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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五章 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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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罗狄,你下定决心了吗?你做好准备再见那个人了吗?”修罗将装着“人鱼之泪”的水晶瓶递给他,最后问。
“……”
利伯庄园。
凌晨的时候,卡宴及其周边的地区下了一场小雨,这使得清晨的空气异常清新。庄园里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香气,植物碧绿的叶尖上挂着一串串晶莹透亮的水珠儿。狐猴等小动物从一棵面包树跳上另一棵,吮吸着树冠中充盈的积水,极乐鸟和知更鸟的鸣叫声混合着啄木鸟的“笃笃”声打破了清晨的安静。
伯爵家的小女仆端着一个对于她而言明显过大的银盘小心翼翼地走在雨后湿滑的花园小路上。
“安娜,”园丁金大娘停下手中的活,“你这是去送吃的吗?”
“呃,是的,约瑟芬,原谅我刚才没有看到你。”
“唔,没有看到我不要紧,你得认清脚下的路……”
“是的,是的,我正在这么做……”安娜小心地控制脚不打滑并尽可能避开两边过于繁茂的植物伸过来的湿漉漉的枝叶。
“不,我的意思是,伯爵先生和小姐的卧室都不在这一边,你走错路了。”
“不,没有,约瑟芬,我是要将这些早点送到后面的塔楼上。”
“塔楼上!”金忽然睁大了眼睛,丢下手里的工具,凑了过去,肥脸上难掩好奇的兴奋,“是伯爵先生吩咐的吗?这么说家里又来了尊贵的客人?”
“尊贵的客人?”安娜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园丁大婶。
“是啊。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后面的塔楼,平日里不让佣人们靠近,只有大总管在照看。听说呀,那里面养了一群黑奴,把那里收拾得像皇宫一样,专门接待尊贵的客人的。”
“可是,像伯爵先生那样的人,不像会结交权贵的样子,而且每次总督先生来,也没有见过……”
“卡宴的总督,那算什么?”约瑟芬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说,咱们的主人伯爵先生……”
“咳……”一声沉闷的咳嗽声打断了清晨的耳语。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两个女人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抓住,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连扭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伯爵先生吩咐的早餐做好了?”一个高大的黑影慢慢从她们身后飘到面前,毒蛇一样沙沙的声音就是从那张可怖的面具下发出来的。
这是一个男人,全身笼罩在黑色长斗篷里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男人,如同上古墓穴中走出来的僵尸。
基鲁提丰特拉,利伯庄园最神秘和令人恐惧的男人,名义上是庄园里的管家,但是除了伯爵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过往,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相貌。他一年到头都披着一件长长的斗篷,脸上覆盖着厚厚的面具,除了传达伯爵的命令从不与下人们多说一个字。
他是一个只听命于利伯伯爵的幽灵。
“是,是的……”女仆两眼发直地盯着前方,手上的托盘变得无比沉重,她纤细的双手难以负重般颤抖起来。
基鲁提一只手托起托盘,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塔楼方向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里很久,两个女人才长吁出一口气,五感渐渐地回到自己身上。
“伯,伯爵先生为什么会把这样一个人……”
“嘘,别说了!”女园丁忙制止了她,捡起扔在花园里的工具,埋头干起活来。
整整一天,两个女人都心有余悸。
塔楼的顶层,窗户全部开着,庄园里清新的空气流淌在这个外面看上去陈旧阴森的空间内。朝阳已经升起,透过窗子,阳光涂满了整条走廊。
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庄园。但是塔楼外的人却无法得知塔楼内发生了什么。
“请给我吧。”基鲁提在那里遇到一个尖嘴猴腮长相丑陋的男人,我是大人的仆人隆奈迪斯舒默。
“我们尊贵的客人起床了吗?”从基鲁提高大的身影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因为基鲁提完全将来人遮住了,所以隆奈迪斯只能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不过,凭着记忆和判断,他还是辨别出了来人。他脸上堆笑向来人的方向弯腰行礼,“是的,伯爵先生。殿下吩咐他一直在等着您。”
“呵呵呵……”利伯伯爵走到他们面前。
两名仆人让开路,隆奈迪斯亲自为他打开卧室的房门。
“殿下,伯爵先生到了。”他跟着利伯伯爵一起走进房间,将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后退了出来,关好房门,与基鲁提一起等在门外。
房间的主人刚刚起床,鉴于卡宴湿热的气候,他只穿了一件白色宽松的内袍,黑色外衣松松地披在肩上,柔顺的石青色长发像瀑布一样从肩头倾泻到腰际。
“啊,尊贵的殿下。”伯爵对着他的背影行礼,声音却显得不卑不亢,“昨天晚上,休息得还好吗?”
