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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3 ...

  •   013

      “青云哥!”

      程梓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林成自从认识方青云以后,他倍感自己被抛弃。以往出行林成总是第一个想着带上自己,现在出行林成总喜欢一脚踹飞,让他不要打扰自己和方青云的二人世界。

      太没人性。

      倘若自己能和方青云走得近些,下次自己就让方青云带着自己,林成保准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想到这里,程梓心里的算盘已经打的啪啪作响。他作势就要抓住方青云的手一诉衷肠,结果被方青云敏锐地躲开了。

      方青云在程梓的背后给了他不轻不重的一掌,朝着木辛所在的方向推。程梓原本就因为方青云突如其来的抽手和闪避没刹住脚,在加上方青云这么一推,他趔趄了一下,跌向了木辛。

      木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抱住了跌向自己的程梓,扶住了他的身形。

      程梓被他抱在怀里,二人面面相觑。方青云躲在李自同的身后,本想偷笑,转念又觉和自己在外人面前塑造出来的形象委实不符,强硬地把嘴角压了下去。

      形象,形象重要。我是个有教养的太子。

      程梓在木辛的怀中抬头,冲他一笑:“你好,我叫程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木辛看着自己怀中的程梓,感受着他身上因常年练武变得坚实的肌肉,又看着他和这身肌肉完全不相匹配的脸。
      那双最会提剑杀人的手僵硬得手指都不知放在何处了,但是脸上依旧维持着面瘫一样的镇定。

      “……木辛。”

      木辛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出名字的那一刻,他的一双丹凤眼低垂着,却在深处的不知哪一处角落,饱含着一份期待。

      “好巧啊!”程梓从木辛的怀里弹起,“你的姓名合起来就是我的名字!”

      “是啊。”木辛抬头,露出一个失而复得的笑容,笑容的背后带着几分的心酸,“好巧。”

      程梓对木辛的失态全然无觉,只是细细地打量着木辛的脸。

      良久,他扔出了句让木辛瞬间手脚冰凉的话。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呀?”程梓摸着下巴,难得动一次脑子的他真的有认真的在想这件事情。

      木辛想也没想,直接拒绝道:“没有。”

      “我累了,”方青云出面打破木辛和程梓之间微妙的氛围,打着呵欠往院子里面走,“要吃要聊都进府来吧。”
      -
      进府后,方青云就安排李自同将程梓安顿下来,木辛则是再一次消失。方青云早就习惯木辛的来无影去无踪,但是他突然失踪但是给程梓小小地下了一跳。

      程梓的房间比较偏,这是方府短时间内能收拾出来最大的屋子了。又鉴于程梓和李自同二人可能天生八字不合,见面就打,自然不能将他安排在李自同的房间。

      不知道李自同怎么想,反正他收拾房间给程梓的时候是不情不愿的,要不是方青云事先警告过,让李自同收敛着点儿,他和程梓很有可能在房间里面大打出手。

      方青云则是一直没有在房间睡的习惯。他不论天寒地冻,还是烈日炎炎,都会窝在院子中央的摇椅上。如今方青云常躺着的地方被林成建起个亭子,说是为他遮风挡雨用的,冬日的时候还能将四周封上,以免温度的流失。

      于是方青云的房间,就理所应当地变成了林成的房间。

      林成曾经不死心地想拽着方青云和自己同住,但是都被方青云给打跑,差点将他的俊脸划花。

      两个时辰后,李自同带着凌乱的头发和布满褶皱的衣服回到方青云的身旁伺候。方青云听见他的脚步声,睁眼而望,差点大头朝下地折过身去。

      “别告诉我,你俩互挠了两个时辰。”方青云随手拿起身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微凉的茶,“如果你承认了,我就考虑自己是否应该换个贴身护卫。”

      李自同:“……”

      “殿下,”李自同往前走了两步,在方青云的耳边小声说道,“您不要怪臣无礼,今日木辛说得事儿,您真的要上心了。”

      方青云:“那不得循序渐进吗?”

      “殿下您这两个月一点儿进度都没有,城防图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摸到,反而还将自己暴露了七七八八,这是您以往都不会犯的错误。当初陛下的本意是想让您接近林策,因为和林成相比,林策才是最有可能继承镇北王衣钵的人。我们当时的初衷,不也是想将镇北王府拉下马,扰得他们不得安宁吗?”

