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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归宁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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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祠堂已斜下一片阴影,微风吹来阵阵桂花清香。回头望去,四排安己守礼的奴才宫女的衣摆随着清风轻轻飘荡。排在最后的几位,阳光照艳了他们的衣,映上了微低着的脸。
白弦瑶随着言帝入了祠堂,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临时摆放的高脚桌上,供品祭糕,三牲五果,九鼎清茶摆放整齐。祭桌后是历代先老的神主位,高低有序的神主位一尘不染,就连前桌上着袅袅清香的香炉下,都没有落下烟灰。
牌位桌旁,一身素衣素鬓的妇人背对着他们,手执木鱼佛珠,仿若上了自我境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木鱼,声声振入凡尘心扉,消除了祠堂所给人带来的压迫感。诵经礼佛,不是该上佛堂的么?
点上清香,三拜九叩,直至礼毕出了宽大严肃的祠堂,诵经妇人都没有一次因外界而动摇。
此次祭祀仿佛一般百姓,简单而便捷,应是言帝吩咐的吧。龙凤舆上,言帝闭目养神,时而张开双眼环视着沿路过景。
“皇上……”白弦瑶蹙眉唤道。
那张柔如女子的脸应声转向她,还可以看出一点血色的唇轻启,“想问诵经者为何人?”
白弦瑶轻轻点头,探寻着他是否会回答。
言帝重新阖目,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就在白弦瑶以为他不会回答而转身的时候,那磁性的魅声飘入她的双耳,“她本为先皇赐封的如颜妃。”本?先皇的妃子?那不就是除得冷宫内,于朝唯一的一位太妃了?“先皇在世时,她为人尚可,但脾性倔如牛,心浮气躁。得知先皇带其他妃嫔祭祀先祖,便到祠堂大肆喧闹,伤了祖先牌位。先皇一怒之下削其头协,罚其永生于祠堂诵经忏悔。”言帝无奈地淡淡一笑,“直到孤登基才复其爵位,但她始终不再步出祠堂。”为了一时的冲动,令自己领悟悔改的同时,也毁去了一生。已过的日子已不再回来,先皇也不可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问世间情为何物,嫉羡又为何物……”白弦瑶不由得感慨,一切因由皆为一个“情”字。如果只为物质生活,如颜妃又怎会明知可能是死罪还闯闹。
言帝露出的一丝讶异一闪而过,斟酌地重复着,“情为何物?”他眯起双眼,抬头扫过白弦瑶的眼,“皇后怎会有此番见解?”
白弦瑶不露声色的嘲讽一笑,“皇上可懂情为何物?”言帝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人若懂得情为何物,还会一昧地盲目追寻吗。这世上,无人能说得清,道得明。除非……他无心。”而她,心被装得满满的,满满的伤悲,仍然不懂。
言帝漾开一笑,声声俊朗。
“瞧皇上的样子,似乎懂得。皇上,是否无心呢……”白弦瑶轻笑,睨着他那双如星闪耀的眸子瞬间黯淡。
“孤似懂非懂,心早已送出了一半,而另一半,便等你来为孤填满了……”言帝又亮起戏笑的双眼,话落倾过身,邪魅地伸出一手,覆上白弦瑶安放在膝上的双手。
白弦瑶尴尬地抽回手,一丝羞涩浮上容颜,放低声音,“皇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语毕,白弦瑶挑眉看向别处。
他朗声大笑,收回双手,悠闲地靠在椅塌上看着她。
“落轿!”随白弦瑶一唤,抬舆奴才立即缓缓停下。“皇上,您尚有朝政未理,臣妾不便打搅。现刚巧经过千禧园,臣妾正想去瞧瞧呢。”
言帝拂过眉的一只手停舆桌上轻轻敲打,“皇后所言极是,切莫为观赏星草日月而累了自己,早些回宫歇息。”白弦瑶轻轻点头,他随后转头吩咐候在一旁的若巧,“伺候好皇后。”
“是。”
呵呵,帝后情深的戏码已仿若五谷杂粮般开始上演,餐餐需要。他有他的思量,她又是为何?因赫王不愿看到他皇兄心伤?因为想看到赫王开心?
千禧园果然名不虚传,景大无顾及,百花争齐放,绿衣着柳身,嫣红抹花颜,就连逆季花种都逐相争艳。如果赫连是魔,赫御,便是妖。
白弦瑶其实无心赏花红,只因相处之人不待敞开心扉,甚是压抑。偏偏意图明显,若是其他妃子,怎会选择这个时辰赏花呢,不是努力纠缠着皇帝,就是呆在三宫六院之内避阳养颜。
抬头眺望艳阳,刺眼烙影,风轻云淡,“若巧芳龄几何?”
“回娘娘的话,若巧今岁十八有余。”若巧勤勤勉勉,声音滴亮温婉。
“正是如花年纪呢。”白弦瑶本不想过问,闲来无聊,问问也无妨,如果不让人知道,再怎么问,说出来的终究都是谎言。而谎言,听听也无所谓。“因何而入宫?几年了?”
白弦瑶微回的眼角瞥见她突然低下的头,恍若怅然,“奴婢自幼孤苦无依,十二岁那年浪迹街头,遇街头恶霸欺辱。抵死不从之际,幸得微服出巡的皇上与陌先生相助,后随其回宫受悔习礼。”白弦瑶一听,怎么与她蒙骗赫连的谎言有那么几分相似呢。
“陌先生?”陌先生又是什么人物?
见若巧抬起头,白弦瑶与她对视了一眼,便转回身举步缓缓朝前走去,她亦跟了过去。
“回娘娘的话,陌先生乃是皇上御前随医,因其医术了得,甚得三宫敬重。”
“是么。”白弦瑶徒手摘下一朵不知名的艳丽鲜花,举到鼻间一闻,竟无一丝香味,“不知……陌先生是否医得了心死的残花呢?”
