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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互易 ...

  •   梁帝自从大军开拔以来,日日关心阵前的局势,朝中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周臻原在吏部,近日却又将他抽调如户部,主管军备钱粮一事,更是忙的焦头烂额。故而自那日锦瑟病后,便连向她问安的机会都没有了。锦瑟却也不强求,只是吩咐下人好生服侍他,又因着天气渐热,有时寻了些泻火败毒的东西炖了药膳,令画屏送去。

      周臻每日回府都已早过了黄昏时分,每每却是画屏端着晚膳药粥之类的东西等着自己,不觉有些感动,然而画屏却没有半句话提及锦瑟,他未免又有些心酸。只是公务繁杂,也就渐渐被他暂时搁置一旁,不做别的想法。

      大军自出发以来,日夜不息,经过惠州,扬州,兖州后于四月廿三日黄昏抵达成州,此时魏军已经占领了成州大部分地盘,只有乐毅,安阳,马渡河等几个少有的易守难攻的郡县依然在苦苦支撑,关勇并陈留王带着人马在马渡河驻扎下来,迎面便能看见对面山谷里魏军那白色的军旗贲张在夕阳的阴影中。

      “这形势可不太好。”关勇在城墙上看了看,魏军也征战了这么多时日,可军前阵型依然是整整齐齐,兵将士气也颇为抖擞,心中不禁有些佩服,颇有些郁郁地对着陈留王说。

      “这仗还没打,关将军竟然就怕了?”陈留王苏锴有些嘲讽地看着关勇笑笑,“若是将军肯给我一支人马,我定会将他们杀的片甲不留。”

      关勇虽然脾气暴躁好色,可也是军中的老人了,朝中虽然颇多人对他的人品有所不齿,可对他的领兵能力还是素来敬佩的,这也是为什么徐应介会推荐他来带兵的原因。关勇心中对苏锴的印象陡然变坏,默默地下了四个字的定义给他——狂躁自大。若不是还看在苏锴是梁帝皇子的份上,恐怕早已经拂袖而去,只不过苏锴本人尚未觉察到而已。

      四月廿四日,魏军首先开始发动攻击,然而关勇却是有备,见魏军前来,先准备好了滚石机弩,从城上滚滚而下,飞扬而去,攻了半日多,魏军伤亡不少,败下阵去。而梁国这边却是损失不多,这下坚守了几日的将士都甚为开怀,一下子士气大振,对关勇也是佩服起来。

      苏锴见状,也改了昨日嘲讽语气,直频频请战,出城又对魏军穷追猛打了一阵子,将其逼至马渡河谷后四十里。他甚为畅快,回来便对着关勇哈哈大笑道:“将军,我可没有食言,今日可不是将魏军打的丢盔卸甲了?”

      关勇麾下几名将领听到这话,都不免动怒,若是没有早起关勇对魏军的打击,现在又哪里来的苏锴的胜仗?然而碍于他是皇子亲王,关勇也尚未发话,只得愤愤地叹气不语。

      苏锴见状,心中却是得意,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这些将领,日后大军听令于他,掌握在他手下怕是指日可待,因为也不多说,赶忙回自己帐中给梁帝写奏折报捷去了。

      “殿下,”魏军营中,却有谋士对着萧桓献策,“从未想到梁军竟然也会如此凶猛,怕是后面有些麻烦呢。”

      “你们怎么看?”萧桓不答,只问一旁围着军事地图站着的几位将领。

      “怕什么?明日打回去便是。”许嵘向来性子直率暴躁,挥挥手道。

      萧桓“哧”地轻笑一声,又问:“还有别的法子吗?”

      “末将以为还有更好的办法。”一个较为瘦弱的男子低声道,萧桓看去,原来是偏将何力昭。

      “嗯?”

      “梁军此番是关勇领军,此人勇猛善战,若是硬拼,虽然也会赢,但是损失也不少,依末将看,”他抬头看看萧桓,看到萧桓鼓励的眼神,继续说下去:“不如让他们从内部攻破。”

      “哦?那你倒是说说,如何从内部攻破?”有一名将领出声问道。

      “这好办,”何力昭笑笑,“关勇虽然勇猛,可性格上小心眼,喜欢钻牛角尖,又暴虐,底下兵士大多都很怕他,更何况,梁帝怕是不放心他带兵,竟然把那个小孩子陈留王派了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错,”萧桓赞赏地笑了,“明日就照着这个计划,慢慢引他上钩。”他回首看看众将,皆是一脸会意的神色,唯有许嵘尚自怔忡,便开口吩咐:“许嵘明日跟在我身边,剩下的人,”他指指地图,如此布置起来。

      四月廿五,梁军继续攻打魏军,不多时,便又将魏军击败,令其继续后退,几近马渡河谷外的天极山,关勇见状,忙鸣金收兵,令前锋归来,然而苏锴却不愿意就这样放了机会令魏军离去,上前质问道:“如今魏军大败,正是上前将其击溃的好时机,将军为何要在此收兵?”

