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灵（上）》逆雪红

65、第65章 不费工夫

　　冬夜里的夜晚，冷风瑟瑟寒气逼人。白弦瑶慢慢地走在这漫天凉气当中，全身毛孔收缩紧绷，感官传来一阵阵舒畅，脸颊却明显更加滚烫。感受着这奇异的感觉，不免又觉得奇怪，难道她感染了风寒发烧了？也不可能，头一点也不会晕，还越发清醒。

　　别儿宫里的丫鬟提着灯笼走着小碎步，却走得有点急，灯笼里的烛火偶尔遇到寒风，一闪一闪的，就像天上隔着薄云的星星，不清晰，却泛着暖暖的光。

　　她的步子稍快，走了片刻似乎发觉有所不妥，便停下脚步低着头等着白弦瑶，“对不起皇后娘娘，奴婢习惯了脚程快，奴婢逾越，奴婢该死！”

　　“不碍事，走吧。”哪个宫人不是要练就做事既要好又快的，做事慢了，若是惹上哪个主子不高兴了，岂不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吗。

　　何况她很不幸地被安排到别儿那里当差了。别儿在表面上是个温柔慈善的主子，很受宫里奴才的爱戴敬仰，但实际上，伪善面具下的她为人阴险毒辣，不知道迫害了多少个无辜的人。

　　听着白弦瑶这么回着，名叫苏儿的小宫女微微放松，放慢了脚步跟在她身旁，提远了灯笼，努力为她照明眼前的路，试探性问道，“皇后娘娘冷吗，奴婢去备辇吧？”

　　白弦瑶摇摇头，“不必了，本宫喜欢散步。”要是想坐，刚才在百人殿外就不会遣退言帝的心意了。更何况辇车一回凤鸣宫，她还能及时脱身吗。

　　“可是皇后娘娘刚刚略饮小酒，外头又冷……”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就如同一阵微风拂过。

　　呵呵，真是个善良的小丫头，白弦瑶对她笑了笑，继续朝前走。心里想着，到底要怎么摆脱她。

　　两个人不再出声，就这么各怀心思静静地走着。

　　若是先回到凤鸣宫外再折出来，来回去了一大半的时间，若是赫连走了，那岂不是连一点点期待的希翼又飞走了。

　　正当白弦瑶想着，苏儿似提起勇气一般，呵着热气，弱弱道，“皇后娘娘，奴婢知晓从这儿有一条捷径可以快速回到凤鸣宫，便可以不必忍受一路寒风，不知娘娘可愿一试？”

　　“捷径？”白弦瑶侧头看着她，她肃然点头。

　　别儿宫里的人竟然知道这里会有捷径？一般除了大宫女奴才才有在各宫行走的特权，除得特令，级别小的宫女奴才也只是在自家宫舍周围活动较多。百人殿离她们的明夜宫又相差甚远，白弦瑶心里有些起疑，但转而想到她在被派到别儿那里之前，或许是在许多宫里当过差，对宫里路熟悉也不足为过了，心里便又释疑。

　　若是能快速回到凤鸣宫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后宫里的路大致摸过一遍。虽然还是路痴一个，但也不至于迷路。她是皇后，谅这个小小的婢女也不敢摆她的道。

　　“走吧。”

　　苏儿在白弦瑶的一声令下，迅速走在前头，白弦瑶跟着她左拐右弯，抄进了一条小道中。

　　在更阴暗的小石道里穿梭，时不时迎上一阵阵阴风，静谧的过道里，只有她们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让人心生诡异之感。

　　她没想到苏儿一个小小的宫女，胆子竟也是这般大。

　　不一会儿，一片夜色的朦光照进原本黑暗的道口，前面一片空明。

　　苏儿在道口等着白弦瑶，不过两三步，她便来到苏儿的身边，苏儿恭敬地道，“皇后娘娘，凤鸣宫到了。”

　　白弦瑶本能地抬头看看四周，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墙没有一处是凤鸣宫的影子。看着眼前那座宫殿的大门上，在黑暗中仍隐隐显现的三个烫金大字，白弦瑶不禁有点哑然失笑，竟然真的被一个丫鬟摆了一道，内心却又免不了一阵激动。

　　“你张大眼睛仔细瞧瞧，这儿哪里是本宫居住的凤鸣宫？”不过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儿听完白弦瑶的话，吃惊的脸上夹着一丝害怕。急急走近大门抬头一看，“尊煌宫”三个大字摆在眼前，苏儿猛地低头认错，“请皇后娘娘恕罪！请皇后娘娘恕罪！他们明明跟我说这条路是通向凤鸣宫的！奴婢知错了！求娘娘降罪！”颤抖的声音中伴着一丝惊恐的手足无措，看起来就像是轻信他人所言的样子。

　　白弦瑶笑得有些无奈，“他们？你是说你从来都没有走过这条路么。道听途说，怎么还敢为本宫引路？如果迷了路，你觉得本宫该如何一个降罪法？”可她刚才在小道里明明走得很利索。

　　苏儿猛地跪在地上求饶，“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一时疏忽……”

