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佐]熬鹰》瓶桃

34、一直深爱着你们

　　“停职反省一个月……吗…”

　　火影塔外，夕阳西沉。混乱而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鸣人拿着判决单站在大楼门前，看着暗部三三两两地从火影塔撤出，眼神流露出些许的疲惫。

　　“嘛，这已经是我们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鹿丸把判决单从鸣人手中抽走，重新装进档案袋中：“不过，说是停职反省，更像是给你放个假。毕竟大名们认可你对木叶做出的贡献，而志村一族打算叛乱，试图行刺火影和宇智波佐助这件事本来就是事实，之前你们也都有收集到证据。我们已经把情况如实上报，接下来这一个月的惩罚，只是针对你没能及时发现动乱苗头，还有泄露九尾查克拉而引起的村内恐慌——“

　　“嘛，虽然这些也不是你做的。但是没必要和那些人说清楚吧？这种莫名其妙的真相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鹿丸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里，鸣人回过头，一脸震惊地看向鹿丸，眼神里充满不可置信。

　　而鹿丸只回应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他摇摇头，一耸肩膀：“佐助都和我们说了。嘛，怪不得那几天你的工作效率高出那么多……虽然那家伙的确很胡来，但如果只从工作效率和行事风格上考虑，我还真有点怀念他……”

　　鸣人垂下头。夕阳将他的脸打上薄薄一层的阴影，将他的笑容藏在一片晦涩之中：“佐助他……和你们说了啊。”

　　鹿丸注意着鸣人的反应。

　　“——你早就知道，佐助并不是那么信任木叶，对吗？”

　　鸣人抬起头。

　　可鹿丸并不打算让鸣人说下去，他摆摆手，轻巧地岔开了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总之，佐助最终选择相信我们，把事实全盘托出，我们才有这样的机会救你出来。不过，说是停职一个月，其实木叶仍然需要你的影分身在火影室坐镇。因为接下来肯定会有各方面势力来木叶一探虚实，而大名并不希望因为你的缺位而动摇火之国在五大国的核心地位。至少在对外的消息上，你还是木叶忍村的火影，只是因为平定叛乱，不小心做得有些过火，所以才……”

　　鸣人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一点头：“那……志村一族怎么办？”

　　“怎么办，”说到这里鹿丸突然笑了，他掏出一颗烟，却不点火，只咬在嘴里：“行刺火影并试图谋反这件事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志村一族并不希望把这件事情闹大。至于志村一，那只是他们一族用来探路的棋子，探的是七代目火影对志村一族政变的态度。只不过，大概他们也不会想到，七代目火影会这么极端，直接带着自己的朋友把他给分尸了吧……”

　　尽管是有点自嘲意味的玩笑，可鸣人还是稍稍别过头去。志村一吗，虽然鸣人对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印象，但意外的，他对志村一的死也并不感到如何愧疚。是因为知道志村一打算对佐助做什么，并对另一个佐助做过什么了吗？虽然达不到想把对方分尸的程度，但是意外地，就算是事已至此，鸣人也没觉得如何的愧疚和悲伤。

　　该说是很难以启齿的想法吗？鸣人愧疚的从来都不是志村一的死，而是没能及时发现木叶藏有这样的隐患。

　　毕竟，志村一真的试图杀死宇智波佐助。

　　而且他还，真真正正地杀死了，宇智波佐助。

　　“总之先赔偿吧。志村一族原本就准备了两条路，要么指望志村一夺权成功，要么就是七代目火影态度强硬，全族继续走比较温和的复兴路线。不过事已至此，他们倒是方便了很多，可以直接用志村一的死换取更多在村内的有利条件。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所以他们没理由继续闹下去。”

　　说到这里鹿丸一顿，将烟卷重新咬了咬，半晌开口：“——但其实你应该担心的，是宇智波佐助的问题啊。”

　　“佐助？”鸣人听到这句话便来了神，“佐助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交给我处理的吗？”