      “殿下,”关勇淡淡地道:“魏军素来善战,却连着两日被我军打败,恐怕有些问题,何况前方天极山山深林密,乃是极易设伏之地,实在不是继续追击的好时机。”

      “这话有趣了!”苏锴冷冷笑笑,“我只瞧见魏军被我梁国将士追击的四处逃窜,可没看见什么埋伏,将军这样畏敌,莫非是受了魏军什么好处?”

      关勇大怒,周边将士也甚为愤怒,他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终究平复下来,对着苏锴说:“关某好心,殿下却当着众将士的面如此污蔑我,敢问殿下是何居心?!”

      苏锴笑笑,转过身去,冲着自己的那一路人马叫道:“不怕死的跟着我来,前去追杀魏军!如若得胜,陛下的赏赐少不了你们的!”

      众人听他这样,忙纷纷然随他上马奔出,关勇大急,上前欲栏,却听见苏锴哈哈笑了一声:“关将军,你莫怕,我若赢了,定会分你一杯庆功酒!若是输了,也不会要你担当,我自会去向父皇请罪——”声音传来,人已经在百步开外了。关勇无奈,叹了口气,只得令他去。

      事实证明关勇自然是对的,苏锴带领一万军士追击魏军至天极山附近,便遇到伏兵,这一万人全军覆灭,最后连苏锴本人都被人俘虏了去。带至萧桓帐中时,他再也没有出来时的威风,只怏怏地站在一旁。

      “怎么能这样对待陈留王殿下?”萧桓笑吟吟地从主位上走下来,行至苏锴身前,亲自为他松绑。

      “哼!”苏锴扭过头去,“用不着你假惺惺来这一套!要杀要刮随你们便!”

      “殿下倒是有骨气啊!”萧桓赞了一声,却暗中使力,按住苏锴肩头,硬是将捆绑住他的绳索解开。

      苏锴揉揉手腕,不理睬萧桓,却听见他柔和的声音传来:“殿下,你我做个交换可好?”

      苏锴想漠视他,然而萧桓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不断地钻进自己的耳朵:“殿下如今在梁国当真是势单力薄啊,若是日后梁帝百年,太子登基,殿下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呢。”

      “哼,你休想来挑拨我兄弟关系!”苏锴冷冷地反驳。

      “呵呵,你我都出于皇家,这种兄弟阋墙的事情恐怕是见怪不怪了。”萧桓轻轻笑笑,似乎是有些惘然地道:“我与长兄便是如此,只是,他要害我时,我手中尚有兵权,有父皇相护,而陈留王殿下你,”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锴一眼,“有什么?”

      苏锴心头巨震,他从未想到萧桓会这样同他说话,魏国太子之争他也是知道的,然而萧桓这样淡漠地说出来,却使得他心中甚为惊讶;更震撼的是,他素来母家势弱,朝中完全没有几分支援,虽然方奇算是有些相附他,但是能力比起太子那一脉的徐应介等人还是差远了,这也是为什么他这次拼了命出征的原因,只是想得到些军中威望支持而已。而萧桓却淡淡地点出来,不得不令他抬起头来,仔细审视着萧桓,很有几分戒备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说过了,想和殿下做些交换。”他走近一步,有些玩味地看着苏锴。

      “萧桓,你做梦!”苏锴后退一步,只感觉到萧桓的目光粘着在他身上,其中有种迫人的气势,他心中打鼓,嘴上却恶狠狠地说:“你休想我以出卖梁国来成全你的狼子野心!”

      “呵呵呵——”萧桓笑了起来,“殿下真是敏感。我可不想要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啊。”

      “那你想要什么?”苏锴孤疑地看着他。

      “简单。”萧桓轻轻地笑了,招招手,一旁地偏将拿过一张书帛给苏锴,他打开粗粗地看过,面上满是惊疑之色。

      “如何?”萧桓也不急,只静静地看着他。

      “我……我要想想。”苏锴嗫嚅道。

      “我不急,殿下也不用急,回去慢慢想罢。”萧桓挥挥手,“送殿下回去。”

      很快又是端午,锦瑟上次病了后,梁帝多次遣人来问她,都被她以身子尚好搪塞过去,梁帝又宣她进宫,然而她却迟迟不动,直到快到端午,方才进宫看望梁帝。

      “阿梧瘦了。”梁帝仔细地端详着她,“身子可好些了?”