“这……奴婢便不知晓了……”若巧的回话有些小心翼翼。
“若巧的身世与本宫有些相似呢。”
若巧惶恐下跪,“奴婢不是有意品足娘娘的,奴婢草介之命怎能与娘娘相提并论!求娘娘责罚奴婢!”
白弦瑶倾颜一笑,伸手虚扶了她一下,“起吧,本宫并无怪罪你的意思,何况,话也是本宫提的。你勿要惊吓。”
“谢……娘娘…….”若巧缓缓起身的脸上有些苍白。是真是假,她竟有一刻迷迷糊糊,看不清了。
今天是返亲的日子,白弦瑶心里有一些期待,早早地起床稍作打扮,便与言帝一起回了赫王府。言帝政务繁忙,本是该自己回的,偏偏他以久未与他心心念念的皇弟聚谈为理由,硬是“温馨”地跟了。
站在赫王府大门前,抬头看着“赫王府”三个烫金大字,白弦瑶心里无限感慨。曾几何时,她自己经常如顽童般出入这个朱漆大门,也是这一道门,关了她所有如数家珍的回忆。这一个多月以来,不知赫王过得可好?
眼前依然是被她偶尔作弄的几个如雕塑的门卫,白弦瑶只是感觉已经变味,直到言帝免了他们的礼,她才回过神,安分守己地随着一身深紫锦袍的他进了赫王府。
入了府,只见略显消瘦的岩风迎面而来,步正而礼规,“属下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娘娘归宁之日有失远迎,请恕罪!”
“无妨,起吧。”
“谢皇上。”岩风起身后看了白弦瑶一眼,她只是对他淡淡一笑。现在,连面对昔日相处过的人,都变得有些拘谨了。
“连弟人呢?”前行的路上,言帝四处张望,最后停留在跟随他身侧的岩风身上。
岩风微皱眉头,有些吞吐,“这……王爷与李将军吟贺皇上喜亲,宿醉……未起……”
一听岩风的话语,白弦瑶不由得娥眉一皱,赫王何时变得那般不自律了。
“连弟总是这般,自小视孤如己。孤若高兴,他便跟着开心。只是……”
言帝话未说完,如魔魅声已响起,“谁说本王宿醉未起,岩风,你告本王状呢。”只见赫王悠然倚靠在门墙上,一身如月锦衣披束于身,脸上一丝邪笑盖住耀眼金阳,侵入白弦瑶劲力博跳的心窝。她要如何才能放得下赫王?
“属下该死,属下只是务求王爷……保重身体!”
“得了,本王知晓。速请皇兄皇嫂进屋聊坐。”皇嫂?皇嫂……对,她,已然成了他的皇嫂了……呵呵……白弦瑶心底凄凉,一丝酸楚蔓向眼角,熏红了她的眼。白弦瑶努力掩下头,躲在他们身后,在入门之前隐去她的悲。
“呵呵,为兄就说连弟的酒力岂会这般差。”
熟悉的景象呵,她本不是该立在赫王身侧候着的吗?何时,与他之间,竟要隔上三尺距离。
“瑶儿,瑶儿……”
“嗯?”一声声轻柔的呼唤把白弦瑶拉回现实。
言帝对着白弦瑶伸出一手,“怎还不过来落座?”见她还未行动,言帝起身上前朝白弦瑶走去,拉过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在想何事?”
白弦瑶摇摇头,不着痕迹地轻转头,眼光不自然地看了赫王一眼,不由得黯然自嘲,果真,从始至终,都只是她一厢情愿?赫王的心思,怎么可能在她身上?
刚落座,一声声欢快的叫唤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自门外而入。“皇后姐姐~皇后姐姐!”白弦瑶闻声看去,原来是肖繁冰。皇后,姐姐?她自己也已经有所不同,又何必介意别人的改变呢。何况,肖繁冰生性如此并无恶意,在得知她将嫁给言帝,而非赫连之时,她便已经喊了她为姐姐。
“繁冰,参见皇上、皇后姐姐,见过连哥哥。”还未等言帝准她起身,她便已经溜溜转转地抬了一个板凳坐到白弦瑶身边。
言帝无可奈何一笑,揶揄道:“连弟,你行军守护疆城那段时间,肖家丫头都被你宠坏了。连孤这个皇帝在她面前都毫无威信了。”
“呵呵!”堂内响起一阵轻笑,白弦瑶却隐没在肖繁冰的魔咒里。
听着肖繁冰的念念娇语,白弦瑶捏捏肖繁冰放在她腿上的手,有些不舍,“这么快就要回去了?”肖繁冰点点头,露出一丝眷念之情,随后又充满活力地望向赫连,“不过本小姐一定会再回来的!”
“既然是为国尽忠,孤也不再挽留,品聚来日方长。”言帝的话语打断白弦瑶与肖繁冰的谈话。抬眼望去,只见李不凡双手行风端正地搁在腿上,脸上有些腼腆的斩钉截铁。
肖繁冰伸手扯扯白弦瑶的衣袖,拉回她的视线,白弦瑶顺着肖繁冰的意思微侧着头,倾听着她欲说的话。
“姐姐,在你诞下宝宝之时,便是繁冰回来之时!”这些话语,在肖繁冰口中说出来,甚是可爱,忍不住被她的样子逗开一笑。在笑容淡去之时,突然瞥见赫王朝她看了过来,但是眨眼间却恍如错觉。白弦瑶心中又是闷闷一揪。
“时辰不早了,众位移驾流云殿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