他转过身来,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早晨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使那过于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润。
“是的,伯爵先生。谢谢您的热情款待。”
“这是我的荣幸,殿下。整个利伯庄园都愿意听您的吩咐。”
年轻人的唇角冷冷地弯了弯,“得啦,伯爵,这里没有外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们彼此从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不是吗?”
“的确是这样,殿下。”
“所以,你还是像以前那样称呼我卡妙吧,童虎叔叔。”
“呵呵呵……”老头儿笑起来,“可是,现在不同了嘛。”
“有什么不同呢,童虎叔叔?”
“好吧,卡妙。我想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争论这些,而是在那些早餐冷掉之前品尝一下我的厨师的手艺。”
“您真狡猾,先生。”卡妙的唇边始终挂着一丝笑意,“不过,乐于从命。”
伯爵环顾了一下房间,思考着要不要喊基鲁提进来。卡妙已经自己动手打开了餐盒的盖子。
“这么丰盛,先生!简直让我怀疑是不是早餐了。”
“当然是,卡妙。如果你认为利伯庄园会拿这样的东西当做正餐来款待您这样的贵客,那真是对我的侮辱了!”伯爵佯装生气地说。
卡妙看着他,神秘莫测地微微一笑。
安娜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基鲁提总管的身影总是在她眼前出现。因此,当奈特夫人将一篮子衣服交给她,要她务必在今天上午洗完时,她几乎要哭了。要知道,她此时可不愿意一个人去往密林里的河边。可是,每个人都有活干,她推脱不了。于是,她只能三步一回头地走向河边,忐忑不安地快速揉搓着衣服,竖起耳朵倾听着四周的声音。森林里动物的吼叫,甚至是风的沙沙声都能引起她的警觉。
在她第十几次确认身后没有人后,她长吁出一口气,“是我太疑心了吧!……也许,总管先生其实是个好人呢!要不然,主人为什么总带着他呢?”
“扑哧!”
安娜吓了一跳,那分明是一个人的轻笑声。
“其实,你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吧,小姑娘?”一个温柔的声音像空气一样拂过她的耳际。
她抖了一下,“谁?”却不小心碰翻了木盆,衣裳翻过在河边,小姐最喜欢的一件红色上衣顺水而下。
“哦,不!”她忘记了恐惧,忙伸手去捞,可水速太快,衣裳打着旋消失在河湾拐角处。“上帝呀,天杀的!不,上帝,救救我!”她绝望地哭着。要知道她是上个月才得到这份工作的。
“这样辱骂拯救你的上帝是不对的,我的孩子。”那个声音又说。
“哦,是的,是的,我忏悔。”安娜跪在地上,虔诚地忏悔着,“请把小姐的衣服还给我。”
那个声音又笑起来,“在这样美丽的早晨,上帝怎么会让一位如此可爱的姑娘伤心流泪呢?”
安娜察觉到了不对,抬起头,在那河边树林明暗交织的地方,赤脚立着一个少年。他的脸隐藏在树枝的阴影里,一丛金红色的头发从肩头流淌而下。而他的脚下,躺着那件关乎她命运的红衫。
“哦,感谢上帝!”安娜扑了过去。
“难道不应该感谢救了你的人吗,小姑娘?”安娜听到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带了一丝笑意,“我真伤心。”
“是的,先生,对不起,谢谢您,请问……您是谁?”她抬起头,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
“米伊美。”那温柔甜美的声音环绕着她,“我是米伊美。”
“德阿斯奎斯大人呢?”童虎伯爵等基鲁提与隆奈迪斯将餐具收拾好后终于忍不住问。
“也许,他正在欣赏美丽的利伯庄园早晨的美景吧。”卡妙的目光望向外面的山谷与丛林,卡宴河像一条白练一样在碧绿的海洋中若隐若现。
伯爵皱起了眉头。
“我明白您的意思,伯爵。”卡妙说:“可他还是个孩子呢。让他总呆在我身边太残酷了。”
“这么说来,你也是个孩子呢,卡妙。”
卡妙微微一笑,“在长辈们眼中,我大概永远都是孩子。”
童虎伯爵也笑起来。他走到窗边,将窗户完全打开,与卡妙一起俯视着他心爱的庄园。
“恕我直言,卡妙。在这个时候你不该来这里。”
“这个时候?”他冷笑了一下,“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英军与法军的大战在即,这关系到你的前途和命运,卡妙!”老人抬起头,努力地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卡妙冰蓝色的眼睛里不见一丝波澜,他用漠不关心的语调说:“不用为我担心,童虎叔叔。我原以为我来这里看您,您会很高兴呢。”
