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奇境》PrinceSunflower

16、争取

　　“他们没在一起。”

　　“都给人拍到了还说没在一起，孙上上，你把我当白痴吗？”谭思淳把照片拍在桌上，只有一张，言毅在电梯里亲吻沈仪墨，看上去是摄像头的截图。

　　孙上上把照片挪到自己面前，看了半晌，莫不作声，谭思淳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他才抬起头来：“那你意思是？”

　　“他们不能在一起。”谭思淳说，“现在这样，对他们俩都没任何好处。”

　　“为什么？因为同事吗？那么陈理和Shay算什么？你和老大又算什么？还有杨实和汪老大，我以为这个公司的传统就是同公司的人搞在一起。”

　　“这并不是问题。”她说，“你想不想沈仪墨红？”

　　“我想她就能红吗？”

　　“至少在我们掌握中。但她如果保持现在状态，刚有点红的苗头，他俩分手了，不能再一起工作，你要我怎么办？我舍哪一个？言毅还是她？”

　　“你没必要舍任何一个，艺人只要不安排在一起的通告就没有什么交集，我不认为有问题。”

　　“以他们俩的性格，你觉得他们能相安无事？我需要沈仪墨不要被任何个人情绪所影响，我需要沈仪墨给我一直往前冲往前冲，感情不是她现在应该考虑的东西，红了再考虑不迟。”

　　“人的情感是你外人没法控制的，思淳。有时候自己都没办法控制。就我现在看到的，他们俩都没有影响到彼此的工作，我看不出有不妥。”他硬邦邦答道。

　　“你看来没理解我的意思。换句话讲，即使现在她要考虑感情的问题，我也不觉得言毅是个好选择。”

　　“他……为什么？因为他喜欢过男人？”

　　“不是喜欢过。”谭思淳说，“你我都清楚，这些年帮他灭的火，男女各半不是么？”

　　“你歧视性取向和你不一样的人？借口好烂。”

　　“不是借口。我一直愿意相信不论是谁，平日有多花心多混蛋，都会有时刻觉得自己该对身边人好，甚至愿意定下来。我知道言毅一定有过，他一定会，可他对沈仪墨不是。”

　　“你错了。”说到这里，孙上上语气强硬起来，“你说我对他有愧，我下意识偏袒他，我从来都不否认。我也知道你犀利，你看得透，可这次你错了。他俩的关系我一直知道，怎么破坏艺人的感情我不是不会，可这次我觉得他不只是玩玩而已。”

　　“我觉得你是被个人感情，被你对这两人的特殊感情蒙蔽了双眼。”谭思淳说得一语双关，怎奈对面一心想要保护这两人的男人没有觉察。

　　“我对言少再熟悉不过，他平日里是什么样子我比你清楚得多。他交往那些人，我比你更熟悉，相信我，这次的他是不同的。”

　　“怎么不同？”

　　“以前的那些人，没人可以在他家里过夜。可他现在大方接纳沈仪墨。他唱那么多情歌，可这次这首比哪一首都打动人，你仔细听，有种温柔的小情绪在里面。他以前对感情多强硬你与我一样清楚，少有人让他可以软化下来，可沈仪墨，她能。”

　　她软化的又岂止是言毅呢？谭思淳从鼻子里哼出来：“我没看出来。”

　　“那是因为你靠得不够近。”他急急说，“思淳，你不会真像你说的，如果他们不分手就冷冻吧？这样只会逼走言毅。沈仪墨什么都没有，这对她太残忍。”

　　“残忍？我告诉你什么是残忍，等沈仪墨有一天打开家门，发现言毅正抱着某个男人或者女人，做和她做过的一样的事情。”

　　“你！”他涨红了脸，对她拍了桌子，“谭思淳你不要逼我。”

　　“我没有逼你，我给你时间。我明白这需要时间，在沈仪墨新专辑上市前给我解决这件事。”她说，“如果没解决，那么宣传费一分钱都不给，并且言毅的专辑无限期押后。”

　　“妈的，你疯了，这么做对公司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知道啊，我老公钱多我爱怎么玩怎么玩，你管我。”谭思淳摆出一幅欠扁的表情，抬着下巴一脸挑衅。

　　孙上上没再辩白，抓着桌上那张照片摔门而去。

　　门口秘书探头探脑：“谭总，没事吧？”

