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传》公孙牧黎

77、回府

　　（七十五）
　　凄清的月色洒满了整座成王府，院子里的雪倒是清扫干净了，独独房顶上落着厚厚一层幽蓝色的雪，风起雪飞，卷起一层迷雾般的蓝色精灵，扭动着妖媚的身姿，风止幻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连同附近隐身人呼吸重新融入这诡异的月色之中。

　　远处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深一脚浅一脚朝成王府走来，其中年轻的那个紧紧咬合后牙槽，发出咯咯的切齿声，老的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年轻人便收起了所有不满，跟在他的身后，继续咯吱咯吱趟着雪地……

　　第二天天还未亮，成王府的下人们开始洒扫除尘，准备早饭。打开大门，厌恶地发现门口坐着两个衣不蔽体的乞丐，眼尖的下人惊讶地开口喊人请安。不错，这两个“乞丐”一个是明德明老爷，另一个就是府上的大爷云皓。

　　一个多月的深山老林生活，师徒二人吃尽了苦头，酷寒、饥渴、猛兽突袭不过是每日必修课而已。云皓有生以来第一次学会如何不用火折子就能生火，第一次学会如何快速搭建简易小屋，第一次学会赤手空拳与猛兽相搏……他一次次挑战着自己身体与心理极限，生吃野兽，捧雪当水，云皓对“靠山吃山”这个词有了深刻的体会。高烧过，冻疮过，身上各个关节的存在他都体验过。这些仅仅是大自然对他的教导，明德师父那里还有做不完的功课。他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恶劣的环境下，师父的武功丝毫不打折扣，而自己的力量变小不说，准头也差了很多。达不到师父的要求只能等待惩罚，他有一刻庆幸师父什么都没带，包括那根让他痛恨的藤条，但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师父居然有本事用树枝打出藤条的效果，而树枝于这山中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冷、痛、累、酸、麻、饿、渴、乏轮番上阵，他濒临崩溃，几番求死，未果。儿子小涵永远是他生存下去的精神支柱。

　　“嗖”“啪”一个不明物飞速砸向明德，云皓并不多想，脚尖挑起石子改了那东西力道，落到地上粉碎，原来是茶盖。

　　云皓朝茶盖飞来方向看去，两眼一湿：“爹！”快步跑去，双膝跪下，咚咚咚给成王爷叩了三个响头“云皓给爹请安！”

　　成王爷眼见儿子又瘦又脏，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云皓自小到大头一次离开自己身边这么长时间，能不挂念吗？一把拉起他骂明德：“老子还以为你爷俩死外面去了，正想拍巴掌庆幸过年省两个人的嚼头呢，滚回来干屁？把老子院子都踩脏了！”

　　明德自动把大哥的话翻译成“你们师徒也忒没良心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往府里报平安，眼看到年根了，这年你让老哥我可怎么过啊？你们还知道回来啊？瞧你们脏的，别在院子里站着了，怪冷的，赶快进屋洗个澡吧。”

　　明德微笑朝成王爷步履坚定地走过去，伸开胳膊，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贴着耳根对大哥说：“看！我徒弟身手帅不？”

　　成王爷一把推开他，没成功，泄了气，一拳擂到明德后背，摸着破布条子衣服道：“兄弟啊，你太不讲究了，你非逼我跟你洗鸳鸯浴么？”

　　“成哥，你要跟谁洗鸳鸯浴啊？”萧萧出来，惊讶地说不出话。

　　“娘！云皓回来了，云皓给娘请安！娘这段时间身子可还好？吃饭睡觉可还香？”云皓跪在母亲脚前。

　　萧萧泛着泪花一叠声“好”，拉起蓬头垢面的儿子，拿帕子给他擦。

　　明德笑着给嫂子问安，萧萧嗔怪他：“你看看你俩跟泥猴儿似的，还不快洗洗去。”

　　“麻烦嫂子先叫人抬两桶井水，我和云皓受不了热的，再备下几桶热水慢慢加进来。大哥你吩咐下人熬几桶花椒和姜水，云皓冻疮比我严重，要好好治一下，否则以后年年都得遭罪了。”

　　说着胳膊架在成王爷脖子上，笑：“你说的，鸳鸯浴，走吧，嘿嘿。”

　　萧萧一笑，喊人吩咐活去了。

　　成王爷见儿子偷笑，骂：“不就进门那脚反应快点儿吗？怎么这事你也反应那么快？”

　　明德听他训云皓，到底没忍住，哈哈笑开了，“唔！小人！”腹部受拳。

　　云皓看见身手敏捷如师父也挨了父亲的拳头，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的舒畅，才不管什么长幼尊卑，放肆地笑出了声。

　　晚上，三个人才抽出空坐在一起。白天成王爷忙生意和置办年货，明德和云皓逐渐适应府里的温度，光是洗澡汤水就换了四大桶，洗了整整一个上午。又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让肠胃适应了茶水的温度。

　　成王爷从盒子里拿出厚厚一摞蓝色书信，交给他们师徒二人看，道：“先说正事，上次到祝府通风报信的人在孟国一个偏僻的小镇现身了，我已经写信给丫头让她查清楚这件事，估计这两天信就能到。你们大概不知道上个月百姓动乱吧，眼看就到年关了，朝廷如果再不赈济补助，让老百姓过好这个年，那么百姓也不会让皇家过好这个年的。多事之秋！”

　　师徒二人并不言语，只是耳朵听着，眼睛看着信，成王爷又道：“大冷天的，小伙子们在外面也冻得够呛，真想请屋里喝杯酒暖暖身子。”

　　云皓最先抬起头，一个询问的眼神。

　　明德还是低头展开下封信继续浏览，道：“回来的时候，我和云皓看见了。”

　　成王爷叹口气：“估计是云谦那小犊子。”

　　明德这才抬起眼睛瞄了他：“谁派的人我不知道，可是那绝对不是一伙人，起码有三股势力，或许是四股。”

　　云皓明白了师父不叫自己轻举妄动的原因：是敌是友，尚未分明，怎能轻易动武？

　　成王爷笑道：“没想到老子还是重点保护对象！”

　　“风云变幻呐，我俩不在府上的时候，三王爷来过吧？”明德起身自己倒杯白开水。

　　“来了两回，也没说什么。”

　　明德笑着看云皓：“你可比你老爹值钱！你不在，人家三王爷都不愿意多说几句。”

　　“你敢掺和进去，老子打折你的腿！”成王爷瞪云皓。

　　“你不说以后让你儿子自己拿主意吗？怎么又变卦了？”明德继续噎大哥。

　　云皓赶忙道：“爹，我保证……”

　　“哎——别说，千万别说，大丈夫一诺千金，做不到就别轻言许诺。”

　　这话虽然是明德教训云皓的，可是成王爷怎么听怎么觉得是指桑骂槐。狐疑地望向明德，只见他眼睛都笑没了，气的成王爷直磨牙。

　　明德又打趣道：“你们还真是父子，磨牙的声音都一样！”

　　成王爷父子俩共同腹诽，你、磨、也、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