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野史》阿淳

16、野冬奇迹

　　盛和其实整体氛围蛮年轻自由的。
　　至少从来不会限制员工的穿着打扮，园区内经常能看见lo娘和铆钉朋克同桌吃饭的友好画面。

　　譬如《PJ04》正对着门口坐的原画小姐姐们，一个个好看又有个性，连发色都不带重复的。
　　每每望去，就仿佛穿越到漫展现场。
　　绕是这样，计嘉从感应门外走进来时，周围嘈杂的环境音还是不自觉小了几分贝。

　　今天是年后第一个入职日，报到新员工多达两位数。
　　他们聚集着走，脸上尚带着对新环境的陌生和探索，各有特征，又模糊地融成一团。
　　计嘉缀在人群最后方，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皮肤在灯下白得反光，驼色大衣和手里抱着的文件袋仿佛成了文艺片道具，让她看起来有一种主人公的漂亮。
　　是硬漂亮。

　　游戏公司再年轻时尚，毕竟不是娱乐圈，没有达到放眼望去尽是帅哥美女的夸张效果。
　　一年前计嘉刚进盛和三部实习，参加新人培训、团建素拓、食堂吃饭，甚至开个跨部门会，都能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微信好友申请。

　　也正因如此，徐麦铜才对她看上瞿明诚这件事感到奇怪。
　　更别说最后还被甩了！！！
　　现实有时候毫无逻辑，像天庭老板瞌睡时写的荒诞喜剧。

　　“没关系，从你左脚踏进延长线的那一刻起，你的排播剧场将换到晚上八点，开启职场浪漫肥皂剧。加油吧实习生！”
　　——出门前徐麦铜这样鼓励她。

　　可惜新人入职根本触发不了男主登场这种高端情节。
　　计嘉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培训教室又走了一遍培训流程。

　　然后意外发现，跟一年前相比，介绍公司的PPT已经改头换面。
　　去年，《荒原》还没有上线太久，PPT上描述易承宣的篇幅并不多，只在介绍盛和知名产品时简单提了一下。

　　但今天这份PPT里，五十页有十页都在描述延长线和其工作室负责人易承宣。

　　首先说他年少有为，还没毕业就开创了国内游戏的最好成绩。
　　旨在鼓励新职员们也要积极进取，不要拘泥于年纪和经验。

　　然后说他工作要求高，《荒原》当初虽然因为推迟上线被玩家骂了很久，但最后出来的游戏品质却获得了全世界的赞赏。
　　借以劝诫新职员们在工作中也要严谨要求自己，保持对成果的高标准。

　　最后说他心态开放，擅于纳谏，延长线整个团队的平均年龄才27岁，相互沟通完全不分上下级界限。
　　用来表明公司的工作氛围很自由，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大胆表达自己的想法。

　　……

　　流水账一般的格式话，就算再动听，套在偶像身上也令人难绷。
　　计嘉越听越困，频频打哈欠。

　　然而环顾一周，周围所有年轻面庞都目露崇拜，眼神憧憬，她只好默默降低存在感。

　　PPT上没放易承宣的照片，满屏的事迹成就和溢美之词。
　　计嘉把夸得最肉麻的那张拍了下来，在盛和自研的办公软件上大胆地搜索了老板的名字，并发送消息。

　　计嘉|实习|：[图片]

　　易承宣：？

　　计嘉|实习|：在听新人培训~
　　计嘉|实习|：一神牛逼.GIF

　　主美今天刚刚分享了这个表情包给她。
　　跟易承宣神似的Q版角色小人朝天展开双手接撒花，据说是延长线员工十大热门表情包之一，《荒原》每月公布流水和排行榜数据的时候，群聊里都会被这表情包刷屏。

　　易承宣：……

　　然后隔了三秒，对方直接发过来一个文档链接。
　　啥东西？
　　计嘉点开来，4页角色设定表，文字在表格里塞得满满当当，看得人头昏脑涨。

　　计嘉|实习|：已阅
　　计嘉|实习|：《PJO4》的角色设定吗？

　　易承宣：嗯。
　　易承宣：你这周的工作，给这几个角色出几版草图。

　　计嘉|实习|：四个角色都出？
　　意思是——四个角色都交给我啊？
　　她还是个实习生嘞，一般不都要先从最不受欢迎的活开始干起吗？
　　看这人设内容，也不像是那种没人愿意画的那种无聊角色卡。

　　易承宣：都先画画看。

　　她就知道。
　　经典的模棱两可式杂活。
　　不过好歹没让她去画什么路人NPC，什么时装道具，也算是杂活里较高级的一种了。

　　计嘉正要答应，手机界面忽然弹出一张表情包。
　　易承宣：一神的鼓励.GIF

　　嚯！

　　跟她刚刚发的是同一个Q版小人，戴墨镜竖大拇指，最后出现彩色文字动效。
　　其实真的非常老年人非常过时，只因为小人神似易承宣，才显示出几分搞笑。
　　她主要没想到的是大佬竟然真的会使用自己的表情包。

　　计嘉秒点收藏。

　　计嘉|实习|：我会努力的老板
　　计嘉|实习|：我从学画画开始就最会画帅哥了！

　　“嘶——嘶——”
　　耳畔传来压低的提醒声，胳膊被拍了拍：“53号，cue到你啦。”

　　啊？
　　她抬起头，果然对上讲师慈祥的目光。

　　“53号同学，跟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

　　计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白的A4纸，陷入沉默。

　　哦想起来了。
　　刚刚他们进行的傻逼环节，就是在白纸上画一幅自画像，然后向大家介绍自己。
　　也不知道为什么三次元本人在这里还要画一个二次元自己。

　　“初出茅庐，觉得白纸最能代表我，所以决定什么也不画。但很希望能通过在盛和获得的技能、经验，让这张白纸变得色彩缤纷。”

