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灵（上）》逆雪红

31、第31章 请安

　　“是，奴才遵旨。”朦胧地听到一声微尖却刻意放柔的回话，白弦瑶迷糊地睁开双眼，愣了几秒，只见她一身朝凤嫁衣不知何时被褪去。言帝托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放在她衣衫不整，微露的肩上，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白弦瑶瞬间回过神，惊慌道，“皇上怎在此？！不，我……为何会在床上？！”

　　言帝压下白弦瑶欲起的身，声音柔和，四两拨千斤，“皇后醒了？睡得可好？孤正交代奴才们勿要打搅皇后……”

　　“皇上怎不回我话！”白弦瑶怒目瞪他。

　　言帝为她拉上落肩的衣服，“皇后怎如此心急？难不成成亲第一天，便要传出帝后不合的谣言？”好，算他有理。

　　“我身上的衣裳可是皇上褪去？”白弦瑶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言帝眯眼，收回那只依旧放在她肩上的手，定定地看着她，默认道：“不然皇后以为？”好好，适可而止，未招惹她的底线，暂且先放他。

　　白弦瑶得空坐了起来，拂起一耳秀发，稍退满腔怒气，撇过头，“皇上再不上朝会让朝臣等急了。”

　　“孤果真没看错眼，迎娶之人确实是位会为孤着想的贤惠佳后。”他反身枕着双手，仰躺在床上，“不过，皇后担心过早了，今日延迟早朝，即便去晚了，他们也会理解的。”

　　白弦瑶的额前布满黑线，脑袋瞬间短路，嘴角抽搐。兄弟俩同样紧密的心思伴着无聊的作风，只差，赫连不曾，拥她入怀……白弦瑶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

　　“皇后怎么了？”言帝随她坐了起来，扳过她的双肩，“如此清秀的面容，愁上阴郁之色，可不好看了。”

　　白弦瑶一听，顿时令她哭笑不得，言帝何时，会有心思逗人开怀了。可是她却又忘了，他是流连于百花之间的皇帝，如糖蜜语定是出口成章。

　　“皇上在我面前，不必油嘴滑舌了。”她是不会领他的情的。

　　言帝突然揽白弦瑶入怀，白弦瑶及时地用双手抵住他透过亵衣，仍然感到温热的胸膛。“孤怎会油嘴滑舌？你可是孤，喜爱的皇后。孤与你所说的话，皆是肺腑之言。”呵，她相信，她仅仅是言帝喜爱的棋子，而不是他深爱的妻。

　　“皇上，时辰不早，该起身了。”白弦瑶略显尴尬地提醒到。

　　言帝退开身体，目光注视着白弦瑶，“孤想多陪陪皇后，不成么。”这是什么话，还真以为他们是相爱的两个人吗，她不需要这些甜言蜜语。

　　白弦瑶漾开一笑，亮开双眼看着他，字字如珠落地，“皇上的时间，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皇上该多陪陪的，是怀有龙子的西华妃。”只有宫中之人，还有众臣知道她曾是赫连的贴身丫鬟，为后，已成众怒。今日再夺了西华妃华才芳的权力，怕是难以脱身了。

　　“皇后这可是在吃醋？”言帝掀开丝被，欲起身下床。

　　“皇上以为是就是吧。”

　　言帝移开身体，示意白弦瑶看床榻，她一见立马瞥开眼，脸上顿时扫上一丝绯色，夹杂着怒气。“不要误解，这是孤的。若有人来取元帕，就将此给他。”这个男人，太深沉。让白弦瑶不由自主地掂量着自己的分量，如若稍微不慎，便会掉下不可挽回的深渊。

　　“哦，不对，皇后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会自行剪取。”言帝起身双脚落在隔脚榻上，回头看着她，“皇后适合多笑笑，好看，孤喜欢。”然后对白弦瑶一笑，走到矮桌上摊开干净的龙袍，自行穿上。言帝拿起搁在一旁铜盆边架子上的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对着看着他动作的白弦瑶说道：“正午与孤一起去祠堂祭拜先祖。”白弦瑶轻轻点头，看着他意气风发，神清气爽地离去。

