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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番外 ...

  •   小惩大诫 希平太子

      大殿之上,灯火通明。

      希平太子纹丝不动地跪在祖宗牌位前,地上冰凉,自己面前一溜齐摆着三个厚厚的明黄色跪垫,但他知道规矩,那是用来祭祀跪拜,而不是用来思过的。

      希平有一刻闭上眼睛回忆着早朝的内容,顺便预算了一下明年的财政开支,惦记着已经奔赴前线的大军,思考着孟上官两国之间微妙的关系,又想到几日没看见如儿的身影,做兄长的不免多了一丝挂念……

      殿外夜色渐浓,空气也是凉的,吸入肺中好似喝了深井的水,丝丝凉意。希平太子缓缓地睁开眼睛,像刚苏醒一般,明亮的眸子轻轻一抬望向祖先的牌位,心中有了片刻的犹疑,功成名就又如何?将来不过是一方矮小的木牌,史官笔下的一段故事罢了。只是这个念头在爆烛花的那一瞬一闪而过,烛兀自滴着蜡泪,化成一滩,纵然蜡炬成灰,可之前也发过光,照亮过这大殿,幸不辱命。想到这里,希平太子暗自惭愧,不思报国且不说,怎么倒萌生出出世的想法?好男儿生于天地之间,就该扛起大梁,担负起身上的担子,畏畏缩缩,胆小怕事,实在令人嗤之以鼻。

      身后响起了稳健的脚步声,知是父皇驾到。

      “你可知错?”

      “儿臣知错!”希平恭敬地磕了头,然后眼睛盯着黑黢黢的地面,不敢抬头。

      见太子俯身下去,令贤皇帝心中某个角落也随之软了下去,这样的一个孩子叫他担负起举国大业未免残忍,可孟国哪个继承人不是这么长大的?

      遥想自己当年三岁识字,五岁成诵,十二岁能背下百余部典籍,十五能拉开二十斤的弓骑射,都仅仅是为了做一位有为明君,使江山永固。千秋大业马虎不得。

      令贤低沉的声音透露出帝王的威严:“错在何处?”

      希平太子伏跪,回禀:“儿臣疏于功课,不思上进,有愧父皇对儿臣的栽培,默书期间,不但不该不思悔改,更不该争强好胜,儿臣知错了,父皇。”

      不听还好,一听脸色越发阴沉:“既然被禁足,那书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回父皇的话,儿臣命人拿着儿臣的腰牌去藏经阁取来的。”希平脑袋有些充血,手指紧紧按着地面,指腹磨得生疼,呼吸越来越急,总感觉上不来气。

      “腰牌。”令贤冷冷地挤出两个字。

      希平不敢耽搁时间,从腰间迅速解下,双手持拿,举过头顶。金色龙纹腰牌,纯金打造,分量可想可知。

      许久都没等来父皇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希平双臂举得酸麻,尤其是桡骨。希平好几次觉得自己的胳膊就要放下来之际,都咬了咬口腔内壁忍住了,有一次咬狠了,嘴里满是腥甜味儿。

      儿子双臂不受控制微微颤抖,令贤不是没有看到,却冷语呵斥:“举好!”

      希平努力稳住呼吸,反复调整内息后,方才不抖动,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丝毫看不出其流逝,漫长的等待中,他一直勉强自己坚持,再坚持一会,父皇就会消气了,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恐怕连放下这么简单的动作,胳膊都会折断似的,直到他连身子都跪不住,地上的寒气又直往尖锐刺痛的膝盖里钻时,令贤才道:“沉吗?”

      鼻子一酸,点头:“儿臣再也不会随意将腰牌给其他人,儿臣知错,儿臣知道这块腰牌的分量了。”

      令贤叹口气,道:“不是这块腰牌的分量,是你啊!”

      “《地方志》是一本讲述什么的书?”令贤看着祖宗的画像问地上那个浑身打颤,却仍举着腰牌的儿子。

      “回父皇的话,《地方志》乃我孟国地方户籍管理、地理环境、文化氛围、经济状况、杰出人物等记录……”

      令贤转过身,指着太子厉声讽刺:“你为何不跟你舅父比背诵朝中大臣呈的密折?”

      希平心中一空,抬眼处,染了惊吓,仿佛遭遇雷劈,结结巴巴:“父……父皇,对……对不起……”

      令贤深呼吸,夺了腰牌道:“没收!”决绝地转身从香案上取来祖辈传下来的戒尺。

      希平认命,缓缓跪伏,用不动都痛的上肢撑起身子,头深深地垂下。

      “裤子松了。”

      希平太子没有动,手指紧按冰凉的地面,指节泛白。

      “松了!”一如平日,金口玉言,不容反驳。

      希平照做,等待家法,没有忐忑,因为他真的知错了。

      突如其来的一戒尺猛地敲了下来,丝毫不留情面。希平紧紧闭着嘴,生生将呼喊扼在喉咙,化成一声闷哼。

      “你说对不起,好,做为你的父皇,朕原谅你。但是太子,不是每句对不起都能换来原谅,尤其是你辜负百姓的时候。”

      第一道已经隆起紫红色的檩子,他还没吃消第一下带来的疼痛,甚至还感受到跳动的燥热,闷闷的钝痛又紧随起来,尽管戒尺打在赤裸的臀上声音响脆,并且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回荡得骇人,可那疼痛确实同钝刀割肉无异。

      “你的一个决策足以使一个国家中兴或灭亡,你的一句话足以挽救千百个家族或结果许多条人命。所以,大郎,今天你的举动让朕觉得很幼稚,争强好胜?祖宗的基业不是拿来给你赌着玩的!”

      希平吃痛,皱紧眉。白天云飞舅父大人那略有深意的眼神难道不是觉得背孟国的《地方志》占了便宜?这就难怪他订的比赛规则是谁先背下全书,而不是同一时间谁背得多!此刻,比起希平火燎的屁股,心烧得更难受。拿着自己腰牌去取书的奴才为什么偏取《地方志》?难道……

      希平舔舔稍稍发干的嘴唇,问:“取书的那奴才,儿臣怀疑他的身份……”

      “已经被朕关押起来了。”令贤暗自欣慰,语气却依然冰冷。

      “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的责任,腰牌暂且没收,看你日后的表现。太子殿下!你有勇气低头认错,可是也一定要有底气抬头向前冲!”

      最后一记狠狠地叠打在前两道肿痕上,也狠狠地打在希平太子心里……数年后,这三下戒尺,打出了孟国又一治国有方的明君,待他喜获龙子即位后,朝中大臣对新皇帝无一不敬畏,而只有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的孟希平知道,年少时举腰牌的酸痛让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分量,自己的存在,自己的价值,而挨得那三下戒尺至今都让他隐隐作痛,使他一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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