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抄的抄》叶汀宇

48、虽然人有很多，真正的人才却没有多少

　　什么是妄想？
　　妄想是什么？
　　我眼里看到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吗？我能听到的，能摸到的，能嗅到的，能感知到的，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吗？
　　如果我看到过，听到过，摸到过，嗅到过，感知到过，别人却不能，这东西是否就仅仅是我的妄想呢？如果“不存在”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其他所有人的集体妄想呢？
　　假如每一个人都看到，听到，摸到，嗅到，感知到，那么即使是不存在的，也会被所有人认知，那时的妄想，就不再是妄想，而变成了现实…………
　　那只眼睛，是谁的眼睛……
　　我来说明一下情况，前面这一段并无意抄袭，我现在的处境用这一段来描述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在司马耀表示他记得之前，章若昭的存在似乎只是我一个人的妄想，因为别人都无法感知，因此“存在”这种事情无法构成事实，以白狼老师的说法，其实是因为某种原因，除我和司马耀之外的人，被同事夺走了记忆，也就是说“不存在”成为了他们共有的认知，即“不存在”这件事情本身是一个可怕的集体妄想。
　　要怎样才能消除这种集体妄想呢，究竟有多少人参与进这场妄想中了呢，我要怎么才能找回我的弟弟呢？
　　莫非要寻找di-sword才行么。（详见《混沌头》）
　　废话说到这里吧，现在这个时候，我正面对着班上最可怕的女性，铁如意同学，不幸的是，她也是一位书的持有人。
　　“是谁把这本书交给你的？或者说是什么交给你的？”我问道。
　　当初的我，是从突然冒出的一大堆家神手里拿到的。
　　“在街上捡到的。”
　　“哈啊！？”
　　我和老师同时发出叫声。
　　“捡到的……”老师说，“是否能让我听一下当时的情景呢？”
　　“可以是可以，您是？”
　　“我是教一年级历史的白狼。告诉我你捡到这本书的情景。”
　　“上周日，我照常去超市买菜，回家的路上看到这本书被扔在斑马线上，明明这么显眼的一本书，却没有人捡起来，汽车也来来回回地轧过去，我觉得太可怜了，就捡起来，想放到人行道的边上，看有没有人会来认领，在我碰到书的同时，书就消失了，我感到体内有奇怪的动静，我花了两天时间才发现我能够像这样把书召唤出来，并且在今天强烈地感到周围有人跟我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能肯定是书的共鸣。”
　　跟我当初遇到老师的时候一样。
　　不过铁如意同学这样的女生还会去买菜，真是新奇啊。
　　“当时只有你一个人注意到那本书吗？”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看得到，但我很在意。”
　　“说得通了，这本书是属于你的，只有你能看到它并且得到它，比如说我们，即使看得到你的书，也没办法把它抢过来，阿耀，”老师转向司马耀，“你是看得到的吧。”
　　司马耀点了点头，妙妙从他的面前轻飘飘地飞过去，他却熟视无睹，因为全身的灵力都被爷爷不知使什么法子弄到了我的身上，所以他一点灵视力都没有，自然也看不到式神。
　　“那么这本书是否对你产生了什么影响？”
　　“大的影响倒是没有，但自从得到这本书，总是感觉怪怪的，总觉得身边充满了以前没有的东西，这种感觉很恶心。”
　　“这个，”老师指着空中飞来飞去的妙妙，“看得见吗？”
　　铁如意同学望向老师手指的方向，目光却很空虚。
　　“看不见。”
　　奇怪，能拿到书的难道还不都是通灵者？那要怎么处理书上记载的各种神佛鬼怪事件呢。
　　既然对书的事情一无所知，也就是说不知道排名的事……
　　“这本书上有个很奇怪的排名，仔细一看……章若虚你的排名不就在47位上么。”铁如意同学不知什么时候翻开了书，认真地看着。
　　哎？又上升了两位，这么危险……
　　老师和司马耀暂时撤除了危机警报，却没有从我正前方的位置走开。
