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科学地驯服天龙人》大时了了

13、第 13 章

　　甫开学，郭启被鸥克斯大学录取的事上了本地新闻，电视台记者特意赶过来实拍他在校学习的情况。
　　一中高三学生郭启品学兼优，一路走来多少光辉履历。

　　高三的老油条们不再凑这个热闹，拦不住慕名而来的学弟学妹们向郭启寻讨经验，一个个意气风发，意向院校全是世界前100强，有的非常春藤不去。还没有被现实狠狠打击过。
　　大家惊讶于郭启选择了鸥克斯。
　　比起常春藤高校，鸥克斯卡门更神秘，联想哈利波特里古老肃然的建筑，连那的空气都似乎漂浮着自然科学史的沉淀。
　　李果果变成星星眼，抱拳羡慕道：“郭启真厉害呀呀呀！我一直超级喜欢鸥克斯的，可是肯定去不了。只能好好加油，争取高考考个不错的国内大学。不过去了蔷薇国被掰弯的几率更大了……”
　　就这样跑题。

　　随着高考的日子逐渐走近，江炽越来越沉默，不再出校打游戏，有时候会望着曾加喻发呆。曾加喻知道江炽心里有事，此时的她无暇顾及，也可能因为她天生理性，以至于显得冷漠。
　　时间当真残酷，高中生活如白驹过隙。
　　每一个人最大限度的把时间给学习，最大限度地榨取自身的养分。有人偏头痛。有人流鼻血。有人看心理医生。
　　因为屡见不鲜而掀不起波澜。

　　班里出了一对小情侣，上课趁老师转过身会偷偷传纸条。曾加喻坐在他们后面，默默感到好玩。

　　六月七日、八日。倾尽全力奔跑，最后也就这几场争分夺秒的考试。
　　曾加喻被分到师大附中参加高考，江炽被分到本校，前一天晚上依依不舍，不敢耽搁曾加喻的时间，催她早点回去睡觉。

　　七号，曾加喻和其他同学先到一中集合，车接车送，一路交警护航，全社会全力以赴为高考。

　　下楼梯时撞见了郭启。他的文具放在围栏边，正垂首把玩着手机。模样依然出众，宛如荧幕里走出的人儿。
　　郭启已经拿到蔷薇国多个offer，还是决定参加高考玩玩。

　　曾加喻挎着帆布包，鼓鼓囊囊，除了备考资料还有江炽硬塞的文具、水和巧克力。
　　郭启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曾加喻不欲在此刻寒暄，便要下楼。

　　郭启朗声问：“曾加喻，你打算去哪所大学？”
　　“看分数吧。”
　　这个回答相当于没有回答。
　　他不再纠缠，目送着她稳稳当当下了楼梯，很快遇到别的老师和同学，汇入到人群中。

　　***
　　考完最后一门，江炽从考场出来。看着熟悉的一中校园，有一种不真实的隔世感。
　　回到5班，班主任坐在讲台旁的椅子上，二郎腿，闭目一只手打节拍。
　　《童年》的歌声逐渐湮灭，余音在耳旁萦绕。

　　江炽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左右四望，眼见着外校考试的学生陆陆续续回来教室。
　　不久，班主任站起身，督促大家好好收拾东西，注意安全。
　　“我教书很多年了，每三年都要说这么一句话——祝同学们，祝大家前程似锦，好好学习与生活。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我在一中很多年了，以后应该还会在这里继续呆很多年，欢迎大家常回家看看！”

　　该说的话、照的相，在几天前匀出时间，已经做遍。
　　不知是谁最先流泪，收拾书包时班里哭成一团。

　　高考这两天江炽的手机被父母收走，分散在不同学校的同学不一定会来教室报到，他自从七号早上见过曾加喻一次，到现在都没见着。
　　离情别绪洋溢，江炽却心急如焚。
　　他右眼皮直跳，唯恐有事发生，逢人便问“看见曾加喻了吗”，其他同学都摇头。
　　借别人的手机给苏梅打电话，苏梅安抚江炽，让他先跟同学们去吃饭，她自会差司机给他送手机。

　　江炽浑浑噩噩的，曹旭和张龙马已经走出了高考的阴影，在讨论PS和Switch，校门口最后一车外校的同学也载回来了。
　　班长组织大家一块儿大吃一顿，然后必然狂欢走起。

　　一中周围好一点的餐厅均爆满，几个班占据一个大堂。
　　浩浩荡荡围了几个大圆桌，吃吃喝喝，几杯酒下肚，班主任开始絮絮叨叨说自己怎么怎么难做，早就发觉了班里几对小情侣，一面担心大家成绩下降，一面怕高三惊动大家影响状态……
　　又说到自主招生时他陪着去燕城，遇到学生拉肚子，半夜去挂号……
　　几句掏心窝的话一讲，又有几个同学的眼泪开始往下滑。

　　江炽隐约听到曾加喻的名字，冲过去扯着说话同学的衣服，问：“曾加喻怎么了？她人呢？”
　　力道很大，那同学见江炽面目狰狞，吓了一跳，吞吞吐吐说：“我、我也不太清楚，你问她，她俩在一个考场。”
　　他指向身旁的女同学。
　　女同学往后半步，“我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只知道从第一场考语文开始曾加喻的状态就不对劲，一直举手申请去厕所，下午做题在桌子上趴了很久，收卷子站起身的时候还摔倒了。她状态很差，我看嘴唇苍白。第二天是吊水参加的考试，现在估计……在医院？”
　　“医院？！”江炽脚底一个趔趄。

