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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开弓没有回头箭(六) ...

  •   云飞兀自憧憬,不肯自拔。
      次日,云飞从他爹那拐走一个资深掌柜跟一个美貌厨娘,顺便告知他爹率军围城,自己带一干人和一车年货奔四王爷府去了。
      云飞那双眼睛看云开就像看到了金元宝一般闪闪发亮,笑容可掬,他搓搓胖乎乎的小白手,嘴里不断嘘寒问暖。
      云开早就狐疑了,一边应酬着一边算计着。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云飞一会儿哄哄侄子侄女,一会儿夸夸嫂嫂们,一边扬声搬年货,一边解开身上沉甸甸的荷包给孩子们压岁钱,整个府上大堂里热闹极了,就着炭火的温度,一点也不显冷。
      直到云飞这个小子喧宾夺主,简直拿自己当府上主人,云开才“被”茶水呛咳了。
      云飞耳朵一动,脸上的笑容也不褪去,直接转身拊掌,边走向云开边笑说:“四哥,那个……”云飞故意拖延一下。
      云开微微瞪大眼睛,你,你想怎样?下意识地想捂住荷包,可发现这样比较幼稚,云飞他不给自己府里送钱来了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你小子他妈想干啥?“咳咳,什么事?”
      “慢点喝嘛,咳得多难受!”云飞给云开顺后背。
      一下一下抚顺着,活像摸猫,云飞笑眯眯地说:“云飞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云开保持高度警惕。
      “是这么回事,年前,我不是去我姐那儿玩了嘛,她那有一款小食真真叫做人间美食,嗯,姐姐叫它蛋糕。做法我记下了,今天一早就请人赶制了几块,我请咱府上的大家伙尝尝鲜?”
      说着招呼下人呈上来,并张罗大家试吃。效果出奇地好,蛋糕松软香嫩,奶油甜美滑腻,大家吃得眉飞色舞,纷纷表示没吃够还要。一旁晾着吹胡子瞪眼睛的云开。
      云飞手里拿了一块,笑呵呵地递到云开嘴边“四哥赏光吃口吧。”
      云开看看那小子方才碰过礼单、摸过金裸子、抚过背、还有凸起亮亮疤痕的手,皱眉了,可还是装作很有教养的样子吃了一小口,只不过是云飞手没碰到的地方。
      云开不吃则已,一吃而不可收拾。这款小食可比什么桂花糕、绿豆糕什么的好吃多了,一双孔方兄眼儿唰地一亮。开始品鉴奶油蛋糕了。
      云飞笑呵呵地点头附和,嗯嗯,四哥表现真好,上道了!
      云飞在他还啧啧称道时,巧妙地接了话把儿:“所以说,这么好吃的东西,老幼咸宜,尤其府上太太姨娘小姐小公子们肯定是常客,舍得花银子,咱们兄弟二人若经营得法,其利润不可想象啊。”
      云开被云飞说得心思活泛起来,转而开始和云飞探讨起合作方式。云飞咬死以蛋糕配方技术入股占三成,自己出资入股占三成,让云开出资占四成。这样云飞控股,享有决定权。而云开那个奸商那里肯吃亏,坚持自己六云飞四。双方因为这件事杠到天黑。于是,明个再议就显得自然而有必要了。

      姚国舅爷邀云振入府相商云昆的事,云振虽有些疑心,奈何幕僚不在身边,只略略部署安全防范事宜便去赴约。姚国舅爷的意思是问为什么要保云昆为帝?为什么云昆出事后又不进言相劝?云振是何居心?舅甥二人便开始唇枪舌战。众所周知,这姚国舅爷是个结巴,哪里辩得了云振,所以从屏障后闪出一人,此人正是明德。
      当下云振心中一惊,暗道大事不妙。
      明德没有辜负云振的期待值,步步紧逼。当问到小涵的下落时,云振咬死不知道,明德一笑,说:“你以为我会信?你以为这么说便无法治你罪?太子下落姑且当您忘了,可近几年粮食收购一案您也忘了不成?”
      云振心想到底明德手里有多少证据?还是为了救太子讹诈自己?他怨毒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娘舅,痛恨这个鸿门宴,他撮口呼了一声哨响,从不显眼的角落里飞出六个黑衣人。明德笑,心想云振你可召集全了么?窗外一束烟花冲天而放,炸开漂亮的簇簇满天星,姚国舅爷与云振俱是一震,明德心却更加沉稳,这烟花放的及时,此刻他稳操胜券,那满天星的烟花代表小涵安全,而云振身后护卫的六个黑衣人想都不用想,就是精忠堂的叛徒,一箭双雕。
      城郊外,成王爷率兵围困京都,成功活捉了云振的手下,后移交给祝勇。
      成王府内,元义和小明天指挥府中上下收拾细软,陪着外祖母萧萧准备入宫。