　　“老实说，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完全弄清楚这本书的真意。制作者是谁，或者说是什么，用意何在，无法完成排名的人究竟何去何从，是按照他们说的，堕入地狱吗，还是会有什么其他的惩罚，所有的所有，什么都不知道。”
　　“老师也有书吗？”
　　“是的，我也是持有人。似乎从大约一周前开始，书的持有人数激增起来，具体原因是什么，还有待调查。”
　　原来老师还有在调查吗，看他住进我家之后的架势，我还以为他只有每天夜里跟我一起看动画而已呢。
　　“关于你手上的书，一般是身上有什么罪孽的人才能弄拿到的，关于这一点你自己有什么线索吗？”
　　“罪孽……吗……杀人算不算？”
　　何止算！杀人除了罪孽还是罪孽好吧！怎么我身边的人全都是这么恐怖的角色，随便哪个手上都有人命的吗！少年侦探在哪里？快以你爷爷的名义逮捕这些犯人啊！
　　“果然你也杀人了啊……”
　　“老师你别用这么淡然的语气附和这种恐怖的发言好不好。”
　　铁如意低下头，似乎有点在意的样子，“果然，是那时候的孩子……”
　　糟糕，又听到不该听的了，事情好像还跟未成年人有关啊，不赶紧扯开话题不行！
　　“老老老师啊！我弟弟的事情！！！”
　　“对于完全不通灵力的人来说遇到这种事情恐怕真的很困扰。”
　　“老师？”
　　“一年级的办公室你知道在哪里吧？”
　　“老师？别对着她了啦，我在和你说话耶……”
　　“如果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
　　“老师！我在你背后！”
　　“一定要及时来找我。”
　　“老师！！！”
　　“吵死了！”“死了！”
　　呜，连妙妙都倒戈了，没吃到咖喱的怨念究竟是怎样，恐怕我这辈子都没法体会了。
　　“我要怎么才能消除身边那种奇怪的感觉，很恶心，空气都变粘稠了。”
　　“那恐怕是灵反应，因为你看不到那个世界的东西，所以他们的气息对你的影响会更大。”
　　“那个世界……是说鬼魂么，真的存在那种东西么。”
　　谈话到此为止。
　　仿佛为了强调这一点一样，天台的铁门被人猛力地踹开了。
　　“谈话到此为止！”
　　我们是代表正义的使者，前来消灭你们！
　　这种台词当然不可能出现。
　　“太过分了，章若虚，怎么能丢下我们一个人跑了！”
　　“在发出那样濒死一样的惨叫之后，不顾朋友的担心，一个人跑了，真是一点也不体贴朋友！”
　　“还有你什么时候跟铁如意同学关系变好的！作为朋友太过分了！”
　　“还一个人找老师偷偷摸摸地说事情，明明都一起战斗过了，太过分了！”
　　被关昕和杨帆一人一句“太过分了”责备得内心无比愧疚的我终于忍耐不住地吼了出来：
　　“闭嘴！滚下去！再说关昕你这家伙哪里有一起战斗过了！”
　　这么怒吼的结果是被冲过来的关昕狠狠地踩了脚尖。
　　“明明一起并肩作战了！章若虚大笨蛋！”
　　可恶，明明一样是13岁，怎么看都还是我弟弟可爱！
　　这么想的自己完全忘了一个月前我还打从心底里讨厌那个13岁的弟弟。
　　关昕跑走了，我可没空理她，只是赶紧叫住了要跟着跑掉的杨帆。
　　“喂，你先别走，我问你个事情。”
　　向杨帆问了章若昭的事情，果然他也完全忘记了，即使让他回想几个月前的那个星期五，也就是人偶事件里章若昭第一次到我家来的那一次，他还是没办法详细回忆某些细节。从他充满跳跃性的描述来看，正如老师所说，忘掉章若昭的人基本上是被进行了“记忆抽取”和剩余记忆优化。
　　只有我和司马耀是例外，奇怪的是，理应和司马耀一心同体的关昕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很快午休就结束了，头上顶着妙妙的我，老师，杨帆，还有铁如意同学一起走下了天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找到了同类，暂时了解了自己身体异变的原因，稍微有点安心了，铁如意同学脸上的杀意似乎减少了一些。
　　在教学楼走廊分别时，老师问我：“你打算怎么找你的弟弟？”