“我当然高兴,卡妙,可现在不是时候。我给你写信并没有要你亲自来,至少阿斯奎斯大人就足够了。”
“我在安德烈斯和里约热内卢有些事务要处理,来这里只是顺路。而且,”他脸上又浮现出很温柔的笑容,“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美丽的伯爵小姐了。”
卡妙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笑容里的温暖和煦直达眼底,这让童虎感到陌生,在记忆中,这位不苟言笑的年轻总督总是冰冷而漠然的。童虎皱起眉头,他完全猜测不到卡妙的想法,还有做法了。
他直截了当地说:“阁下不会只因为这个原因才在非常时期光顾利伯庄园吧?阁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也好让老头子我为您效劳。”
卡妙轻轻地笑起来,顺手抽起花瓶中插着的一茎玫瑰,“我为什么不可以出来散散心呢,伯爵?”他玩味地审视着他一半身高的矮小老头儿,“我只是对您信中提到的事情感兴趣而已……”
“……”
卡妙靠着椅子坐下来,抚摸着手中的玫瑰,“您提到的那次聚会,听说有不少我们的朋友参加,比如……”他在伯爵面前晃了晃那支玫瑰,“……他……还有,……一些外国人……”
“您不仅在监视阿布罗狄,而且也在监视在下呀,殿下。”
卡妙依旧微笑着,“不要这么说,童虎叔叔。没有人任何人有资格来干涉您的自由,您的客人在您的地盘上将受到绝对的保护……”
“您在威胁我吗?”
“我们是平等的,先生。”卡妙收起他的微笑,一本正经地说:“我来,是为了获取您的帮助,您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童虎吁出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即便自己有什么出格的事,也没有人能把自己怎么样。
“我之所以提到那次聚会,是因为您的信上写着;而与会的人员……我知道您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所以您才被称作‘百事通先生’童虎。那么,我的来意您还不清楚吗?我的处境艰难,因此,我需要一些有用的建议。”
“是的,卡妙。”童虎放下心来,在他的对面坐下,“可是,关于南大陆以及大洋对面的消息,相信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那么,就讲讲那件趣闻吧。”
“‘加尼米德宝藏’?你相信它存在吗?”
卡妙微笑不语。
“关于这个传说我在信中已经告诉你了。想必,你感兴趣的,不会是这个吧?”
“……”
童虎搔了搔头发,琢磨从哪里开始讲好,“诚如你所知道的,前几天的聚会上,有人带来了关于加尼米德宝藏的消息。但是,在那之前,加尼米德宝藏的传闻一直在沿海的商人和海盗们之间流传,不少人也尝试着去寻找,却一去不返。而长久以来,从没有人有过关于加尼米德宝藏的确切消息。”
“那么,您认为这一次关于宝藏的消息会有人信吗?”
“会的,而且会有很多。卡波瑞卡纳斯岛传来消息,阿布罗狄已经将消息散播出去了,将会由大量的人加入到探险的行列。呵呵呵……”伯爵笑起来,“这是个好消息,至少有段时间不用担心那些无事生非的海盗们啦。”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这次会有人信?”
“事实上每次都有人信。不过这次信的人更多。换句话说,这次的消息更可靠。”
“?”
“因为这个消息的散播者。”
“谁?”
“我们的一个老熟人。”童虎狡黠地眨眨他的小眼睛,“拉达曼迪斯菲永船长。”
卡妙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尖。
“他以军人的名誉保证。你知道,卡妙,像他这样的人的保证是很有分量的。”
“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童虎摊开手,摇摇头,“不过,卡妙,作为过来人,我给你一个忠告:注意拉达曼迪斯菲永。”
卡妙的目光显出一丝迷茫,他显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童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想法,“也许你那些杰出的管家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即便是一个人的灵魂,也会根据环境不断变化的。”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谨记。让我们来谈谈这个宝藏吧。”
“您认为它会存在?”
