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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忠贞 ...

  •   那晚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床上地下都被滚乱了,醒时只如隔世。
      狐妖本就重欲,昨夜那般激烈,晨起却只觉通体舒泰,精神抖擞。狐王看着熟睡的丈夫,俯身亲了一口,又挽了挽被子,这才更衣起身,唤人迟些时候,进来收拾。
      却听说那白狐自尽未遂的消息,连忙赶去。
      那白狐的居处,颇有几分清简。若干年来,府中狐狸换了一波又一波,唯独白狐,念着自小到大的情分,狐王不曾轻待和亏待。
      只是先前做出那事,如今又闹哪般?
      进了屋,便见白狐躺在床上,面色虚弱,神色惨淡。独独见了狐王,方才好转,仍是一副怏怏的样子。
      “好端端的,何故寻死?”
      狐王走到床前,不经意一瞥,看到石台上有凹陷,似乎刻了几个字。只一留神,便见其上写着十六个字:
      奴盼已久,何时垂怜?
      若无垂爱,其命也虚。
      心下顿若明镜。
      “你不该如此的,我早已决心为你物色人家,你何苦执着于我?”到底是从小到大的情谊,狐王纵然不赞许,也没有说太重的话,“我已劝你多时了,你不明白也就罢了,何必又要作弄辛英?我也不过说了你几句,你便要死要活,如今弄成这般模样。”
      白狐神色仍是白惨惨的,闻言也不过哀婉一笑。
      “王又如何明白阿白的心呢?阿白自幼便是王的侍从,早已把身心都挂在王的身上了,可是王呢?狐族与狼族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如今王为狐主,他倒为婿。可他又怎么懂王呢?他是高傲族类,不解狐的天性,又没有一点丈夫气概……我倒想问问,王又何苦呢?”
      狐王沉默不语,白狐便接着说。
      “自公子初潮时,便不愿别人近身,成了亲以后,每逢情期,便只与王夫度过。公子重欲,王夫软弱不堪,如何能安慰公子?便是……不爱狐族中人,明明公子身边也有那么多爱慕者,鹤仙也好,虎真人也罢,您又是狐王,何必为他一人守身?他可知道……您为他度过多少煎熬的岁月,他可知道?公子,阿白真的为您不值啊公子……”
      白狐哀哀地看着狐王,似乎想从他的神色里找出答案;后者只沉默不语。
      江佩想起自己第一次发情,明明那么多俊男美女就在眼前,他却偏偏要独自忍受欲望。说到底,只是为了一个执念。
      他想要学会忠贞。
      忠贞这个词,似乎最不可能在狐族身上出现,狐族的天性就是□□,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勾引别人,使之共沦欲海,心神堕落。可是只有他,拼了命地去抵抗天性,抵御那烧心烧肺的滚烫与灼热,只为了证明自己可以留住清白。
      因为狼不会爱一个□□的妖。
      不会春风一度,更不会长久留情。他们本身就是那样的坚硬与决绝,信奉忠诚高于一切。
      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狐狸,根本配不上他。
      每每想到这里,江佩都会暗自落泪。
      哪怕他再怎么挑逗、再怎么欲擒故纵,哪怕日日带着新交的朋友去他面前晃悠,辛英也如局外人一般,毫不迟疑与动摇。
      辛英心里根本没有他。
      对辛英来说,江佩只是上下学路上的同行人,只是一个时不时会欺负他的同桌,一个相距不远却毫不熟稔的邻居。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辛英他值得。你总是说他坏,又何曾见到他的好?他纵然不喜欢我,也会保护我;纵然不爱我,也为我守贞。”
      江佩说这话时,神色淡淡的,并没有什么不甘。
      他贯是这样的,在外人眼里是妖颜媚骨,内里却清冷如画。就是这般冷,让白狐心痛不已,好像只有辛英能让他发热。
      “明明只要你想,很多人都会愿意保护你,愿意为你付出……”
      “可他们都不是辛英啊……”江佩摇摇头,“这世上只有一个辛英,他们是不一样的。”
      江佩坐到白狐身边,“狐族喜欢把性当作工具,又有多少人能够理解,不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做,得到的只是快感而不是快乐……阿白,就像你对我,更多的也只是主仆之情,又何谈真正的情爱呢?如果……心不能共鸣,性又有何用呢?”