      “谢父皇,女儿已经大好了。”锦瑟躬身一礼,轻轻地答道。

      “我瞧阿梧这病了一场,性子却持重起来啦。”因为李美人身孕已重,不便行动,陪在梁帝身畔的便是吴贤妃和陈留王的生母和妃。因着前日阵前传来捷报,说是陈留王大破魏军,和妃一下子也趾高气昂起来,这话说的,语调轻柔,伴着团扇微微遮住面庞,很有几分妩媚。

      锦瑟轻轻笑笑,不理会她这话里的刺儿,吴贤妃却看不过去,忙打岔道:“陛下还是不要耽搁人家小两口了,驸马已经在门外候着半天了。”

      锦瑟微怔,回头看去,才发现周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皇极殿门外等候了,看见她的目光,,微微一愣。

      “可不是,”梁帝笑笑,忙令周臻进来,又对锦瑟笑笑,“你们一起说说话吧。这些日子周臻在户部忙,怕是也没好生待上几天。”

      “父皇——”锦瑟想说什么,最终却微微笑笑,躬身目送梁帝带着两位皇妃离去。

      “殿下。”周臻进来,对锦瑟行了一个礼。锦瑟略点点头,道:“你同我往花园那边走走吧。”

      周臻在她身侧,觉得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升起,他前日里忙户部的事,基本上都没有再见过锦瑟,今日却难得见她相邀,却不知该说什么,只随着她往御花园中走去,忽然却听到锦瑟开口:“前方战事如何了?”

      他一愣,没想到锦瑟会主动问起这件事,凝眉想了想,才答:“虽然是报了一次大捷,可我心中却有些不安。”

      “哦?”锦瑟回眸看向他。

      “陈留王性子急躁冒进,而关勇也是暴躁计较的人,恐怕两人冲突,反造成其害。”

      “反造成其害?”锦瑟盯着周臻,问:“驸马以为‘其利’,又是什么?”

      周臻一惊,这事他也只是思量过,就连那日同徐启水饮酒都没有说,竟然这样说出口,心中微慌,却听见锦瑟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本来父皇可以用关勇给阿锴的军力来牵制京中的哥哥他们,而阿锴也可以反过来牵制带兵在前的关勇?这本是一举两得的事。”

      周臻惊异地看着她,锦瑟却微微一笑,又有几分嘲讽:“我从来不说这些,可也不是不知道,驸马,你小瞧我了。”

      周臻心中又是一凛,忽然想起那日他点破穆桓身份后锦瑟的神态,隐隐一动,却没有说话。

      锦瑟瞧见他面上神色,似乎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却只淡淡笑笑,冲着他说:“周郎陪我去亭子里坐坐吧。”

      周臻尚未从方才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又被她适才那称呼怔住,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听香亭附近,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正式见到锦瑟的情景,正是在这亭子里,那少女巧笑倩兮,对着梁帝调侃自己:“父皇,你看周大人脸红了。”猛然回忆起来,那一幕仿佛昨日,他轻轻叹息,随着锦瑟进了亭子。

      景物似乎未变,听香亭畔的湖水依然碧波荡漾,柳叶轻拂,微风带着淡淡地花香飘过,而人事却已经不同了。锦瑟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周臻,显然也是同样感慨,她轻轻笑笑,在一旁坐下,正要说话,却看见梁帝身旁的内侍慌慌张张跑来。

      “给殿下、驸马请安。”内侍叩了一个头,开口道:“陛下急召驸马前去。”

      周臻一愣,心中那种不安又隐隐地浮了上来,再看向锦瑟,也是面色微微凝重,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前线大败!关将军战死,如今只靠陈留王殿下一力支撑——”那内侍的声音隐隐带了哭声,震得锦瑟同周臻都是一惊。

      “怎么会这样!”锦瑟上前几步,急急开口,“不是才报了大捷过来的吗?怎么会——”

      “小人不知啊!”内侍连连叩首,周臻已经听不下去,忙向锦瑟行了一礼,道:“臣先过去了。”

      锦瑟点点头,看着他同内侍匆匆忙忙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晚间很久周臻才回了公主府,锦瑟已从宫中回来半日,却还未休息,听到禀报,便令人前去请他前来。周臻推门而入,听见锦瑟淡淡地声音传来:“如何了?”

      “唉——”他长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本来是胜了,谁知陈留王又执意追击,陷入魏军埋伏,被困在天极山谷,关将军为了救他,不慎中了魏军的奸计,阵亡了。”

      “那——那如今怎么样了?还能挽回吗?”锦瑟心中隐隐难受,却始终没有问及那个名字,只压住声音问道。

      “议和,”周臻踱步至窗前,看着外面当空的月亮,清冷地将银芒洒下,缓缓地开口:“或者说是,乞降,更好吧。”

      锦瑟缓步过来,同他一起看向窗外的月光,洒在地上,照的影影绰绰,却是说不出的清冷凄凉。

      “乞降……”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百味陈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互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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