　　“没事没事，上上今天吃火药了。你去忙。”谭思淳把整个人陷在椅子里，翻看起桌前的第一份文件。

　　关于沈仪墨第一张专辑的收歌、风格、文案等等的全方位企划，拉拉杂杂居然有70多页。

　　除了正文，居然还有个20多页的附件。

　　“孙上上，你到底喜欢这妞哪一点？”她一边摇头一边给秘书下达指令，“明天开会讨论沈仪墨这张专辑，你去打电话把那帮人都叫来。”

　　接着整整一周都在开会。

　　无休止地开会。

　　仅仅是关于专辑到底是需要统一曲风还是选择时下最流行的几种曲风做一张试水碟都争论了长达三天。

　　会议室里浓重的烟味，每个与会者都疲惫不堪。大量细节无法敲定，再加上每到这时刻总有极度龟毛的人对每一个细节都不满意，无数遍推倒重来的结果是离最初的企划越来越远。

　　这个案子里对所有ideal都挑刺的人是孙上上。

　　他希望推出第一张就能占领全部市场，他希望每个年龄层每一种社会背景都能喜欢沈仪墨，所以很多必须做出舍弃的时候他都犹豫不决，所以进度缓慢。

　　专辑的事情本不是经纪人该插手的环节，可孙上上坚持加入而谭思淳又袖手旁观不加阻止，让每一个与会者都苦不堪言。

　　“妈的，孙上上这个贱人。”做文案的苏捷在会议间隙一边抽烟一边抱怨，“丫平时不是这样的啊，挺雷厉风行的，现在怎么跟娘们似的，这个这个不能省，那个那个一定要。操，不过是个新人而已，至于么？言少的也没见他这么紧张。”

　　“说什么呢？”谭思淳突然从后面拍拍他肩膀，吓得他张嘴把叼在嘴里半支烟掉在地上。

　　“没什么啦。吓我一跳哦你。”他无所谓地笑笑。

　　“知道你辛苦，专辑还是靠磨啦，如果能磨好这一张，年终多点奖金咯。”谭思淳笑笑。

　　“真的？年底我可指望你这句话吃饭了哦！”

　　“没问题。”她喳喳眼睛，“做得好的话，你找孙上上要钱就是。”

　　最初选定的20首歌终于被减少到12首。所有与会者互相妥协的结果是，一共6首歌是走清新独立民谣风，另外6首，有2首有摇滚元素，1首中国风，1首芭乐歌适合走KTV推广，1首做偶像剧主题歌的标准情歌，加上1首对唱做隐藏曲，整个专辑的歌总算都定下来，可以开始进棚录制了。

　　“我还是觉得一开始就走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众路线很冒险。”有人说，“开始就小众……那等她红的时候该30了。”

　　“我比谁都明白沈仪墨的音乐应该是什么样子。她是那种不适合被疯狂膜拜追捧，却应该被一小撮一小撮人仔细聆听的那种。公司太多大红大紫的歌手，太多选秀艺人，一直被业内批评是偶像制造机做不好音乐。老大们乐队虽然叫好，但也偶尔被批失掉摇滚的灵魂。”孙上上合上文件总结陈词，“我倒觉得，这一张的成功，可以强化公司在业内的口碑。这不是老板们一直希望的吗？”

　　“你倒是想得美。现在沈仪墨只有那么一首对唱，根本看不出她的好坏。”

　　“我觉得走小众气质路线没错，等年纪大了转型也好办。”谭思淳说，“大家这几天辛苦，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回家好好休息。散会。”

　　孙上上出门，给沈仪墨发短信：“明天开始密集录音特训，我早上会派人去你家接你，晚上让他送你回家。”

　　短信发完没几分钟沈仪墨就打电话过来。

　　“我没在他那边。”

　　“怎么了？”孙上上要控制住自己才不会把那句关切的“吵架了吗？”问出口。

　　“哦，我妈妈来北京，在陪她。”

　　他们已经发展到互见父母了吗？孙上上的心猛地沉到谷底，手无意识在桌面上被删改得不成样子的企划案上揉搓。

　　“我妈……我还没和她说我们的事。”

　　“恩？”

　　“我和他的事情。我觉得还不是时候告诉她。正好他明天不是要去长沙么……今天又拍了一天硬照，所以今天就不见面了。”

　　孙上上挑高眉毛，把电话换到另外一边耳朵：“哦。那我明天几点过来接你？”

　　“我妈想见见你，她一直说要谢谢你，晚上有没有空？”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上扬到微笑的角度，飞快敲定了晚餐的时间。

　　沈仪墨的妈妈是个温柔大方的中年女子。普通人当然不会像明星那样保养得宜，她脸上看得出岁月的痕迹，但大而化之的性格让她像女儿一样显得年轻而又亲切。

　　“我真没想到你的经纪人这么年轻。”在洗手间她对女儿说，“居然还那么帅。和做这一圈有关的人都很帅吗？”