　　不敢置信。曾加喻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还庆幸说自己生理期结束了。
　　是吃坏了肚子？因为曾佳秀七月要去燕城，最近在忙店铺转让，曾加喻和江炽要么一起吃学校食堂，要么苏梅送饭，吃完饭后两人还会一块儿补锌补钙。
　　六号学校放假，曾加喻和江炽一如既往，也是这样过的。曾加喻说这样能保持最佳的状态。
　　如果她吃出问题，江炽必然出问题，况且自己回家后会加餐，曾加喻晚上不吃宵夜。

　　他细细回忆六月七日当天发生的始末。
　　一样的文具、一样的水、一样的巧克力。江炽没任何问题，曾加喻出事了。
　　江炽太阳穴抽痛，不对，有不一样！他还买了两瓶饮料，曾加喻的是水晶葡萄，自己喝冰红茶。
　　在来学校的路上，他遇见了曹旭和……郭启？

　　“是不是你！”其他人反应过来前，江炽跑到大堂另一边，气势汹汹提起郭启的衣领。
　　“什么？”郭启嘴角抽动。
　　其他人纷纷上前阻止，两个班的班主任都惊呆了。

　　“你这个小人！是不是你！”江炽被几个男同学拦着。
　　“你是不是有病？”郭启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
　　“江炽，你这样像什么样子！”一声怒喝，苏梅暗道还好是自己来送的手机。
　　见到苏梅，郭启双手摊开表示无辜。他本就模样俊朗，在本校很有号召力，此刻垂眸微微带了低落惹人心疼，“听说曾加喻的经历我也为她难过，但请江炽别凭空污人清白。”
　　“我可没说是曾加喻的事！”

　　郭启视线逡巡过其他人，“……我们都知道了。”
　　江炽面红耳赤，双眼盈满泪水。
　　眼见着自己的独子用情极深，性格又如此冲动，苏梅面色凝重起来。
　　“曾加喻在医院，我带你去找她。”

　　***
　　曾加喻一直不说话，医生说可能是病人不想说话，也可能是应激患了失语症。
　　江炽第一天在病床前肩膀耸动流泪，哭了半小时，被苏梅带走。

　　曾佳秀来送饭，念叨着发愁未来该怎么办。曾加喻考试向来很稳，原以为这回是板上钉钉，和燕城的领导定好了七月上岗，店铺已经转让，现在出了这意外，这下可怎么办是好啊！曾加喻要不要复读，今年考得怎么样，复读一年有没有把握，曾佳秀这一年又该干什么活计，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云云。
　　她像和尚念经，很吵，曾加喻拿起柜子上的本子，写：“你→去燕城，我→复读”，随即闭目休憩。

　　高中的主色调是灰色，或者说，晦涩。
　　偶像贴纸五彩帅气，属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小说主角们悲欢离合、跌宕起伏，与高中生没关系，只能幻想在书里将温水煮得沸腾。

　　病床外有一棵老榕树，听护士姐姐说这棵树已经矗立几百年。这么多年了，榕树不知见证多少历史的变迁，依然枝繁叶茂地挺立着。
　　几百年也就弹指一挥，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
　　曾加喻想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大古了。

　　在医院躺了三天，曾加喻终于可以出院。
　　江炽来接她，曾加喻说了第一句话。江炽期盼她说话，现在却觉得不如不说。
　　“我们分手吧。”

　　江炽正在帮曾加喻收拾东西，自顾自地：“待会去吃一顿好的，你刚恢复不能吃大鱼大肉，要不我们去粤菜馆喝点粥？”
　　曾加喻知道他已经听见她的话，只是不愿面对。
　　“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我们找个地方旅游吧？想去哪？临安？琴岛？春都？国内不好选的话，国外也可以呀。”
　　“我明年会复读。”
　　“我陪你一起，我们一起好不好？”
　　“江炽……听说你今年发挥不错，不要意气用事。”

　　曾加喻坚持要回一中收拾课桌。
　　“我联系过校长，一中完全接受你留下来再读一年。现在高二年级有几个班都不错，看你想去哪个。”
　　班主任收到她的短信特意赶来，唉声叹气，唏嘘道：“曾加喻啊，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你要相信，生活不会给你超出你承受范围的事，所有的苦难都会迎来晴天。”
　　曾加喻点头，班主任走后跑到卫生间用凉水冲洗眼睛。

　　吃饭的时候江炽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他本就性格外向，现在更是显得聒噪，仿佛一安静下来地球就会爆炸似的。
　　“江炽……”
　　曾加喻吃一小碗，吃不下了。面色苍白如纸，刚叫他的名字，却见对面江炽跪下来，脸色同曾加喻一样苍白，抱着曾加喻的大腿，脑袋放在她的膝盖上。
　　“不要离开我，我离不开你。”他喃喃。

　　曾加喻摸江炽的头发，又黑又硬。
　　“我会报仇的。”他低声说。“我陪你一起，做什么都一起。”

　　实际上江炽不可能复读，发挥得好与不好都不需要复读，何必将一年青春耗费在无效的高四？他的父母、家庭也不会允许。
　　江炽和她不一样，他的人生有许许多多的选择。

　　这一天后来曾加喻没再提分手，江炽自我安慰以为翻篇。
　　直到他打不通电话，敲门也没人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