，引人心向往之的人物，无论是谁，看一眼都不会忘记的。

　　王知兮面色从容，被认出了也不慌乱，而是对着对方微微一笑，朗如清风。

　　与他英气的容貌对比，清雨看起来长相更为柔和一些，他走在王知兮边上，接受着无数人目光的洗礼。若是普通人碰到这场面，恐怕早就手忙脚乱，心里发慌了。可他神色淡淡，气场居然分毫不输常年身居高位的太子王知兮。他脸上一片淡漠，没有什么笑意，可偏偏长相柔美，多一分显得女气，少一分显得冷傲，不多不少，刚刚好，因此即便不笑也让人挪不开眼。

　　一学子上前道：“小子冒昧，请问阁下可是太子殿下？”

　　王知兮笑道：“正是。”

　　众学子瞠目结舌，这些人中也有从没见过太子的，暗暗在心中惊叹“好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物！”其余有缘曾见过太子的，都是满目崇敬之色。

　　不知不觉间两人身边已经聚集了许多学子了。

　　那学子又道：“陛下南下避暑，本以为太子忙于政事，无暇分心参加庆典。”

　　边上一人道：“兄台何出此言？太子为何参加这终南书院的庆典？”

　　如此冒冒失失插话进来的人，话语里透着几分傻气。听得众学子们皆皱眉，觉得这人问话都是折辱了太子。

　　那学子睨一眼说话的莽夫，道：“月妃是山长大人的长姐，太子每年都会抽空来书院参加庆典。”

　　更何况今年恰好逢百。

　　一群学子们围着王知兮和沐清雨，两人众星拱月般，在人群中好不显眼。

　　凤兰应和凤老爷子本在远处会客，听闻太子亲自现身庆典的风声，连忙赶过来招呼。

　　老爷子头发杂色斑驳，换下了上次穿的孝衣，此刻一身麻布衣裳，冷着脸对着外孙点了点头。

　　王知兮道：“祖父，舅舅，兮来晚了。”

　　凤兰应道：“既然殿下到了，今年的致辞可不能推脱了。”

　　王知兮哈哈一笑，“自然，自然。”

　　凤兰应又看向清雨，道：“沐公子随我去书斋稍候片刻吧。”

　　清雨道过谢，目送着王知兮站上了高台，台下则是一片狂热的目光，无数学子对着太子伏身行礼。

　　凤兰应引他到书斋后就离开了。

　　清雨来过终南书院数次，又是过目不忘的体质，路都认得，自己出了门，在后山看到了清清的师弟丹心。

　　少年眉头紧皱着，看起来不情不愿。桃花仙懒洋洋地飘在他身边。

　　察觉到清雨的到来，一人一仙都回头看他。

　　桃花仙笑吟吟地道：“小子可算来了。”

　　清雨道：“阿姐还没来么？”

　　那边墙头上，一个女声兴奋地回应了他：“在呢在呢！”

　　女子杏眸弯弯，手一推从墙上跳下来。

　　丹心默默后退了一步，让开位置。

　　清雨想也没想就上前把她稳稳接住了。

　　清清扭头瞪一眼师弟：“师弟怎么说话不算话。”

　　丹心道：“我没答应帮你翻墙，是你自说自话。”

　　清清只能在自家师弟严厉的目光中服了软，委委屈屈地和清雨抱怨：“书院不让女子进入，我就让师弟接应我，谁知他这样不近人情！”

　　清雨失笑，而那边桃花仙笑得花枝乱颤。

　　清清又道：“还是祖宗这样常人看不见的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哪管这么多规矩呢。”

　　桃花仙敲了敲她的头。

　　丹心严肃道：“前辈还未说为什么非要来终南书院不可。还非要带上我？”

　　他是在场年纪最小的，偏偏一脸肃容，成熟老练的样子，让人很难不产生错觉，认为他才是这里最年长的人。

　　桃花仙懒懒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在这里遇到过熟人，再加上此处风景极好，带你出来走走罢了。”

　　丹心满面疑惑和不悦：“前辈为何作弄人？”

　　清清按住他的话头，拉着他往书院中跑。

　　“看这块飞岩！啊，还有这个！”

　　因为清清一路说个没完，丹心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终南书院的风景和自家师姐的各种毛病上，倒忘了继续追问桃花仙了。

　　按照那说话的架势，似乎下一刻他就要和桃花仙吵起来一样。

　　是的，丹心和桃花仙的关系一直很僵。

　　清清虽然和桃花仙性子很像，丹心也总爱训她，但对于桃花仙，丹心比对清清更为严苛，这两人就像天生不对头一样。一碰面就要摩擦出火花。

　　看情势不妙，清清就会出头充当和事老，岔开丹心的注意力。

　　丹心太认真，太专心，利用这一点，只要干点被的事吸引他的注意，他就会把前面的不愉快搁置了。

　　师父飞升后，没人管丹心了，他就一直闷在房里修炼。清清看不下去了，但说不动他出去走走。那边桃花仙一听到消息，马上操心起来，亲自出马把人哄出来了。

　　丹心对着桃花仙就爱发脾气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出来的，人是骗出来了，后面的事却都要麻烦清清了。

　　好在她算是养丹心长大的，倒也不算为难。

　　清雨和桃花仙落在后头。

　　清雨忽然低声问：“他就是石青的转世么？”

　　桃花仙仍是懒懒的：“是？或是不是？这可是归地府管辖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也许是他的后人也说不定。”

　　再走几步，就能看到那棵香樟树了。

　　桃花仙果然诧异地道：“难怪直接移动无法进入，这里的树竟然换成了香樟。”

　　清清道：“祖宗曾在这里的桃树上寄居过？”

　　桃花仙道：“不错，那时候这还是棵桃树，也不知道哪年换种了香樟。”

　　香樟树四季常青，枝繁叶茂，参天想映，枝叶间有淡淡的香气。虽然不如桃树柔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在民间广为流传，香樟代表着长寿、如意之意，而且能够辟邪，是观赏性和实用性并重的树种。

　　三人一仙立于香樟树前，等待着致辞归来的王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