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记》浅纹杏仁

16、无知者无畏

　　却说李皓放下芫被家人藏起这件心事，便致力于另一件事。

　　李皓除了是李家三公子，还有一个隐密的身份：天师教的监院。天师教的前身就是五斗米教，只不过经寇谦之改革后，五斗米教已为天师教取代。只是教中有一部分人受不了清规戒律，仍然以旧教为正宗，这一部分教众好敛财，认为男女合和之道才是道之正宗。

　　监院的职责就是要巡察各地道观，教化教众，如有屡教不改者有权处置。

　　水月庵的所作所为，李皓知之已久，只是因此庵离李府较近，他不想公开自己天师教监院的身份，再加上一时也没有合适的庵主人选，这才一直拖着没有处理。如今他已找到了最佳庵主人选——芫，自然不必再姑息养奸。

　　从石府回转，李皓立刻修书请来两队（共二十人）武卫协助清剿水月庵。

　　清剿那日正是芫入住水月庵的第十天，离半月之期还有五天。

　　当晚，月朗星稀，芫为了躲避那些游说者，躲进了院中一处茂密的花丛。芫在花丛中蹲得久了，被虫蝇叮咬得受不了，正准备回房歇息，却见稀薄的月光下有一群行如鬼魅的黑衣人在往各房中扔什么，芫不想多管闲事，却也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细想一下，原来是以往一到晚上就特别喧闹的水月庵如今却了无声息，静得可怕。

　　“已全部迷晕，是绑还是杀？”其中一个黑衣人问道。

　　“绑了送去挖矿吧，杀人总会留下痕迹，惊动地方不太好。”

　　芫听到这话，猜想是来了强盗。

　　芫一直对这个水月庵没有好印象，在她看来庵中男女道士都很浮夸，一到晚上就热闹非凡，附近村里的青壮年也顶爱在夜间光顾。芫多少也猜到那些男人是来干什么的，如果只是简单的祈福也应该是白天来。这让她对水月庵很反感，也因此一直都咬紧牙关不入教。可是再反感，也不忍看到有强盗入室要杀伤人命。她在犹豫要不要努力记住一两个强盗的长相，天亮后去报官。

　　天黑，虽然有月光，但要想借月光看清人脸实在有难度。芫能看到的，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是这队人中最后进庵的一个，他一直像个影子一样缀在队伍尾部。别人在往屋内扔迷香，他也只是看着，并不动手，似乎这些事都跟他无关一般。奇怪的是，其它人也不敢说他，并且自动跟他隔开一段距离，似乎是害怕被他身上的戾气伤到。

　　芫隐约能看到这个人背上背了一把长长的刀，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当他听到那两个对答的人决定不杀人，似乎有点失望，伸手摸了摸背上的刀，选择了一个月光都照不到的阴影中站住，仿佛融化进这片黑暗中一般，没有一点存在感。

　　他消失在原地，进了阴影，其它人都松了口气，开始忙碌的进各房绑人。

　　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松气，芫就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努力控制着呼吸，生怕一个不慎引来那个杀神。

　　他离她好近哪，从芫所蹲的角度都能看到那人黑暗中兽一般的眼珠反光。明明一片黑暗，芫却觉得自己能看见他的一切。芫紧张得脑中一片空白，后来居然开始研究那人脚有多大，研究了一阵，觉得靠目测实在不是太准确，就伸手丈量了一下，约一尺左右。

　　她量完后就感觉身子悬了空。

　　想叫，不敢，因为那人的眼睛太亮，太可怕，唬得芫嗓子里的声音直往下走，不往上来。

　　芫到这一刻才搞明白自己怎么会研究他的脚，原来她被发现了！人家都走到她跟前了，她居然习惯性的看到眼前有脚就研究一下要做多大的鞋！

　　芫被扔进了一辆牛车，和她一辆车的还有另外五个道姑，她们还没有醒，被那些黑衣人直接扔进车厢，摞在一起。

　　芫是最先进的牛车，她知道这会儿要乖乖的，如果不乖就只有死路一条。虽然她之前还想着看清他们的脸去报官，现在却连眼都不敢抬，努力缩着身子，只求大家都看不到她。

　　一路上除了牛车行进时发出的辘辘声，没有任何其它声音。芫想起以前在家时安乐的生活，那时候觉得枯燥无比，现在想来却是那般美好。

　　外面的世界果然精彩，可惜精彩得过了头。芫虽然觉得自己孑然一身，只要不危及性命就没啥好怕的，可是现在已经危及性命了。

　　唉，想这些有什么用，离家乡似乎很远了，想回去也是不成的。

　　按原计划，李皓肯定是想让她当道姑，结果她的道姑生涯还没开始就要换职业了。挖矿？芫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职业，听起来似乎是要挖什么东西。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天无绝人之路，只当长见识。

　　芫是很乐观的，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无知者无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