　　可鹿丸挥挥手：“我说的不是那个来自其他世界的宇智波。你要清楚，大名，志村一族，整个木叶村的村民，他们根本不关心到底是哪个佐助跟你一起处决了志村一。大家所知道的从来就只有一个宇智波佐助。那个做过叛忍，杀死志村团藏，在五影大会上闹个天翻地覆的宇智波——”

　　看到鸣人的脸色一点点变差下去，鹿丸立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喂。冷静点。至少现在宇智波佐助现在并没有被监控起来，他还是自由身。而关于他的处决，我们正在商量对策，争取把这件事对他的影响降到最小——”

　　“鹿丸，告诉我——你们，到底是如何说服大名，如何让他们只是对我停职反省一个月，而不是撤掉我的火影之位的？”

　　“——……”

　　鹿丸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他挠了挠头，看向天边，几缕残破的晚霞挂在橘色的地平线之上。

　　夕阳将二人的身影拉得老长，夜空中已渐渐泛起暗色，有星光隐没。

　　“只是肯定了那个年轻的宇智波的供词，并把他当做分尸案的主力而已。”鹿丸回过头，看向鸣人：“这件事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做的，但是对外背锅的是宇智波佐助。毕竟他和志村一族有着那样的过去，所以这样的解释更容易被大众信服，也更容易被接受——你明白吗？”

　　可鸣人一把按住了鹿丸的肩膀。他摇摇头。

　　“——还有呢。还有别的理由吗。”

　　“……”鹿丸别开鸣人的手。

　　“……何必问我呢？你知道那个理由是什么。”鹿丸把快要掉下去的档案袋重新夹回腋下，拿出打火机点燃口中的香烟，深吸一口。

　　他转过身，摆摆手：“——那家伙在帮助的不是木叶，而是漩涡鸣人成为七代目火影之后的木叶。他在守护你的梦想，哪怕是用自己并不认可的方式。”

　　ーー「还没有察觉吗？你还真是…一点都不适合做火影啊。」

　　ーー「你没有权谋，没有策略，总想着凭一己之力承担一切。却从没意识到周围人为了迁就你而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曾经试图摧毁木叶忍村的宇智波佐助，如今想要守护的，

　　是你的梦想。

　　——

　　宇智波宅邸。

　　姑且治好了腹部的撞伤，但是少年体内愈发衰竭的脏器，宇智波樱无能为力。将最后一勺汤药喂进去，樱收起查克拉，为陷入昏迷的少年盖好被子，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她来到客厅，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丈夫。

　　他手中正拿着一个相框，沉默地端详着。

　　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全家福。在那之前的全家福，都是樱拿着各种照片七拼八凑剪出来的。就因为这件事，佐良娜还闹出了不少的笑话，甚至闹到了大蛇丸那里，最后还是水月被揍得满头大包地来赔礼道歉，顺便带给佐良娜一副新的眼镜。

　　事情看似到此为止。然而事情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那不过是不久之前的事，如今想起来竟恍若经年。曾经如同玩笑一样的回忆，如今竟变得如此刺眼——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呢？

　　这种事情的答案，或许从一开始就——

　　樱坐到佐助身边，和他一同看向那张合影。

　　“唯一的一张全家福呢。佐良娜总是拿着这张照片看很久，一边看一边傻笑……”樱看着那张照片，语气轻柔：“……她一直都很努力地想要理解爸爸呢。”

　　良久，佐助放下那张照片，看向樱。

　　没有出乎意料，也没有感到惊讶。樱也在看着自己，就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切那样，看向自己。

　　佐助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经不是那个会莫名其妙对着自己疯狂尖叫，拼命地黏在自己身边，竭尽全力地引起自己注意的小女孩了。

　　这种事他早就知道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时想到过去呢。

　　宇智波佐助早就明白，春野樱从来都不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女孩。她拼命努力，拥有了现在的成就，初衷只是为了离自己和鸣人更近一些。