      “是吗?那只能怪皇叔识人不清。”方青云在摇椅上晃悠着,语气里尽是轻蔑,“我就觉得林成比林策那个傻子强太多了。”

      李自同:“可是镇北王府并没有受到影响,林公子也依旧不得镇北王的喜爱。看眼下的态势,镇北王很有可能放弃林公子这个嫡长子,保全自己的脸面。”

      “咱们在装、在瞒,你以为林成他就没在装、在瞒吗?只不过大家都在贪图一点点温存,谁都不愿意提前戳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他和林成表面上谁也不说,背地里估计已经把对方都摸了个门儿清了。林成是个聪明人这句话方青云不止一次提过。两个月的相处下来,林成的学识也是被方青云看在眼里的,着实跟纨绔二字搭不上边。

      林成胸有谋略,聪慧过人,弹得一手好琴又有一身的好功夫,可柔可刚。要说美中不足,只能是林成本人读书甚少,但又喜欢文绉绉,常常说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来。

      但凡林峰是个人精,也应该从林成漏洞百出的伪装下看出谁才是应该继承衣钵的人,这也是方青云为什么临时改变计划的原因。可他算错的是,林峰貌似非常不待见林成,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找他的毛病,无法容忍他的存在。

      尽管如此,林成还是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下成长到了今天英姿飒爽的模样。这些困苦好像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而林成这个人,身上则有太多的疑云。他和皇帝的关系,他的身世,都有待考究,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简简单单。

      想到这里,方青云心上像压了万千斤的石头的一般,异常沉重。他越了解林成,就会越觉得他们的人生轨迹有时候出奇的一致。

      “林成其人,不可多得。倘若我们有幸生在同一个国家,应该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方青云语尽沧桑。

      他在世上不过二十几载,大部分的岁月都用来惋惜自己命运无常。

      少时母族寒微,父皇尽力相互也不能面面俱到,他和母妃就在后宫之中苦苦挣扎。
      方青云不记得自己多少个夜晚被铁链捆住手脚扔在床上,被宫里其余的妃子疯狂的抽打。母妃为了护他,伤了身子,而后一场大病,再也没能起来,只留他一人在世上。

      他被打,被伤害,不给吃食,关在被钉死窗户暗无天日的房间内。她们在父皇面前装得极好,每当父皇想找他的时候,她们就会给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一番,并且警告自己不许说出去。

      方青云尝试过挣扎,不过最终带来的是更可怕的反噬。

      这也导致方青云日后不愿睡在房间里。他一躺下,仿佛就能看见儿时的炼狱,那些人带着丑恶的嘴脸扯着手中的竹条。是他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能逃离魔爪。
      他曾经尝试过摆脱这种现象,强硬地逼迫自己睡在房间,不过最终都是穿着粗气落荒而逃。

      再后来,是方青衣救了他。

      方青云以为自己的皇叔是真的那么好心,愿意在皇族的浪潮中甘愿护他一个小小的累赘。实际上最开始救他,是因为方青衣曾爱过自己的母妃。后来当爱消失殆尽,方青衣留他,是因为他是一把锋利的刀。

      他在方青衣的建议下开始习武,天赋异禀,短短几年功力就突飞猛进,能独当一面。方青云为报答方青衣的恩情,甘愿成为他的前锋。借着自己太子的身份,替方青衣扫清了朝堂之上的许多障碍。

      实则很多日子后,方青云才明白方青衣的局。
      彼时,已经晚了。在他父皇自杀的第二天夜里,方青衣找上门,他在将遗诏递给方青云的同时,趁其不备,折断了他的右手。

      他疼得当时就跪在地上,手上的遗诏跌落在地。方青云一头的冷汗,颤抖着看向遗诏上的内容。他明白方青衣想当皇帝的心,可是不理解为什么要那么做。

      皇叔曾救他于水火,倘若皇叔找上他,同他讲实话,他可以将皇位让与皇叔。

      原本他就是不想当皇上的。兴许是小时候的事情变成了他一辈子的阴影,方青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脱离皇宫,找一个深山老林去过逍遥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

