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猫[校园]》恰一口柠檬

9、“你从来不是多余的。”

　　顾天景的怒吼像惊雷一样在客厅炸开，赵梅在一旁假意劝解，眼神里却藏着幸灾乐祸。
　　顾樱樱则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在害怕，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没能逃过顾霏霏的眼睛。
　　“我早恋？你听谁说的？顾樱樱吗？”顾霏霏没有跪下，她挺直了脊梁，眼神冰冷地看向父亲，“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什么时候能信我一次？”
　　“你还敢顶嘴！”顾天景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要不是樱樱担心你，告诉我你总和那个谢酒混在一起，成绩还这么差，我还被蒙在鼓里！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我什么样子？”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决堤，顾霏霏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成绩不好，给你丢人了？那你有没有问过我为什么成绩不好？你有没有关心过我在这个家里开不开心？你的眼里只有你的新女儿！我和姐姐对你来说，是不是本来就是多余的！”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顾霏霏脸上。
　　火辣辣的痛感让她耳边嗡嗡作响，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心像被撕裂一样疼。
　　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也彻底熄灭了。
　　赵梅惊呼一声，上前拉住顾天景：“天景！别动手啊！”
　　顾樱樱也“吓得”哭出声：“爸爸，别打姐姐，都是我的错……”
　　顾霏霏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只觉得无比讽刺。她没有再哭，也没有再吵，只是用一种近乎死寂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夜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变成瓢泼大雨。
　　顾霏霏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冷得她浑身发抖，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寒。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外婆家太远，身上钱不多，手机也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世界那么大，似乎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姐姐当年，是不是也这样绝望？
　　最终，她蜷缩在离家不远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的屋檐下，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浑身湿透，狼狈又可怜。
　　她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便利店的玻璃门“叮咚”一声开了。
　　一双干净的白色运动鞋停在她面前。
　　顾霏霏茫然抬头，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双熟悉的、带着担忧的浅棕色眼眸。
　　谢酒撑着伞，站在雨里，他似乎是跑过来的，额前的碎发也被雨水打湿了几分。他看着缩成一团、脸色苍白的顾霏霏，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快速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不由分说地罩在她头上，隔绝了冰冷的雨水。
　　“走，回家。”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顾霏霏愣愣地看着他，鼻子一酸，刚才在家里强忍着的泪水此刻汹涌而出，混合着雨水滚落。她用力推开他的外套，带着哭腔喊：“谁要你管！你走开！”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谢酒却没有离开，他叹了口气，俯下身，伸出双臂，一把将浑身湿透、挣扎着的她紧紧捞进怀里。
　　“顾霏霏。”他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比雨声轻，却比任何誓言都重，“你听好了。”
　　“你从来不是多余的。”
　　“至少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
　　怀里的女孩瞬间僵住，忘记了挣扎。雨水顺着两人的发梢滴落，周围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和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顾霏霏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孔。他眼神里的认真和心疼，像一道暖流，穿透了冰冷和绝望，一点点渗进她千疮百孔的心。
　　所有的伪装和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他温热的胸膛，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
　　谢酒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雨还在下，便利店透出的暖光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在这个冰冷的雨夜里，构成了一个微小却坚固的避风港。
　　良久，顾霏霏的哭声渐渐平息，变成小声的抽噎。
　　谢酒这才松开她一点，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柔声道：“淋雨会生病的，先跟我回去，嗯？我妈今天不在，谢山去同学家了。”
　　顾霏霏看着他，眼睛红肿，声音沙哑：“……我没地方去了。”
　　“有我在的地方，你永远有地方去。”谢酒牵起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这一次，顾霏霏没有再拒绝。她任由他牵着，撑着伞，一步步走向那个有光亮、有温暖的方向。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称为“家”的方向，一片黑暗冰冷。而前方，谢酒的手心温暖而有力。
　　也许，她真的可以试着，去相信一下这个世界，还有他。
　　谢酒的家，顾霏霏并不陌生。
　　小时候她几乎是这里的常客，和林芳阿姨、谢山一起吃饭玩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像这样，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被谢酒带回来，还是第一次。
　　房子很大，因为林芳阿姨经常不在，显得有些空旷冷清。
　　谢山也因为参加竞赛，而随竞赛班的人一起去了外省考试。
　　现在，只有她和谢酒两个人。
　　但此刻，这里却让顾霏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先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谢酒从自己房间拿了一套干净的T恤和运动裤递给她，“我的衣服，可能有点大，先将就一下。”
　　顾霏霏接过衣服，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脸微微一热，低声道：“谢谢。”
　　浴室里氤氲的热气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也仿佛熨帖了心里的褶皱。