　　她学习医疗忍术，学习怪力，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把自己从那个复仇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尽管那些年，她完全不曾了解自己的过去，甚至无法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她仍然一厢情愿的，甚至看起来，有些不可理喻的，为自己拼命到了这个地步。

　　她会因自己的痛苦而流泪，会因自己的堕落而悲伤。尽管她几乎无法理解自己的任何一个选择，也不曾了解自己背负的到底是怎样的绝望——可是，她却依旧无法放弃，即使被自己三番五次的伤害，她仍不曾退缩。

　　卡卡西说……她因为深爱自己而痛苦不已。

　　那份沉重的心意，几乎要将少女压垮。

　　所以，他不想再伤害她。

　　他与她有感激，有愧疚，有年少时的羁绊，有在旅途中，即使相隔万里，仍旧对自己念念不忘的感动。她让他有了家人的感觉。他不讨厌她，也愿意和她组成家庭，如果这一切能够让少女高兴一些的话。

　　所以宇智波佐助选择了春野樱，也在日后，深深地伤害了宇智波樱。

　　他不回家，十余年不曾回家。这十余年樱一人如何度过他无法想象，他甚至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他甚至没能意识到自己到底如何践踏了对方的感情，直到那些可悲到可笑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这木已成舟的一世里。

　　毕竟，对自己撒谎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樱的声音轻轻传来，打断了佐助的思绪。

　　“佐助君呢，一直以来都不和我说太多自己的事情。”

　　并不是老公，也不是亲爱的——“佐助君”，她最终选择了这样的称呼。

　　尽管樱偶尔也会这样称呼自己，但是二人都清楚，在接下来的对话中，这样的称呼，带着更为悲凉的某种含义。

　　见佐助不说话，樱苦笑了一下。她起桌子上的全家福，慢慢地摩挲起来。

　　“……嗯，佐助君总是这样，总是想要以一己之力承担一切，如果我不问，你就什么都不和我说。去旅行也好，去赎罪也好……这么多年，我能做的，永远都只有看着佐助君的背影呢。”

　　眼泪，眼泪在即将落下的瞬间，被抬起手迅速地擦干。樱一抹眼睛，轻轻抽了一下鼻子，想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那样，继续带着笑意说下去：

　　“其实……佐助君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吧？”

　　终于，终于，事情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个一直被二人忽视至今的可悲事实，至此终于突破了某个隘口，带着极为残酷的嘲讽意味，带着长达十余年的姗姗来迟，来到了二人的面前，可悲可笑可叹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

　　“不用回答，佐助君。其实我还挺高兴的。嗯……”樱说着，带着淡淡的泪意，轻轻笑了出来：“啊，我没有逞强哦，我是真的很高兴。因为佐助君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遵从本心行动的人。无论是抢铃铛时，你无视卡卡西老师的命令，主动把便当分给鸣人…还是在波之国的时候，哪怕有着不能死去的理由，你也会为了保护鸣人而受重伤……你只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

　　“正是那样，想法率真，永远都遵从本心行动的佐助君，深深地……吸引了我呢。”

　　“所以……我不希望佐助君，为了赎罪或是其他的理由，就忽视了自己真正的想法。”樱说着，强忍着，将握紧的拳头抵在唇边，咬住食指的骨节：“……我喜欢的佐助君……一直都是一个……很重视自己的感受，只做自己认可的事情的……不会自欺欺人的……”

　　“……、嗯，”樱哽咽着，哽咽着摇摇头，“所以，佐助君，我已经了解了自己的想法，也请佐助君，好好地，看待自己的想法……不要再……不要再……”

　　佐助皱着眉，什么都说不出口。

　　樱突然抬起头，一把握住了佐助的手，眼泪沿着她的眼眶缓缓流下：“至少，至少这一次，不要带着这样的心情离开，不要只是因为担心连累我和佐良娜才选择离开，不要因为担心我们才这样做，佐助君，好好面对自己的——”

　　“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们。”

　　佐助摇摇头。

　　“替我和佐良娜道歉。让她不要被宇智波这个姓氏束缚了。这是我一个人的错，不需要她去承担。”