“童虎叔叔,”卡妙双手握成拳放在下巴上,目光灼灼地直视着童虎,“您是家父的朋友,更是家师的至交,凭这点一直以来您对我关怀备至。而您的能力,没有人比老师更加清楚:您的能力绝对不在他之下。这么多年,您一直将您的信息与我共享,这一点我非常感激。在这个人人只看到私利的冷漠的世界上,您是我不多的可以称为朋友的人。先生,我相信您不会平白地告诉我这样一件趣闻,您一定从中看出了什么,但是不便于落在纸张之上。”
“的确,卡妙。”卡妙的一番恭维并没有使伯爵失去了方向,他适时地反击,“即便不看在红衣主教的份上,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一份长辈的心思你应该会体会。可是,你刚才说的坦诚相待,为什么还会对我有所猜疑呢?”
卡妙的唇角弯了下,看不出是微笑还是冷笑,“我对您没有必要隐瞒,否则您也不会抓住我的把柄,先生。来卡宴我的确是路过,收到您的信也是在我决定来卡宴之后的事啦——而我相信您收到米伊美的信号时信件也已经发了出去……”
“是的,几乎同时。”
“我是跟随英国人来的,这一点无需隐瞒。但是,在卡宴只有一只空船,而船上的人听说是从利伯庄园偷偷离开的。”他的目光里闪烁着笑意,“对于我无所谓,伯爵。我不会自己来抓他们,我只是在追踪他们的痕迹。您明白了吗?”
“那么,”伯爵完全放下心来,他的小眼睛又闪烁着促狭的光,“结果如何呢?”
卡妙微微一笑,“我们从头开始吧。”
“呵呵呵……殿下您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一点都不肯让步啊。”老头儿笑咪咪地说:“那个宝藏传说没有任何新颖之处。只不过,这次有了宝藏的明确地点。”老头儿压低了声音。
卡妙向前倾了倾身子。
“百慕大群岛。”
“百慕大群岛?”卡妙皱了一下眉头,不过他还是很快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没有听说过吗,卡妙?那里是传说中食人水怪出没的地方。在那里出的事故比其他地方要多得多。”
“那不过是传说罢了。出事故也许是因为那里暗礁太多。”
“呵呵呵……”童虎又笑起来,“卡妙哟,看来真的没有人告诉你那个传说。也难怪,谁让你是红衣主教的弟子。”
“传说?”卡妙又皱了一下眉,今天听到的传说可真不少。
“那里,据说有通往那个人的住所的通道。”
“一个人?”
“是的,那里是传说中通往那个人住所的地方。”达迪不耐烦地又重复一遍,“米罗,别跟我说你没有听说过这个传说。”
“我是真的没有听说过!”
“那你还是不是加勒比人?”
“这与我是不是加勒比人有什么关系?”
“身为加勒比海的人,你居然不知道这个传说!你去问问那个英国小妞,”达迪指着靠在甲板上吹风的珍妮说:“她恐怕都知道。”
“你……”
“好啦好啦,”奥路菲看了眼靠在窗户边目光呆滞的阿布罗狄,把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拉开,“让我来告诉你吧,其实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
“就是嘛,不过是个传说。”米罗忿忿地说。
奥路菲忙把他带离船长室,“不过这个故事与我们关系密切,让我慢慢讲给你听……”
“你听说过七海霸主吗?”
米罗茫然地摇摇头。
海上天气不错,微风温柔地吹拂在身上,一切不好的情绪烟消云散。
“关于七海霸主的由来有很多种故事。不过,我只告诉你其中一个,而这个,可能是最接近真实的。”
“为什么?”
“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你只管听。这个话题很敏感,以后少在阿布罗狄面前提。”
“可是今天是他提出来的。”
“他可以提,别人不行。”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有什么不明白的要靠自己的眼睛去看,脑袋去想,就是不能问。”
“……明白了。”
“好。那么开始。这个传说的开始是海神……”
“原来你是异教徒。”米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奥路菲有些头疼。
“好吧,好吧,我不打断你了。”
“米罗,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们还不知道的东西,尤其是关于神。”
“行啦,不过是一个传说嘛。”
“据说海神波塞冬——或者叫其他的名字——在与基督的争夺中败下阵来,他离开了人类的统治,但是却不愿意将海洋的权力拱手相让。于是,他深眠于海底。在那之前,他将拥有神力的七件信物留在世上,每一个信物代表一个海洋的令符,任何一个人,如果他能集齐七个信物,那么就能号令七海——包括海洋及海上的一切人与物。”
“那么,阿布罗狄提到的那个人,就是所谓的七海霸主?”