　　她回头低看着几滴聚在丝被上，早已干枯的血迹，才回想起言帝托着的左手食指上，似乎有一道未做任何处理的伤口。

　　——“就算死了个丫头……有何不可？何况……只是一个丫鬟。”

　　——“每次见你，都有让人探不完的惊喜……”

　　——“你猜……或者说说，孤要如何开罪于你？”

　　——“如此伶牙俐齿，孤倒想瞧瞧明夜你会有何表现……你这条命，便留在那之后吧。”

　　——“如若真是如此，还有一个永远都好用的法子……”

　　言帝，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今日与昨，相差甚远的两面，可以联系得起的，是那无法消失的深沉。还是，他隐藏得太好。

　　白弦瑶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花了的粉脸，就跟小丑一般，言帝睁眼说瞎话的技术还真是高招呢，都不会笑场的。

　　镜面一合，白弦瑶懒懒呼唤道：“来人！本宫要净脸！”话刚落，一盆清水已出现在白弦瑶跟前，也许是言帝出寝宫后吩咐了宫女了吧。

　　“娘娘，清水来了。”白弦瑶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浅黄色明绸缎衣宫女端着铜铸水盆，一双微微低着的水汪大眼嵌在脸上，尖挺的巧鼻顺着柳叶眉一笔勾勒，水嫩樱唇有些拘谨地上扬。

　　“嗯，放于一旁吧。你且先退下。”白弦瑶拿起一条细丝带，随便地绑起头发。

　　宫女依照吩咐把水盆放在一边，却不退下。

　　“本宫现无何吩咐，你先退下。”白弦瑶稍微不悦。

　　“回娘娘，是皇上指派奴婢于您跟前，随时伺候着的。奴婢……名唤若巧。”办事效率真好，这么快就派了名线人来监视她了。

　　“皇上真是贴心，连贴身丫鬟都帮本宫物色好了。”白弦瑶站起身，走到桌边，浸湿了双手，随意地拍了拍脸，“得，你去帮本宫寻件衣裳来，稍候随本宫去请安吧。”

　　明媚温暖的阳光照在白弦瑶的脸上，她淡淡地舒展了眉头。太后的宫殿与言帝相隔两个宫，白弦瑶便拒绝了凤舆、盖伞，走走路，晒点太阳多好。

　　其实多个线人，也不错，人如其名，是个心灵手巧的丫鬟。大婚二日，白弦瑶一身淡金流纱绸，一只华凤静立于云端，从腰身下延至裙摆，眼炯炯有神地回望着金丝绣阳，其他空白只有祥云间隔陪衬。清新淡雅的妆容，简单不失大方的发髻，整体的感觉端庄又不失礼仪。若巧应该有经过特别培训，独到的眼光，对于嫌麻烦又不得不接受规矩的她来说，很是合味，也替她省去不少的事情。

　　她们一入宫门，便有奴才喊驾。太后的凤延宫院内花卉品种繁多，形色各异，修摆整齐，让人一看神清气爽。

　　白弦瑶走进殿内，只见一袭褐色锦衣裹上不老腰身的太后早已坐在凤椅上，脸上挂着还未退去的淡笑，不知刚才是否听了何等趣事。太后座下两边依着坐了四个妃嫔，其中一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澄心妃别云梦，今日一身浅绿纱衣衬出她坐着却依旧可见的玲珑身段，水袖下微微露出的盈洁玉手端庄地放在膝盖上。其他三位皆不认识，其中一个身着橙红绸缎，吊眉竖眼，让人印象很是深刻。不知，她是否来迟了，或者，扰了她们的兴致。

　　白弦瑶走到厅堂间，在太后跟前两米处停下，缓缓俯身，对着上座的太后行了一个大礼，叩首请安：“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祝母后青春永驻，体态安康。”古礼真是纠结，人还没归西就要受人拜来拜去的。

　　“起吧。”太后不急不缓。

　　“谢母后。”

　　　 其他妃嫔在白弦瑶行完礼也跟着起身对她行礼，个个袅袅如云烟，水目秋波，声音如莺啼，仿佛一碰就能捏出水来，“臣妾、嫔妾见过皇后姐姐。”当皇帝的，艳福还真是不浅，光是要想这些美人的封号就要晕了。白弦瑶微微点头，示意她们免礼。