　　“佐助君是指志村一族的事情吗？佐良娜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她不会被别人的评价所束缚，她一直以来，都很努力，很努力地，相信爸爸是这个村子的大英雄，她绝对不会因为村子里其他人的评价……”

　　“我不想看到宇智波的悲剧发生在佐良娜的身上。”佐助说着，看向樱手中的那张照片：“其实……都一样的。”

　　宇智波的悲剧。自己最深爱的亲人，为了村子付出一切后含冤死去。樱曾经听佐助说过鼬的事情，可是这样的悲剧，也会发生在佐良娜身上吗？

　　无论怎样考虑，这样的想法都有些太过悲观，甚至有些摸不到头脑——樱下意识地摇摇头，可是佐助并没有说话。

　　血顺着佐助的鼻子流了下来。

　　“……啊、”樱立刻拿起桌子上的纸巾递给佐助，哭得红红的眼睛突然睁得老大：“你怎么了？白天的时候，佐助君的状态就好像……”

　　佐助没说话。

　　如果精神真的连接在一起。如果自己的精神，真的和那个宇智波佐助连接在一了起。

　　他到底还能活多久呢？

　　替鸣人担下这样的罪名后，他还能自由到什么时候呢。但是对于随时可能就这么死掉的自己来说，即使担下这样的罪名也没关系。

　　——可怕的是，在这种时候，佐助突然想到了鼬。曾几何时，他责怪甚至痛恨哥哥没能对自己全盘托出真相，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没有主见的小孩子，用谎言涂抹掉全部的路标，逼着自己按照既定的道路前行——

　　可事到如今，佐助悲哀地发现，自己和哥哥的想法竟然如出一辙。

　　该说不愧是兄弟吗？在保护深爱之人这件事上，他们不约而同，殊途同归，没有区别，都是下意识选择了隐瞒和欺骗。

　　佐助不想对佐良娜说出真相。他不想让佐良娜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背负着什么。

　　佐良娜的梦想可是成为火影啊。他已经没法继续守护女儿了，至少要守护女儿的梦想。

　　因此，他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走上和自己一样的人生。那种仇恨着木叶，仇恨着一切，得知自己深爱之人被村子利用，最终变得极端和偏激的人生——绝对不是佐助想要看到的。

　　如果现在就离开这个家。如果让女儿认为自己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为她最崇敬的七代目火影，添了很多麻烦的家伙……

　　余下的时光，已经无法继续守护这样樱和佐良娜了。既然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的错，那么即使被女儿认为是不负责任的家伙，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他真的有守护过吗。这些年，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呢。

　　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一路践踏着各种人的感情走到今天，最终的结局就是，连未来的自己都已经对现在感到绝望，恨不得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希望他和自己一起，就此消失掉。

　　血顺着佐助的唇缝溢了出来。樱皱起眉，抽出更多的纸巾——

　　可是佐助别开了樱的擦拭。只有他随时都可能死去这件事，不能告诉她。樱是医疗忍者，她随时会发现自己的不正常，如果被发现了，她就一定不会放自己离开这里，还会为自己的死而难过，甚至一辈子都拒绝接受让自己变得幸福的机会。

　　再留多一天，就有被发现的风险。他已经不能留在这里了，无论是为了佐良娜，还是为了樱，他都永远不可能再回到这里，永远不可能再回到木叶——

　　“对不起。”

　　他说，抬起手，轻轻地揩去鼻子和唇边的血。

　　然后。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带着此生最后一次的觉悟，佐助慢慢抱紧对方因独自操劳而瘦弱的身躯，紧紧地，紧紧地：

　　“……照顾好自己……还有佐良娜。”

　　樱愣愣地被佐助抱在怀中，甚至忘记抬起手去回抱对方，只有眼泪不断的流下。

　　“不要告诉她真相。”

　　“……但是，无论以后她会如何选择……”

　　“她都是我们，最骄傲的女儿。”

　　而我也会一直……

　　一直……深爱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