“是的,是这一任的七海霸主。”
“这一任?”
“为了防止权力被坏人所垄断,遇到七海霸主死亡或者是成为霸主二十到四十年之间,海神会发出暗示,七海霸权将重新开始争夺,获得七枚信物的人就是新的七海霸主。”
“可是七个信物不都是在那个什么霸主手里吗?”
“新霸主选出后,除了留下两枚之外,其余的信物要散给他在其他五海的代表,而从那时候开始,霸主职位其实就已经开始争夺,只差老霸主一声令下了。”阿布罗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来到他们身后。
“而那七枚信物,就被称作‘霸主之证’。”
“新的争夺,就快要开始了。”阿布罗狄看着天际,以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喃喃地说。
“现任的霸主住在百慕大?“
“不,只是听说那里有通向他住所的通道。因为据说他手里的两张霸证之一就是北大西洋霸证。”
“你说,拿到七张霸主之证就可以统领七大洋?”卡妙若有所思地问。
“这只是个传说,卡妙。”童虎微笑着看着卡妙,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而且有些荒诞。”
“但是很多人都在去往那里的途中。”卡妙也微笑着回应。
“是的。但那个传说只能说明那里是个不祥的地方。”
卡妙没有说话,目光再次飘向窗外。塔楼很高,在这里几乎能够看到卡宴波光粼粼的海面。
“在那次宴会上,我倒是认识了不少的新朋友。”利伯伯爵微笑着换上了一个听上去比较轻松的话题,“其中有一个年轻人,是跟随英国的荷恩艾伯斯来的,不过,也许是海盗,我记不清了。然后,他可能跟海盗或是英国人一起跑了。春丽非常喜欢他,那个年轻人,也许爱上他了也说不定。不过,令我感兴趣的是在他身上我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你的影子。”
“……”卡妙的目光从窗外收回,重新落到了对面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他叫维尔基埃船长,不过我听到阿布罗狄叫他……米罗……”
卡妙两条好看的眉终于绞在了一起。
“你说米罗和他们在一起?”
“是的,与海盗或是英国人一起。”
“去了百慕大?”
“有这个可能。”
“……”
卡妙站了起来,“米伊美。”他对着空气轻轻唤了一声。
几乎是同时的,利伯伯爵听到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在这里,我的主人。”
童虎感觉在那一瞬间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何时进入房间的,他没有感觉到门的开阖、人的气息,而且,对他忠心耿耿的基鲁提还在门外……直到那个少年出现在身边,他才察觉出人行走时的那一股气流。
“好久不见,利伯伯爵阁下。”少年走到他面前,目光温和地看着那张依旧僵硬的苍老的脸。
童虎立即换上了他一贯的笑脸,小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德阿斯奎斯公爵大人,真的是好久不见呢。您总是让您的燕子来传达您的命令而不肯赏脸来鄙庄小住,难道是因为鄙庄招待不周吗?”
米伊美欠了欠身,“不敢当,伯爵先生。您是大人的前辈,而我只是大人卑微的奴仆。”
“德阿斯奎斯大人……”
米伊美带着玩味的微笑打断了他:“多么令人怀念的名字啊。不过,您还是叫我米伊美吧,伯爵先生。”
伯爵欠了欠身表示服从,“时间不早了,请允许我告辞,去看看春丽那丫头起床了没有。”
“好多鱼啊,查理大叔!”小西蒙兴奋地拖上网来,“我们有粮食啦。”
兼作舵手的老海盗查理抽出嘴里的烟袋,“吵个球,没见过鱼啊!老子在船上吃了一辈子鱼和海风啦!要是有牛肉和苹果,才让人兴奋!”
“可是查理大叔,这次不一样,有好多我以前没有见过的鱼呀!”小海盗将一条扁鱼举过头顶,指着它尖尖的头,“你看它的牙齿。”
老查理扶着舵不搭理他,不过他的叫声将其他海盗吸引了过来。
“哦,上帝,这鱼真大!”
“可是,怎么好像这些鱼不大欢?”
“你他妈的被煮啦还欢呢!”
“死鱼这么多!”
“对呀对呀,被船打死的吧?你看肠子都出来啦。”
海盗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查理也被吸引了过来。
“老查理,今天大丰收呐,每一网都有这么多!”
查理抬头看看天,天上一丝风也没有,帆蔫蔫地垂下来,他又低头看看脚下的鱼,“不对。”他喃喃地说。
“哪里不对?”
