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迷似失》薇雪落

2、二

　　直到上公交车，木梓终于不再盯住别人握手机的手不放松，而是在默默地想着手机到底是怎么被偷的呢？

　　是因为自己忘了拉上衣服口袋的拉链，还是因为自己昨天刚买的挂饰招摇地掉在外面？
　　恐怕两者兼而有之吧。心里前赴后继地涌上自责的情绪，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她死命压了下去，不敢继续这样想。

　　只是为什么自己会忘记拉上衣服口袋的链子呢？大概是从昨天收到短信起，她就开始精神恍惚了。何况离家是件大事，她只搞得一派慌乱。

　　之前长途车停靠下来的时候，她依然在犹豫要不要给孟遥任发短信，原来导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孟遥任，木梓这么想着心里终于好受了些。

　　孟遥任现在不会也混迹在这些民工中间，成为了那些人中的一员吧。木梓想着刚才见到的诸多民工黑瘦的脸，不禁打起哆嗦，他除了高那么一点，也确实像个不折不扣的民工。

　　她怎么会在高中时喜欢他喜欢得死去活来？现在想想还真是觉得可笑，几乎想过因为他没了性命。车窗外闪过几个大叔的身影，她那时真是可怜，被沦为众人同情的绝佳对象。

　　一切是怎么开始的？木梓回忆起第一次见面那个炎热的午后，不，应该不是从那个时候。

　　喜欢上他只是因为他的痴情吧。这么想着，木梓更加确定了，她把行李箱又朝身边挪了挪，其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位置变化。她要在这辆车上坐许久。

　　第一次和孟遥任接触是因为他在高一时候的表白。

　　她仔细地记得那只是个课间休息的十分钟，她从厕所回来时被他堵在楼道里，递过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外面镶嵌了几颗折得规矩的“心”，她当时就红了脸愣在原地。

　　木梓虽然很意外，却也以为这封信是给她的，直到他别开脸说话，语气是匆匆地，“给秦恬。”见木梓愣着没有答应，才又补充了一句，“一定要送到。”

　　秦恬曾经是木梓最好的朋友。她拿到孟遥任给的信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直接把信封递回给木梓，“不用看了，你替我放着就好，随便你怎么处置。”

　　木梓有些不解，“你怎么不看呢？”

　　秦恬对着小圆镜用手拢下头发，“不看也知道是什么，又何必看。”

　　木梓有点小小的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生气，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把信收起来，放到书包的里层。

　　秦恬人长得漂亮，收情书是家常便饭，孟遥任不帅学习不好，还抽烟喝酒，拒绝他其实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连木梓都这么认为，只是不看那封外表精致的情书是对人太不尊重了。木梓非常确信她当时只是为此才有些微不足道的不满。

　　回家时木梓已经忘记了这一小插曲，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做作业的时候却一不小心把粉红色的信封带着掉下，白色瓷砖上突出的粉红，艳丽得分外刺眼。

　　她拾起信封却不知道放到哪里去，鬼使神差地小心拆开来，里面仍旧折成“心”型，她像是怕惊动谁一般轻轻沿着折痕拆开，她仿佛看得见他一个人在家做这东西时的认真神情。

　　他的字写得真差，木梓嘀咕着往下看，“……我爱上了你粉红的唇瓣，姣好的容颜，每天每时每刻我的脑海里全都是你的倩影，你折磨着我的心……”

　　木梓红着脸读遍全文，立即不好意思地塞进抽屉的深处，赶紧在上面堆放几个本子，想起那些惹人好笑又脸红的话不知道是在哪本书上抄的，也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做作业木梓都忍不住会回想起那情书里的那些肉麻的话，对着书傻笑。见到父母时更是低头不好意思，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此后木梓每见着孟遥任都会觉得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他的秘密似的，常常会下意识地别开脸，总不敢认真看着他眼睛。

　　孟遥任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在某天放学后带了自己一帮兄弟堵着木梓和秦恬，秦恬竭力地掩饰自己的不安和害怕，佯装强势地拒绝了他。

　　木梓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包括秦恬握着她的冰冷的手，孟遥任眼角的抽搐，最后默默退开时攥紧的拳。

　　又到了一个大站，下车人很多，木梓客气斯文问了旁边那个阿姨到茵木站大概还要多久，“还早着呢！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吧。”

　　木梓需要从茵木站转5路车才能到火车站，如果是平时她会用手机打发这些难挨的时间，而现在手机俨然已经不属于自己。

　　这都要怪孟遥任让她最近总沉浸在那段想要摒弃的时光里，精神恍惚是必然。

　　高一下学期调座位木梓和孟遥任成为了同桌，那时秦恬已经答应同孟遥任的好兄弟莫言交往。

　　旁边座位上的孟遥任偶尔会是一副醉酒殷红的脸色，他的话突然就会变多，“中午我和一个兄弟一共喝了一箱啤酒……真爽快！”

　　木梓通常会皱着眉，一边飞快舞动笔头抄着笔记，一边认真听他讲的每一句话，不错过半点。漏掉老师讲的也在所不惜。

　　“今天中午放学，他娘的！居然故意让我看到他们亲来亲去……老子就是不高兴！”

　　木梓和秦恬的关系大概也是从那时开始疏远，表面上是秦恬与莫言交往不再有时间陪着木梓，而实际上，木梓清楚自己已经开始有点恼怒秦恬对孟遥任的不闻不问冷淡的态度，甚至孟遥任为了她打架，她也装作不知情。她已经变成了折磨孟遥任的人，间接折磨着木梓。

　　关于对孟遥任特殊的感情，木梓犹豫了好久，才敢相信叫做喜欢。她竟会喜欢上一个不热爱学习，甚至要打架的男生，这个男生还整日抽烟。她自己也感到不可理解。

　　“木梓喜欢孟遥任。”木梓天天见着孟遥任都会在心里默默念一遍。可是就算已经怎么心里默念过百遍，她也从不说出口，拼命约束自己不要在发呆的时候盯着他，更不要时时刻刻对他好。

　　只是开始习惯性地为他记下笔记和重点，温柔地劝阻他要少喝酒少抽烟少打架，虽然是直接被孟遥任置之脑后，她却无缘无故地脸红。

　　尤其是孟遥任有一次开玩笑说木梓快要成为他家里的管家婆了，木梓的脸登时变得红扑扑一片，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

　　木梓突然很想流泪，关于当时简简单单的青春故事，有好多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都在毫无知觉的时候铭记了小半生。如果只是这样，她浅浅的初恋大概会是短暂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