      第三天了,正月里的天还是那么短,从中午到傍晚的时间倏然不见,可云皓这位上官国新登基没几天的皇帝却觉得那么长那么久。这两天不计白日黑夜处理朝政,批阅奏折,平衡各派势力,弄得他心力交瘁……
      正月里的天依旧那么冷,云皓却吩咐将殿门打开。
      他连喝三口茶,可也压不住心中的焦躁,伸脖子朝门外看了又看,终于耐不住起身走出殿门,盼了又盼。老远处趋步过来个小太监给他传话,“殿下回宫了。”
      云皓跺跺冻麻了的脚,搓搓冻红的手,叹了口气,却转身回手关严了门,回龙椅坐好,喝了一口早已凉透了的茶,算是压压火气。
      殿门外,明德跪下求见,小涵吃惊不小。这个是明爷爷?那个让自己爹毕恭毕敬小心翼翼执弟子礼的师公?自己爹当真成了皇上?
      里面传见,明德起身拉着一脸惊愕状的小涵面见那个龙袍加身的爹爹。
      父亲的龙袍明黄闪耀,让人不敢正视,小涵就那么垂着脑袋,用眼睛瞄着脚前不大的地方,直到明黄的前摆和玄色鞋子闯进视线。小涵身子开始微微颤抖,鼻子渐渐发酸,眼前也模糊了。
      明德不想打搅这对父子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便找个由头走开了,顺便挥手示意太监宫女退下。
      云皓冰冷地道:“跪下!”
      小涵一抖,旋即双膝着地,泪流双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委屈。
      云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才慢慢睁开眼睛道:“爹从没打骂过你,许是害了你,你这次私自出府知道给大家带来多少危险吗?你能活着回来,是你娘在天之灵的庇佑!以前,爹处处迁就你的脾气,希望你这辈子平安快乐,可爹如今是上官国的一国之君,而你则是一国之储君,你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都关乎国家运势,百姓安危,朕今天要好好让你长个记性!”
      说罢,传了条凳和竹板。
      小涵彻底傻眼了,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做,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傻傻地流着泪跪在地上等来了条凳等来了竹板。
      直到他爹再次命令他趴在条凳,他才行尸走肉般趴在冰冷的条凳上等待爹爹的家法。可等来的却是爹爹让他褪了裤子的命令。
      小涵终于缓过神来,回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爹爹,免了罢,给儿子留些脸面。当然他说不出口。可云皓清楚儿子想的是什么,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再次重复命令。小涵反手扯下裤子,将眼睛紧紧闭上。
      云皓一手操起竹板,一手摸摸儿子的头发,略有怜惜道:“忍着。”
      小涵等到竹板上身才发现,这东西打人真疼。他爹没留手劲,一下下打得实在,只不过六七板小涵就泪流不止,险些痛叫出来,一口咬住胳膊。足足挨了十板,云皓才又开口说话:“这是责你离家出走累及家人为你担心。”接着抡起竹板又打了下去,这中间一停,疼劲儿上来了,直往胸口涌,痛得烦心,又一轮板子伺候了红肿的臀部。小涵紧紧攥拳,指甲深深抠在掌心里,可这般也丝毫转移不了他对下半身疼痛的注意。“这是责你乱世之时没有保家意识。”接着重重砸下一板,小涵被打得闷哼一声,“离家出走,无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该存了这念头!”离家出走,你能上哪去?你怎么会想离家出走呢?你还嫌爹爹不够烦么?就算你想助爹爹一臂之力,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裹乱么?你能不能遇事动动脑子?打你个离家出走!去年,你违了门禁去聚朋茶楼,回府后,爹舍不得教训你,没想到你不知悔改,愈演愈烈!(42章《半日》)你哪次出了府能平平安安的?上次和旁人打架,这次差点把小命都搭上了,你不为爹爹着想,也要为你九泉之下的母亲想想吧!不孝之子!一板快似一板,一板狠似一板,小涵最初还扭动挣扎,最后竟老老实实地挨板子,那臀部早就两团乌黑乌黑的了,不消一会儿,破裂开来,板子沾上血肉,真真是皮开肉绽,触目惊心啊。云皓也自觉下手重了,想抽手停下,可是怎么都停不下来,一板比一板狠,板子一挥空中就划过一串血珠,云皓心惊自己的失控,想喊太监来夺了自己的板子,可嗓子像被堵住了,喊不出声来,儿啊!躲开啊!大杖则走!可小涵一动不动,难道他命休矣!悲烈的一声呼唤:“小涵!”
      云皓终于喊了出来,却也惊醒了,云皓浑身冷汗,湿透了龙袍,小路子忙进来伺候着:“皇上怎么了?”云皓神智恢复过来,幸好,幸好是梦!摆摆手:“出去吧,没事!”独自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叹了口气。