　　饶命？有这么严重吗？

　　“算了，起来吧。”反正她也没啥损失，“你也是为了本宫着想。”轻信于苏儿也是她的失策，笨了一回。

　　“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不责罚！”她把灯笼搁在地上。连连磕了几次头，才站了起来，“可是这里除了重新这回，奴婢……奴婢便不识得路……”

　　白弦瑶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这儿的路本宫识得。”

　　“可是我家娘娘吩咐务必把娘娘送回……”

　　“无碍，本宫自己一个人可以。你回去只管答送到就可以。”机会到眼前了，怎么还能容她胡搅蛮缠了。

　　犯错在先，再加上白弦瑶执意让她先回去，她便不再多说，把灯笼提到了白弦瑶面前。

　　“不用了，小道里黑，你拿着吧。”

　　她皱着一弯秀眉，微微嗫嚅，“多谢娘娘……”

　　看着她离去，白弦瑶才缓缓抬头看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宫门，心中几多感慨。最后一次的见面，就是在那个悲痛忧绝的雨天吧……

　　她心中，有好多好多话，想要问他……

　　朝朝暮暮的思念一下子如同波纹一圈圈泛开，四下荡漾开来，覆盖整个波面，激起一阵阵浪花。白弦瑶心跳加速，那激动的心情伴随着她缓缓踏开有些飘渺的步伐……

　　风沉沉，夜深深，月色朦胧。

　　幽幽宫廷之内，人心各异。

　　冷冷的寒风犹如无数小龙吐纳着蛇信子在空中狂舞。

　　华朴的宫殿内尽显低调的奢华，高高在上的女子合着双目，面色安然。一双保养得体的素手在暖炉上方反复取暖。

　　“太后娘娘，你就放任李别儿在宫中这般兴风作浪么。”声音之中透露着几分不苟同。

　　李太后双目依旧紧闭，面色已有几分变化，“只要不会改变了本宫的计划，就算纵容，又如何，她还无需本宫来费心。”更何况，她也想让皇帝看清楚，想要当帝王，就要舍弃不该有的感情。

　　韵蓉点了点头，又道，“有一事，老奴一直搁在心中几日，不知当不当问。”

　　“说。”

　　“日前，皇后当着众人的面把龙凤镯退回，太后娘娘为何不拒绝。”韵蓉说出心中许久的疑问。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何不顺水推舟。”双目张开，眸光之中淡色斐然。

　　“顺水推舟？”

　　“皇后退回龙凤镯，只话己身虚弱无为，怕误了本宫与皇室之愿。皇上宠她许久，虽不是明显让她独冠后宫，但却是差不多夜夜回她宫内休息，这也是少有的情况，而她无所出也是事实。碰巧李别儿在凤延宫内，乍听皇后不识象，退回如此贵重之物，她求之不得。”

　　“太后娘娘依皇后的言下之意，把龙凤镯转赠与正当得宠的尔妃……？”韵蓉听着李太后的话，瞬间领悟。

　　“不错，依照目前的情景，皇上对皇后的心略有动摇，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而皇后的龙凤镯退还得真是时候。”太后冷笑。

　　“不过，太后娘娘难道不以为……皇后已发现当中奥秘？只是借此移祸东吴，既为自己转移祸物又不至于染罪上身，可谓两全其美？”韵蓉怀疑道。

　　李太后收回双手，反复轻轻摩擦了几个来回，便藏在袖中，“对于龙凤镯来历的人少之又少，于宫中更是无人知晓。就算皇后在百万个可能之下知晓实情，那又如何，她不是本宫的对手！”李太后冷哼，一双修剪得宜的弯眉上扬。

　　“恩。”韵蓉赞同道，转而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脱口而出，“娘娘，您说……这个陌柳衣陌先生，是否真有治好皇上隐疾的能耐？已经十多年了，皇上怎么依旧是不见丝毫起色？”

　　“哼。”李太后微微一笑，一谋算计爬上唇角，“让她继续待在皇帝身边，是要令皇帝对这个本宫这个母后感恩戴德，陌柳衣的确有几分能耐，这不可否认，同时她也是聪明人，本宫不让治愈，你说皇帝还能好得了么？长了翅膀的飞鸟，不栓一点把柄在手中牵制怎么行，哪一天他不顾一切，飞了怎么办。”那她的计划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可是难保有朝一日陌柳衣会继续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韵蓉担忧道。

　　“不会有那一天的，就算有，那世上便再也不会出现‘陌柳衣’！呵呵……”李太后的脸上泛起肆意的笑容。

　　暗淡的烛光映照着主仆二人的脸，在影的刻画下，显得悠长深邃。

　　“今年的除夕夜比起往年，可是热闹多了。”韵蓉张眼笑开，一条条细纹布上眼角，“那，娘娘下一步……？”

　　“看戏。”

　　韵蓉上前走了一步，俯下身，伸出一臂，“娘娘，天寒露重，先歇息了吧，身体要紧。戏，明日再看也不迟。”

　　“嗯。”可真是异常热闹。李太后缓缓起身，笔挺华贵的身姿缓缓消失在暗夜幔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