　　随后太后喊了座，安放在她右下首。白弦瑶起身落座，其他妃嫔亦跟着坐下。

　　“皇后初初入宫，若有不适之处，可要自行调节。需要的物品差个奴才寻得便可。”太后接过韵容姑姑奉上的茶，启盖未饮。

　　白弦瑶转向太后，微微颔首，“儿臣一切尚好，谢母后关心。”

　　太后轻点了一下头，饮下一口茶，对着韵容姑姑使了一个眼色，韵容姑姑马上回里间拿了个精美的锦盒出来，在白弦瑶与太后之间打开。

　　白弦瑶顺着她的动作看了锦盒一眼，目光转向启唇的太后。

　　“此副龙凤镯，是先祖留给历代皇后的见面礼。昨日行程匆匆，便今日给了。来，本宫为你戴上。”太后说完已经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环镯子。

　　“儿臣怎能劳烦……”白弦瑶稍稍推辞，轻扫一眼众人，除了别云梦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其他人皆抛来羡慕的眼神。

　　“都是自家人，勿要再说客气话。”白弦瑶推辞不得，只好乖乖伸出双手，让太后为她一边戴上一环手镯。

　　龙凤镯颜色清透，没有一丝杂质，表面上龙飞凤舞的雕工仿若浑然天成。虽然有了些年代，却依旧如刚完工的新镯，让人很是喜爱。先不说太后说的是真是假，这要是带回现代，肯定会卖个上好的价钱。额，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有这个心思。

　　“儿臣，谢过母后。”太后扶住白弦瑶的手，止住她欲下跪谢恩的动作。

　　她风华绝代的脸上漾开一朵慈爱的笑花，赞赏道：“那夜的穆穆悠曲，情深爱事，本宫甚是喜欢。虽然皇宫规矩繁多，拘束多过宫外的随意，生活甚少层出不穷，但天伦之乐，逗趣乐事却也不少。本宫期待你能有新颖故事，让本宫一饱耳目。”

　　白弦瑶回她一笑，有些谦虚，“儿臣不才，若是母后喜欢，他日有了灵感，定是第一个告知母后。”

　　“好，好！”太后笑着轻轻拍了拍白弦瑶的手背，随后话锋一转，“宫中之事繁杂，凤位操劳，皇后要懂得合理安排，现下该是以为皇室开枝散叶，早日为皇上诞下麟儿为重。”

　　早就料到有这一出了，白弦瑶装若羞涩，微微憋气挤上一丝绯红轻轻点头，未说话。稍顺了一口气，“母后，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

　　“儿臣荣封昭容，初主中宫，对权理后宫之事尚不熟识，如若主事误处，无论对于皇家或是民意皆是不好榜样。”

　　“无碍，不懂之处，请教韵容姑姑便好。”太后威信地摆摆手。

　　“儿臣知晓，但若事事请教姑姑，便会耽误些微时辰……不如，在儿臣熟识之前，先行交一半权利让权懂之人代理，儿臣在一旁习研受教。”并不是她没主见，只是锋芒太露，于己终是不好。

　　太后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了一下众人，“这个法子可取。”其他三位嫔妃对着太后投来跃跃欲试的眼光，百般闪耀。

　　“执掌宫权，就西华妃与澄心妃有经验。现下西华妃怀有龙嗣，此权自是交与澄心妃了。”太后皱眉地扫了其他人一眼，目光停在同是微微蹙着娥眉的别云梦身上。

　　“母后……您知臣妾……”别云梦欲推辞。看来别云梦于太后交情似乎不错。

　　太后只是呷了一口茶，对着韵容姑姑道：“微凉，换了。”然后转头对着别云梦安抚一笑，“本宫知晓梦儿无心权势，却不乏蕙质兰心。得，便等皇后稳位之后再交还与她吧。”太后心思果然不一般，别云梦虽然不得情愿却也识大体。

　　“是，母后。”

　　　 夜宴那晚，白弦瑶与别云梦一面之缘，只是不知别梦云的人是否如同她对她的第一印象那般，恬静，面善心清。是否会怨她让她上了一层枷锁。

　　“待会你们都留下来用膳吧，本宫已遣人去知会了皇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