　　“嗯，如果只是简单的记忆抽取的话，说明犯人设计的抹杀程序并不是那么完美，要么就是本身就不需要那么完美，要么就是实施匆忙，做不到完美，这样就一定有很多漏洞。我打算先从他存在过的痕迹开始寻找，我不相信会被消除得那么彻底，我会回一趟自宅，毕竟他在那里生活了十三年，就算把他用过的东西全都清理掉，如果家里真的有过老妈和他两个人的生活痕迹的话，绝对会有线索的。然后我想去他的初中看看，他的同学里说不定也有一两个像我和那家伙一样，记忆没有被消除或没有被完全消除的人，还有他在教室里的座位，他们学校的学生名册，他参加的社团……只要有他存在过的地方，一定有哪里，还残留着他的痕迹，一定……”
　　说到后来，我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握紧了拳头。
　　怎么能就这么失去，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家人，我还没问清楚我小时候的那次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曾经要杀死我，还不知道他为了什么杀死老爸，是为了保护我，还是单纯的误杀，还有，最重要的，他说过那句——“从今天起，我代替所有的人，守护在你身边。”如果那真的是他，明明已经说好了要守护在我的身边的，从那一天起，怎么能再让他从我身边消失……
　　“他守护了我十八年，现在，也该换我把他救回来了。”
　　回答我的是老师放在我头顶的一只手。
　　糟糕，这种时候如果他心里默念“想吃掉”的话，我岂不是危险了，即使是不死之身……
　　得反击回去。
　　（《永生之酒》里杀死不死者的方法，是由另一个不死者将右手放到他的头顶，心里想着“想吃掉”）
　　这么想着，我也伸出右手，本来是想放到老师的头顶上去的，却不知怎么的，中途变成按住了自己的眼角。
　　可恶……怎么能哭出来……
　　爷爷，救救我，救救章若昭，就算前世只是您手下的一只式神，这一世也是您的孙子啊。
　　当天的放学，我的本意是直接回自宅，也就是现在只有老妈一个人居住的地方，但是显然接踵而至的事件和接二连三的住院让我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阿虚~今天是你和人家约定的日子啊！”
　　“恶心死了！！！”
　　话虽这么说，但今天的确是那个日子没错，还记得第一章里就出现的设定么，每两周我和杨帆就会进行一次聚会，进行绘本的制作，今年的金鸿奖怎么也赶不上了，但年初的绘本发售还是要拼死赶上，据杨帆说代理和印刷都决定了，就等我们的稿子进厂了。
　　章若昭的事让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静下心来贴网点，接连刮坏了好几张，杨帆咕噜咕噜地抱怨着，把我赶出房间，要我去准备晚饭，由他一个人来帖剩下的网点。
　　拉开冰箱，灶神蹦出来。
　　“给老夫零用……啊！！！”
　　我抓了两包泡面出来后就直接把冰箱门砸上了，从里面发出的巨响不难想象有多疼。
　　“别惹我，我没基情和你闹了。”
　　我说着把包装扔进垃圾桶，面扔进锅里。
　　现在是干这种事情的时候吗……贴网点……搅拌泡面……我在干什么…………
　　端着面回到房间的时候，杨帆已经坐在椅子里打起了瞌睡。
　　说是打瞌睡，他的动作却很奇怪，脑袋竖直着，目光平视前方，两只手臂朝两边水平张开，上半身也挺得直直的。
　　怎么看都不像在睡觉。
　　不过他的确是睡着了没错。
　　杨帆这家伙，在之前的某此事件中几乎被杀死了，我和章若昭两人拼死救下了他的性命，为此我的精神，确切地说是魂魄还被拉出体内好几次，疼得我死去活来，他活下来了，但脱离体外的灵魂却没办法回到本体中了，章若昭把他大部分的魂魄装进现在这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变的身体里，重要的一小部分精魂则保存在一只木制人偶中，人偶的样子……就跟他现在的姿势差不多。因为本体是只人偶，这家伙睡着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恢复成人偶的姿态，也就是现在这副瘆人的德行。
　　因为他睡觉的姿势实在是太吓人了，我没办法跟这种东西共处一室，所以立刻放下吃的，粗暴地摇晃他的肩膀直到他抱怨着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