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CD的第三面》月香枝

14、Ⅷ

　　Ⅷ抱着所多玛入睡的那天，我做了很多混乱的梦。
　　眼角有痣的少年一直在梦里那散不开的白雾中一遍一遍恳求我，求求你，尹桑。求求你和我一起殉情……
　　而我一直都在不停地摇头……

　　少年便对我凄惨地微笑了。
　　他眼角的泪痣变成了一滴血。滴在我向他伸开的手心上。
　　他忽然狠命地上前揪住了我的衣领……然后，眼里的悲伤全变成了愤怒。
　　不停摇晃着我的少年，对着我怒吼：“你不是未绪！你这个骗子！……”，却忽然，松开了揪住我衣领的手。
　　他又对着我凄惨地微笑了。
　　他对我说：“尹桑，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然后他就化为了一股冰冷的水流，从我试图抓住他的指尖流走了……

　　惊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上午。
　　阳光温暖地自落地窗穿进房间，照在仍在我手臂之间安静地沉睡着的所多玛的周身。
　　（就好像……天使头顶的光环一样……）
　　那一瞬间，我对所多玛所描述的如同天使一般的未绪似乎有了认识……
　　爱和恨也可以成为信仰……

　　就在这时，我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听见磨合的声音，旋转的声音，开锁的声音。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沉闷的声音。
　　面容精致的女子，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尹桑，你觉得，毕业后我们是不是就该结婚了……）

　　******

　　“……路边捡到的少年？”
　　我点了点头，递给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昉筠一杯水。
　　昉筠和我是小学同学，暗恋我四年，直到高中我们才在一起。同在一个城市却只用生硬的文字联系。见面很少。此刻她坐在我客厅的沙发上冷静地开始和我谈婚论嫁。
　　“尹桑，你的房间应该收拾一下了。”她含笑接过我递给她的水杯放在茶几上，“你果然是需要一个女人。不如从明天开始……”她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半掩的卧室门，就在刚才我将所多玛抱回房间好让他继续沉睡，“我搬来和你一起住可好？”
　　“……”我没有说话，这是我一贯拒绝她的方式。
　　她也就不说话，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
　　我很惊异于我们之间的沉默，能够一直维系到杯中的水都消失了热气。
　　然后昉筠，她沉默地开始抚摸我的脸。

　　“尹桑……我要出国了。”
　　“……”
　　“你是否，会一直记得我。”
　　“……”

　　送走昉筠之后，我关上门。在玄关低着头沉思。
　　从头到尾，昉筠没有问起任何有关这个在地板上和我拥抱在一起的少年的事。
　　她最令我欣赏的地方，便是每次与她都能结束于某种微妙的平衡。这大概才是我们这么多年始终在一起的真正原因。
　　——彼此没有负担的交往……过度的压迫只会使我远远逃离。
　　而所多玛，他却一直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一再挑战着我的耐心……

　　思索着走进卧室的我，在看到眼前的情景之后拼命吞咽着想要尖叫的恐惧。
　　所多玛像个没有生气的布偶一般耷拉在床沿。一条红色的溪流自床边无力垂搭着的少年细瘦的手腕，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缓缓蜿蜒着蔓延至我的脚尖。
　　我在床脚下找到那把沾血的小刀时，居然还在被极端的愤怒所包围的情绪下狠狠笑出声来。
　　（所多玛，你胡闹得太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