      云皓掏出帕子沾沾额角的汗,摸了一下茶杯,余温尚存,唉,这么短的时间里做了这么骇人的梦,怕是自己这段时间太累了,又惦记小涵惦记得紧。
      小涵这个不省心的孩子,屡出状况,这跟自己这个当爹的有很大关系,爷俩怎么就沟通得这么费劲呢?爹跟儿子之间什么样的状态才是对的呢?先人言,要父严母慈子孝,可是小涵一小没了娘,自己既当爹又当妈,当然想要给小涵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长大。不希望凡事苛责,求全责备。怎么反过来还沟通得这么费劲呢?云皓苦恼地思考着,爹爹对自己可以说是极为严厉的,可自己从不恨他,只是敬他畏他。爹爹对弟弟云飞可以说是极为宠溺的,云飞虽说调皮捣蛋,但从不惹大祸,这个度拿捏得非常好,让人又爱又气的,他对爹爹算是特别依赖的了。眼前能够学习怎么当爹的榜样少之又少啊。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失败的爹?为什么自己却觉得自己做得挺好呢?耐心有,暴躁无,不拿孩子做出气筒,凡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遇到原则错误,言出必行,绝不姑息。为什么这么做还养出了这么一个别扭孩子呢?当爹怎么就这么难呢?

      正自省呢,殿外通传“殿下求见”。他激动地起身,别管什么离家出走不出走,毕竟回来了。三步两步跳下台阶,奔大门而去。
      外面跪着他师父跟他儿子,云皓扶起明德,“师父,大恩不言谢!”明德神态自若道:“皇上,臣只能给你一个时辰。”云皓明白,后续还有很多工作需要收尾,点点头。拽起跪在地上的儿子,拖进大殿内,吩咐左右出去掩上门。
      儿子面色不好,但干净清爽,想必都是师父给小涵梳洗换装的。爷俩就那么沉闷地站着,谁也不先言语。
      终于小涵无力地跪在地上,低头哭泣,背弯弯的,一抖一抖的,像只可怜虫。云皓本是软下去的心,却见不惯儿子这般没出息的模样。
      “你还有脸哭!”声不高却透着威严。
      “凌涵,凌涵对不起爹爹。”小涵抽泣道。
      云皓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又累又烦,不禁厌恶道:“离家出走时候的劲儿呢?你也大了,还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不许哭!”
      小涵平复半天心情,才渐渐收声。
      “爹下面的话你仔细听好了,明爷爷大概也和你讲了些,爹现在是上官国的皇帝,而你是储君,是太子,宫中的礼仪,爹明日会派教习教你和小叔小明天,希望你用心学,不得敷衍,日后若发现行为举止逾矩,必循例祖宗规矩,望你好自为之。今晚爹最后一次这般同你讲话,以后你要有做太子的自觉。好了,这几日你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要跟爹说的么?”
      “前些日子,凌涵知道爹爹处境危险,甚是焦虑,想进宫助爹爹一臂之力,结果被歹人捉了去,囚禁起来,直到舅父和元仁表哥救了我。”小涵不再补充,低着头不做声。
      云皓听了却十分生气,史书读得这个好呀,春秋笔法学得这个得其精髓啊,“啪”拿起镇纸朝桌子一拍。惊得底下跪的小人儿一个激灵。
      “就这些?”语气怒意十足。
      小涵害怕了,抬起头看着脸色不善的爹爹,说得飞快:“不!凌涵之前离家出走被爷爷抓了回来,受了家法,凌涵趁养伤府里放松警惕之际再次离家出走。小涵不该离家出走,乱中添乱,害阖府上下担心,儿子之前对爹爹有所隐瞒是怕爹爹生气,爹,我错了!您怎么罚我都是应该的,只是求您别生气!”
      云皓深感恨铁不成钢,反问道:“你倒是说说看,爹该怎么罚你?第一次离家出走,你爷爷一顿家法都没让你认识到错,难道是你爷爷打你打得轻了?年前违了门禁去聚朋茶楼,难道爹没好好跟你讲道理?你说!你还想怎样?”
      小涵难过极了,爷爷的鞭子抽得人都不想活了,疼死了,以前爹也有好说好商量,是啊,换位思考一下,自己确实让人头痛,聚朋茶楼那次在外打架,受了伤害爹爹担心,这次更糟,直接被抓到敌营去了,成为要挟爹爹的筹码,小涵充满了自责,喉咙哽咽的难受,鼻子酸痛得难以呼吸,连清鼻涕流淌出来也顾不上擦。
      云皓见状,不是不心疼,只是更恼怒,训斥:“哭!就知道哭!掌嘴!什么时候不哭了什么时候停!”
      小涵照做,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着自己的脸,只是更觉委屈与自责,泪水非但没有止住,反倒越流越多,很快泪流满面,被打过的两个脸颊印着红红的巴掌印,云皓只看一眼就禁不住把目光移开,可是清脆的耳光声回响在大殿里,心里更不是滋味,“停!停停!”三两个巴掌才挨上,云皓就忍不住叫停了。小涵是个犟脾气的种,爹爹之前说什么时候不哭什么时候停,所以压根没理爹爹的一片好心。云皓盛怒,上去踢他一脚,“老子叫你停呢,聋啦?”
      小涵双手伏地照旧哭泣。原本一张俊俏的脸蛋红肿着,还挂着鼻涕眼泪,啧啧。
      没出息的完蛋货!
      云皓暴走,找师父谈收尾工作去了,大殿里只留下儿子小涵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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