查理一声不吭地推开众人走到船舷上,向下看去。黑魆魆的海水像黑夜一样深不见底。但是仔细看了一会儿,查理发现那暗色的海面下,漂过一群群的濒死的怪鱼。
天上,依旧一丝云也没有。
有“轰隆隆”的雷声从地平线上传来。
“阿布罗狄!!!”老海盗突然惊恐地尖叫:“船长!阿布罗狄船长!”他跳起来,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三两步冲上舷梯,直奔船长室,“海啸!是海啸!”
“维纳斯”号就像狂风中的一片树叶,在大海的咆哮声中被抛上天空又被重重摔下,直达天际的水柱直直地砸开在甲板上。
正午的大海一片漆黑。
米罗拼命抓住敞开的门框,听到头顶的甲板一阵轰鸣,似乎是桅杆之类的东西砸在甲板上,不等他思考,船舷和甲板上灌进来大量的海风几乎将他冲走。即便是从小在加勒比海长大的他此时也头晕目眩,至于英国来的珍妮,早已呕干了胃液,面无人色地将自己绑在吊床上,任凭风浪将她抛上抛下。
米罗抹了一把脸,很想过去看看那具毫无生气的身体是不是还活着。没有人能呆在甲板上,阿布罗狄下令将帆全部放下来后就将所有的人撤进船舱。如今大海已经占领了甲板肆意蹂躏,听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大海的咆哮声以及摧枯拉朽般的扫荡声,米罗几乎可以肯定甲板上不会再剩什么东西了。他记起进入船舱前,亲眼看见一只备用小艇被海浪拍得粉碎,而那时,海面远没有现在恐怖。
现在,米罗站在齐腰深的冷水里,几乎肯定自己要死了。
他忽然一阵难过,就这样死了吗?在离阿卡利亚斯那么远的地方,无声无息地葬身大海,活着的人——即便有人偶尔会记起他,也不会知道发生在遥远海面上的一切。没有人会知道他的死亡,更不用说是为他流泪。他的面颊上忽然有两道热流混到了冰冷的海水中间,他下意识地按了下酸涩的鼻尖,发誓自己只是被水中“磁”上的那颗钻石晃花了眼而已。
“找到啦!找到啦!”从舷梯那边涌过来一阵雪白的浪花,夹杂着一个欢快的声音:“我的帽子回来啦!感谢上帝,它被勾住啦!”一个年轻海盗的脸露出在米罗面前,兴奋地手舞足蹈。
米罗努力回忆着他的名字,“埃尔维,……你刚才到上面,只是为了捡回你的帽子?”
“是的,当然。”身材高大的年轻海盗弯着腰穿过挤满人的狭小空间,一面炫耀:“你看它多漂亮!上帝啊!让海啸再猛烈些吧!”
米罗难以置信地看和被他的兴奋鼓舞起来的狂热的海盗们。在海浪的轰鸣声中他听到一阵阵兴奋的吼叫声:
“来呀!他妈的,谁怕谁呀!”
“上帝,再猛烈些!”
“哈哈哈……‘维纳斯’,我的女神永不沉没!”
“简直是一群疯子!”米罗在心里说,他对着他们喊:“你们不怕死吗?”
“只有看到同伴们被绞死的尸体我们才会害怕!”维基趟着水走进来挨着查看躺在吊床上的伤员们,大声地喊着:“葬身大海是每一个海盗最终的梦想!”
“为什么?”
女海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流淌:“因为能与海盗自由的灵魂相媲美的只有无限的海洋。海盗们可以为自由献出一切,死在深海将永获自由!”
“……”
她检查完伤员走回来,“而且,”她盯着米罗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维纳斯’号,不,是阿布罗狄的‘维纳斯’号,是一艘永不沉没的船……”
“维纳斯”号从一面水墙中顽强地破浪而出,她高昂起头,在浪尖中飞起、漂落,优美的龙骨在海浪中反射着皎洁的光芒。
甲板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折断、冲走,只有船长室,依然屹立在没有舷梯了的二楼,以高傲的姿态蔑视着一层层排空巨浪。
阿布罗狄立在窗前,注视着面前的一道道水墙,他一只手拿着罗盘,脑中飞快地盘算着陆地的距离。
窗子突然被一股大力冲开。怒吼的浪头在房间内横冲直撞。
罗盘掉在了地上。
腥咸的海水像来时一样迅速地落了下去。
阿布罗狄依旧立在窗前,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你终于也生气了吗,我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