　　顾霏霏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男生衣服的自己，有些恍惚。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而现在……她摸了摸身上柔软的棉质布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谢酒身上淡淡的、干净的气息。
　　她走出浴室时，谢酒正在厨房忙碌。餐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
　　“把这个喝了，驱寒。”他端着一个小碗走过来，里面是煮得软糯的白粥，“晚上没吃饭吧？先吃点粥暖暖胃。”
　　顾霏霏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鼻子又有点发酸。在她那个所谓的家里，她永远是最后一个被想起的，连早餐都是冷的。
　　而在这里，有人为她准备热水，煮姜茶，熬热粥。
　　她安静地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粥的温度从食道一路暖到胃里，连带着冰冷的心也好像一点点回温。
　　谢酒坐在她对面，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安静和陪伴。
　　吃完粥，身上暖和了许多，疲惫感也涌了上来。谢酒把她带到客房：“今晚你就睡这里，床单被套都是干净的。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顾霏霏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灯光下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受惊的小鹿：“……谢谢你，小酒。”
　　这一声“小酒”，带着依赖和脆弱，让谢酒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抬手，想像小时候一样揉揉她的头发，但手伸到半空，又顿住了，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晚安，霏霏。”他声音温柔，“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房门轻轻关上。
　　顾霏霏躺在柔软陌生的床上，却感到了久违的宁静。
　　窗外雨声未停，但这一次，她不再觉得寒冷和害怕。
　　谢酒那句“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和在便利店门口那个坚实的拥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里。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清晨，顾霏霏是被阳光唤醒的。
　　雨过天晴，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
　　她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她走出房间，发现谢酒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准备早餐。少年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身姿挺拔，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专注煎蛋的样子格外迷人。
　　“醒了？正好，吃早餐。”谢酒回头看到她，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我煎了蛋和培根，烤了面包，牛奶在微波炉里热着。”
　　顾霏霏看着餐桌上摆好的两份早餐，心里五味杂陈。在她自己家，她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你……不用上课吗？”她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平日起床的点。
　　“请假了。”谢酒把牛奶放到她面前，语气自然，“你也请假吧，今天好好休息。”
　　顾霏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低下头，默默吃起了早餐。
　　她确实不知道进学校后该怎么办，尤其是可能已经传开的“早恋”风波和家里的事情。
　　吃完早餐，谢酒收拾好碗筷，对她说：“你的衣服我让阿姨洗好烘干了。”他指了指沙发上叠放整齐的、她昨天穿的衣服。
　　顾霏霏再次被他的细心感动。
　　“今天……有什么打算？”谢酒在她身边坐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顾霏霏茫然地摇摇头。
　　家，是暂时回不去了，学校……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
　　“那就先在这里待着。”谢酒看着她，“你爸……顾叔叔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提到父亲，顾霏霏的眼神黯淡下来：“我不知道。他根本不会听我解释。”
　　“需要我陪你回去吗？或者……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谢酒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霏霏沉默了片刻，把昨天回家后发生的事情，连同顾樱樱的挑拨、父亲的耳光，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详细地向别人倾诉家里的不堪。
　　谢酒安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听到顾天景动手时，他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怒气。
　　但他始终没有打断她，只是在她哽咽时，默默递上纸巾。
　　等她说完，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霏霏，”谢酒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她，“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他们的错误感到羞愧或自责。”
　　他的肯定像是一道力量，令顾霏霏泪如泉涌。
　　“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她无助地问。
　　“首先，保护好自己。”谢酒语气坚定，“不要再回去挨打受气，如果你愿意，可以暂时住在这里，我妈那边我会解释。其次，学校的事情，交给我，没有人能无缘无故污蔑你。”
　　他的话语有条不紊，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顾霏霏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慌乱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还有，”谢酒顿了顿，耳根微微泛红，但眼神依旧直视着她，“我昨天说的话，是认真的。”
　　顾霏霏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当然记得他昨天在雨夜里说了什么。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心里乱糟糟的，有欢喜，有惶恐，也有对未来的不确定。
　　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谢酒轻轻笑了，没有再逼她：“不急，你可以慢慢想。现在，先去把校服换好吧，虽然请了假，但……我们或许可以去个地方。”
　　“去哪里？”
　　“一个能让你心情好点的地方。”谢酒卖了个关子，眼神里带着些许神秘和温柔。
　　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整个客厅，也照亮了顾霏霏阴郁了许久的心房。
　　虽然前路依旧迷茫，但此刻，有他在身边，她似乎有了面对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