      “王当真……喜欢那辛英?”白狐颦蹙,满眼的泪光,多的是不可置信。
      “当真喜欢,是一旦认定,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的那种喜欢。”
      “怎么会……”
      原来,原来不仅仅是忌惮狼族的忠诚法则,不仅仅是因为种族的联姻与压力,而是当真……除了辛英,眼里再也容不下他人。
      “阿白,你已明白我的心意,也不必再作践自己。我从爱人中得到的快乐,总希望你们能懂,便是痛了也总有收获,可是你们不愿意理解,也便罢了。只是这种事情,不要再做了,于你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自然指的是服毒的事;白狐早在谈话中就已明白,狐王从来没有给自己留什么余地,再苦再闹,便是死了……求不得的,仍在那里。
      “阿白知错了,”白狐别过头去,不让狐王再看到自己落泪,“是阿白冲动了,再也不会了。”他还是那个矜持克制的侍人,不再试图左右狐王的选择。
      江佩看他这样,也总觉得哀哀的,只是不能再多想了。
      他是狐王,也是辛英的伴侣。他必然要把控那一丝分寸,就像一直以来做到的那样。
      *
      辛英在洞中,因昨夜过分操劳、身体疲倦,竟是日上三竿方才转醒,心里却觉得一阵梦幻愉悦,只觉得好像真正把江佩拥在怀里,融为一体了似的。只是他坐起身来,又难免会想,佩佩昨晚究竟有没有满意。佩佩说舒服是不假,可是比起那些情人,自己又是什么地位呢,自己有没有显得逊色呢?他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技巧和经验,又动作粗暴不懂得收敛自己,花言巧语……也是不会说的。
      佩佩虽然表面上高兴的样子,会不会心里也在暗暗比较,觉得有所不足呢?
      想到这些,辛英又不禁忧虑起来。唤来仆人,问江佩的去处。
      却听说江佩起床后,便去了白狐住处,那白狐因受了委屈寻死,得了狐王好大的宽慰。
      辛英暗暗吃味了起来,却又想那白狐自小陪伴江佩,是侍从也是媵妾,其中感情自然是自己不能比的。若是白狐当真寻死,江佩也会于心有愧……但若是那白狐故意哭闹争宠,岂不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或许是经历昨夜的大胆,他的底气足了许多,翻身穿鞋就要下地更衣,誓要抖擞起王夫威严!
      出了洞门,却见白狐居处门扉紧闭,遣人去问,又说狐王在大堂会客。
      或许是公事。
      辛英想了想,虽是公事,也不必避开王夫。
      便率随从去了大堂。
      *
      狐王歪坐在王座之上,堂下却不知站了几伙外妖,只见熊、鹰、猞猁族皆在其列,这些种族素来与狐族结怨,如今聚在一起,怕是来者不善。
      辛英的眉头拧成一团,尤其是看到站在中间充当和事老的虎真人时,那种忧虑的心情挟带着被人抢占位置的愤怒一股喷涌,恨不得当场就上去把那老虎拽到一边,明晃晃地站到江佩的身侧去,昭然摆明自己的伴侣身份。
      然而他毕竟不通政事,不敢贸然前进,坏了江佩的安排。
      只好静静地立在堂后。
      熊族为首的一伙妖果然是来找茬的,说是狐族占了他们经常生活的一片山头,然而那片山本是可以共用的无主之地,这一点就足以让狐族申辩。或许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熊族等妖并不接受狐王的说法,扬言要兴兵驱赶。
      江佩是狐族之主,对付一两个挑衅的妖族使者自然不在话下,该有的威严也有。可是事关种族之间的纠纷,他就不得不慎重对待,是以仍是平心静气地交谈。
      虎真人也从中调和,希望不要大动干戈伤了和气,这引起外妖的一阵嘲讽:“不愧是狐王,情人遍布三界,到处都能搬来救兵。”
      这话听得辛英很不舒服,当即踢了一下墙。
      堂中人听到动静,纷纷扭过头。江佩一眼看到辛英露在外面的半个身子,忍不住笑了笑,疑惑地招招手,“相公怎么在墙后不出来?”
      辛英这才慢慢露出脸,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我就是想听听。”
      “到前面来。”江佩想起昨夜的温存,面色更加润红,“你是王夫,无需回避我们。”
      “这就是那个狼族赘婿?”熊大不屑地俯视这个小矮个,在他看来狼族和狐族一样干瘪瘦小,只有狼王的体魄才能与它一战,“一副没骨气的样子。”
      辛英被当众鄙夷,也只是撇撇嘴,小跑到江佩身边,抱着狐王露在外面的柔软洁白的手臂,一脸警惕地看着周围。
      ——尤其是虎真人。
      什么情人?统统滚开啊!我可是正攻,佩佩为什么不找我?