　　“妈。你好鸡婆。”沈仪墨一边洗手一边说，“其实很少啦，圈内做幕后的都是越低调越好，长的愈路人愈好。不过说实在的，上上的确是比很多明星都帅啦，不过他很严肃的，所以平时也不会觉得什么。”

　　“严肃认真的帅气男青年……看着是很理想的结婚对象嘛！他有女朋友吗？你动过心吗女儿？”她侧头想了想，“他给人感觉很非常值得信赖，我年轻的时候是绝对会被这样的男孩子吸引的。不过现在说这种话挺搞笑的，你还年轻，事业刚起步。不适合想这些。”

　　“哎呀，妈妈你好无聊。”沈仪墨脸有点红，“上上绝对看不上我的啦。”

　　“怎么？我女儿青春貌美唱歌又好性格又佳，他凭什么看不上？”

　　“哎呀别问了。”她说。

　　孙上上是GAY所以怎么可能喜欢你女儿，你女儿再好再优秀，也不会是人家LIST上的一个选择。
　　不过这种事情没必要告诉老人家，免得又教她大惊小怪一番。

　　“阿姨待到什么时候？”孙上上送母女回家的时候问。

　　“一周吧，我也有工作的啦，况且她爸还在家里等我。”

　　“哦，仪墨明天要录音，如果阿姨有兴趣可以一起去看看，不过应该挺枯燥的。”孙上上随口提议，“对了，那12首歌你都熟悉过了吧？”

　　“倒背如流。那20首都是。”

　　“说说你最中意哪几首。”

　　“最喜欢的啊……《好听的背影》、《走》、《立即》、《讨巧》、《爱逢敌手》……”
　　沈仪墨念出的前几首歌名，和开会敲定的那6首确定专辑主要风格的歌不谋而合。孙上上在心里笑了一下。

　　“对了，虽说你只管唱歌就好，不过还是觉得这些企划你看看有助于更好理解歌曲。”他说，

　　“企划在我包里，已经整理好终稿，你找一下。”

　　“恩，多谢上上。”

　　“上上改天来仪墨这里吃饭嘛！刚本来应该我请客，结果叫你偷偷去买了单。明天吧，你不让我请你很不尊重老人家哦！”老人家在后座抗议，“我做饭手艺很好哦！”

　　“哈，好啊。”孙上上笑着答应下来，“很期待哦。”

　　“妈妈你先上去。我和上上还有事情要说。”车到沈仪墨家楼下，她叫自己母亲先上楼去。

　　“什么事？”

　　“上上，我都听说了。我这张专辑……你费了好多心，也承受好大压力。我好喜欢整张的风格和那些企划什么的，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

　　“唱好，让我的努力不白费就好了。”他说得很简短，“你有这个实力做好，但我希望你能做得更好。全公司都在看你。现在这个类型的女歌手很少，说大一点，整个唱片业都在看你。”

　　“我知道。”

　　“不过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销量之类的问题你都不需要考虑。”他说，“你只要好好唱歌，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

　　“我不会。”

　　“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我有预感，你会红，会很红。所以，珍惜现在还不为众人知的每一天，以后也许会有更多身不由己的时候。希望这是你想要的。”

　　“我已经有心理建设。”

　　“恩。还有你们的事，一定低调再低调，任何公共场合都不要有亲密举动，在一起的时候，回到家关门拉窗帘。我言尽于此，你还不红，但他确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看。所以一定要更小心。我帮你们COVER不了多少的。”

　　“我知道。你帮我争取到的这些东西，有多来之不易，我每时每刻都记在心里。我不说自己会做得如何好，只是我自己能力所及，便也一定争取，一丝一毫都不会放松。”

　　孙上上轻轻点头，和沈仪墨道别后离开。

　　争取。她反反复复提到。

　　他孙上上从来不是一个会被面对困难退缩的人，他要的一定去争，只是每每在面对她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败下阵来。

　　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其实他自己都很难说清楚。

　　最初无外乎是一点点好感，对她单纯个性和姣好外貌的欣赏，到后来对她处境的一点点同情，直到他们突然在一起。这感情突然被催化的如此炽热，让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却一而再再二三被自己所看所听折磨着，找不到逃离的出口。

　　终是舍不下，这两人。

　　人之所以离不开，不是因为对方的吸引，只是用来爱人的是自己的心。

　　人无心，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