      皇命难违。方青云最终认了命,还是当他的太子,只是心境再不如以往无忧无虑。

      最后成了质子,有了今天的他,碰到了现在的林成。

      “要说我恨不恨皇叔,肯定是恨的。”

      恨他折断自己的手臂,恨他打破自己心中的那份美好。少年时,方青云一直以为,他的皇叔,是最英勇、善良的人。

      “我之所以还在听命于他,不过是想给年少的自己一个结局罢了。”

      待到事情了了,他便不会回到任何一个伤心地,自顾自地走掉。

      李自同作揖:“殿下去哪儿,自同就跟着殿下到哪儿。殿下做什么样的决定,自同就为殿下打什么样的下手。”

      纵使一路来方青云百般刁难过他,冷言冷语,刀剑相向,彼时李自同仍然愿意和他站在一起,生死无惧。什么都不为,只是相信自家殿下的品行,了解他的身不由己。

      “不需要。”方青云拒绝了他。

      “殿下!”

      方青云摇头,下定了决心。

      他早就没了留在世上的意志,可偏偏上苍将林成给了他。他见他笑,见他豪饮,见他抚琴,见他身上有一切自己想要却没有拥有过的东西。

      然后他毫不吝啬将这一切放在自己的手里,弥补了所有的遗憾。他会护着他的无理取闹,依着他的口味准备吃食,在旁人质疑自己的时候挺身而出。

      太多了。多到他以为,林成并不清楚他的真面目。

      那些他曾经的算计、谋略,可怕的阴暗、一日复一日的折磨,随着他在林成身边每多一天,就多消散一点。

      方青云想,他或许在某一天可以为了这个人再好好地活一次。

      毫无顾虑,什么都不背负,就干干净净地站在他的身旁,笑着叫他一声阿成。

      “那就依皇叔所言,我加快点速度。”

      早一天解决,他就早一天恢复自由身。

      “之前我让你去踩点,城防图是放在军中,对吧?”

      “是的,殿下。”李自同说,“那日我亲眼看见林峰带着进了营帐,和副将们商讨事宜。”

      方青云焦虑的时候喜欢一口又一口抿着茶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杯中的茶水已经见底,他抿进嘴了一片茶叶。淡淡地清苦味从舌尖逐渐蔓延到整个口腔,也蔓延到方青云的心里。

      方青衣对于之前的战败一直郁结于心,奈何新越军队实力强过北楚不少,硬碰硬占不了好处,所以就想到了偷取城防图的法子。
      两国交界之处,新越是用座城池来镇守的,名唤越江,城外的不远处就是隔着两国一条界河。当初一战,就是新越的水师强渡界河,将北楚杀了个片甲不留。

      此城中林家军数量算不上太多,更多的是黎民百姓。
      久攻不下的原因,则是越江的城防是寻了一批能人异士特制而成,环环相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方青云此行的目的,就是拿到这张城防图,带回北楚,为攻城提供便利。

      “等我手伤在将养些时日的。”方青云说,“不就是一张城防图吗。”

      “殿下你是打算……”

      “偷出来。赌一把,看看是不是我命不该绝。如果全身而退,我就能安安稳稳地待在林成的身边;如果不幸身死,就随我去吧,不必管我。”

      -

      林成从皇宫出来的时候时辰尚早,中途拐去之前的那家茶楼买了方青云最爱吃的杏花糕。

      “让掌柜的,多加了杏花,青云肯定爱吃。”他端详着杏花糕,自言自语,刚要踏进院子,却听见方青云和李自同面容严肃地说话。他立刻轻巧地侧过身,躲在柱子后面的阴影里。

      “赌一把,”他听见方青云说,“看看是不是我命不该绝。”

      林成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糕点,指甲都嵌进血肉中去。鲜血顺着掌纹流淌,滴在了地上,也有不小心沾在油纸上的。林成发现后赶忙地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把沾血的地方剔除。

      等到方青云和李自同不再讨论这些严肃的事后,林成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笑眯眯地走进了院子,将杏花糕拎在自己的面前,走向了方青云。

      “青云,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你最喜欢吃的杏花糕!我特地让掌柜多加了好些的杏花花瓣,这次一定特别浓郁,你肯定喜欢。”

      方青云看向林成,晚霞就在他的身后,落日的余晖照在他的背,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对啊,还是成兄最了解我的口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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