      是我太笨了,帮不上佩佩。
      可是……
      “你们人多势众,欺负佩佩。可是佩佩还有我。你们不要占了公用的地方还当成自己的,比拼力量的话,狼族也可以抢了那片山头。”
      此言引起众人爆笑。
      “区区赘婿!”“狼家都看不起你,还会帮你吗?”
      辛英黑起脸,却被江佩抚着肩膀安慰到了。只听江佩在他耳边轻语,“相公,你真好。大哥不帮我们也没关系,有你在我就谁都不怕了。”辛英顿时脸红到脖子根,轻轻的吹气感让他浑身都在发颤。
      佩佩、果然是世上最温柔的佩佩。
      “如果你们执意说狐族占了你们的地盘,就只能请管理群山的上仙来定夺了。”江佩淡定一笑,“我是不怕和你们斗啦,但如果有人能制裁你们,何必拿我的族人来冒险,你们说是不是?”
      熊族冷哼,“这些事可由不得你。谁不知道天上的鹤仙是你的老相好?若是告到他那里,他定然向着你。”
      江佩略略不悦道,“当着人家相公的面,话可不能乱说。”
      “你倒不敢承认了?他不过是个赘婿罢了。你看不上我们熊族,可不代表你傍上鹤仙,就能随便把我们不放在眼里。”
      这话多少带点私愤,熊大似乎想要开启狂暴模式,用武力逼迫狐王让步。虎真人要来帮架,被鹰和猞猁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熊大挥舞着熊掌跑向江佩。
      江、佩——————
      嗯?
      那熊掌被小狼一手接住,关键是……
      小狼踢了裆?
      踢了人家的裆?
      为什么是裆?
      “别靠近我佩佩!”辛英发怒道,“我的!不许靠近!”
      辛英很少这样明目张胆地宣称江佩的归属权,让江佩常常怀疑他们只是住在一起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辛英不仅叫他佩佩,还说是我的!!
      江佩的心一颤一颤地,一时都忘记危险近在咫尺。后来看到熊大捂裆痛苦的模样,才恍然将记忆与若干年前重合。
      辛英还是那个辛英。
      其他众妖见状也是目瞪口呆,不是说狼家三公子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吗?为啥竟然把熊……咳咳,虽然手段不武了点,但是竟然一击中标?
      说起来踢裆是同性之间的竞争心作祟么?看对方的那里格外不顺眼,所以要让它狠狠痛一痛?
      “你、你……”熊大捂着裆,眼睛一睁一闭的,表情扭曲地看着辛英的方向,“你这小人……”
      辛英登时一个回旋,把它又从地上踢翻在地,看它在光滑的石面上滚了三四圈,又转头盯着其他几个妖。
      鹰和猞猁背后一冷。
      这是何等力气?狼三平日深居简出,他们都不知道此狼竟有如此功力?
      等等,都说狐王在外情人众多,但是仍然在洞府养着一个无用的夫婿,一直不愿休弃的原因,除了顾及和狼家的关系,莫非还和狼三这天生异禀的体质有关?莫非狼三在船上其实特别卖力带劲?
      众妖不由想入非非。
      “你们,”辛英不满道,“佩佩不让你们说的话不要说,佩佩要告你们就乖乖被告,佩佩不欢迎你们,你们麻溜滚,懂吗懂吗?”
      众妖心有不服,可是看了看在地上打滚的熊大,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你、你们等着。”他们磕磕巴巴地扶起熊大。
      “等个鬼呀!”辛英三两步上去,把他们各自踹了一脚,一下子踹出三个屁股墩儿,“明天我去巡逻,不许骚扰我们的佩佩和小狐狸。”
      反正最闲的就是王夫了。
      众妖再次发现武力差距,只好忍气吞声、含恨离去。
      留下一脸懵逼的虎真人和狐族众侍。
      就这么完了?
      独独江佩叹了一口气,走下王座牵住辛英的手,“好相公,多亏你把他们赶走了。”
      他对辛英的原则就是一个字:哄。
      因为喜欢辛英,所以辛英做什么都是好的,尤其是为江佩而做的事。年幼时的江佩只懂得虚与委蛇,是辛英让他认识到可以理直气壮地拒绝。成为狐王的他需要考虑更多东西,可是他也知道,仇恨和利益驱使下的刁难,不是一昧退让能够避开的。
      可是强硬的行为背后,必然要付出更加强硬的代价,他必须筹谋。
      “午后我便去求见鹤仙,让他来定夺此事。至于以后,静观其变吧。”
      鹤仙?
      辛英刚因江佩的夸奖雀跃起来的心又蔫了。
      啊啊,是那个不让说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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