　　讲师的情商也是非一般高：“原来是这样，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变得缤纷的，加油！”

　　不大的培训室里，响起一阵敷衍的掌声。
　　一直到中场休息去吃午饭，还有个女孩子走到她身旁：“小姐姐你好牛啊，临床反应绝了！”

　　计嘉认得这姑娘。
　　就是刚刚被点到发言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站起来时还差点把椅子给绊倒的同桌。

　　计嘉冲她微微一笑：“谢谢。对了，我记得你介绍说自己是场景编辑，叫程杏对吧，是哪个项目的呀？”

　　“我吗？”
　　妹子有些尴尬：“我是去一个新开的项目，叫《PJ04》，你可能没听说过。”

　　《PJ04》
　　那不跟她是同一个组吗！

　　计嘉的态度瞬间变得热情了许多：“那我们是同组的哦，我也是《PJ04》。不过《PJ04》也不是小项目吧，易承宣亲自带队诶。”

　　“一神亲自带队？！”

　　“对啊。怎么了，你面试的时候没跟你说吗？”

　　“没有。”
　　妹子茫然无措：“我是线上面试的。一共五面，最后一面面试官连摄像头都没开，随便问了我几个问题，五六分钟就结束了。后来我从春节前等到春节后，大前天才通知我说我过了。”

　　计嘉：“五、五面吗？”

　　“对的。前前后后面了一个多月，压力太大了。”

　　计嘉咽下差点冲出口的话，低下脑袋。

　　苍天啊。
　　与之相比，她的面试体验简直像推土机一般顺畅。
　　就这样面试还能过，还开了那么高的工资，易承宣简直就是圣父吧圣父。

　　正想着，耳畔又传来妹子的小声嘀咕：“原来是一神亲自负责么，难怪我说，怎么薪资开的比我预期薪资还高。”

　　“嗯？”

　　“……没有啦。我就是说，延长线待遇给得还挺好的。”

　　计嘉下意识问：“多好？”
　　话音刚落，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什么蠢问题，拍下脑袋：“抱歉嘴快了……”

　　“差不多这个数。”
　　同样初出茅庐的白纸员工伸出两个手指头：“我算是应届，只是没走校招流程。当时问了一圈同学，他们都说这薪资挺高的，又是延长线，能学到不少东西，所以虽然觉得是小项目，衡量之下，还是接了offer。”

　　计嘉：“……”

　　苍天啊。
　　难怪呢！
　　她这种廉价实习工当然不值得思虑！

　　计嘉努力深呼吸保持平静。

　　“嗨，你们是去食堂吃饭吗？要不要一起。”
　　正好这时，旁边走过来几个上午同组培训的男生，邀请他们一起吃午饭。
　　印象中都是三部的，计嘉之前的老部门。

　　计嘉不是很习惯这么近的身体距离，往后避了避：“你们吃吧，我有约了。”
　　刚刚关克给她发消息，说中午带她吃饭，顺便介绍介绍她未来要待的原画组。

　　皮克师兄：对面，桐唐酒店六楼，来不来？
　　皮克师兄：易老板请客，价值688的海鲜午市自助。

　　机甲头子：想吃！
　　机甲头子：很想吃！
　　机甲头子：但我是吃饭废柴，感觉可能连100块都吃不回本唉[叹气]

　　皮克师兄：这有什么。
　　皮克师兄：反正今天全场易先生买单。
　　皮克师兄：他有钱[不屑]

　　哦嘞哦嘞哦嘞~
　　蹭饭计划通！
　　计嘉心情很好，噼里啪啦打字回复，然而耳边一直传来聒噪的搭话声，让人烦不胜烦：“跟男朋友啊？不会也是我们公司的吧，要不然大家一起呗，也热闹点，交个朋友。”

　　计嘉随口问：“那要一起去桐唐吃海鲜吗？”

　　“……你们中午去桐唐吃海鲜？额，午休就俩小时吃自助啊？”

　　“对呀。”
　　计嘉终于打完了回复，笑眯眯抬头：“去吗？听说人多还打折，送50块钱抵扣券。”

　　“算了，我虾蟹过敏来着。”
　　刚才聊最欢的男生咳了咳：“那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搭讪男走后，程杏朝他们的背影面露嫌弃：“噫，装逼男，污染老娘空气，呸。”

　　计嘉：？
　　没想到这妹子社恐面具下还藏着辣脾气。
　　果然人不可貌相。

　　——就像坐在酒店餐厅里埋头大快朵颐的小胖哥关克，谁能猜到他会是微博上被很多原画吐槽过的龟毛毒蛇主美皮克J。

　　“嗨嗨，计嘉，这里。”
　　对方朝她招招手：“趁一神还没回来，你坐我对面。”

　　计嘉好奇：“这座位还有什么讲究吗？”

　　“谁想坐领导对面吃饭，噎都噎死了。”
　　关克正在拆蟹腿，唉声叹气地：“还要被他挖苦吃相和工作。”

　　“可是他锅碗瓢盆都已经放这了，还有手机。”
　　计嘉同样唉声叹气：“我没胆子挪走。”

　　“那……”

　　“那就坐另一边。”
　　熟悉的男声仿佛从后脖颈处升起，似笑非笑的：“怎么，坐我旁边也会噎死？”

　　关克：“……”
　　计嘉：“……”我可没有蛐蛐你啊，怎么光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