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鹿狐]《狐疑》》晦弦

49、第 49 章

　　之四十九
　　北风飒飒，看起来总像是要下雪。
　　寒冷的地气透过枯草，针扎似的往人膝盖骨里钻，使得琴狐的预感比在场的其他两人都要更强烈一些。他这个单膝跪地的姿势其实半成不就，但入了徛封浔的眼，这仿佛赎罪一般的姿态显然燃起了新一重的复仇快感。
　　只听徛封浔又道，“罪人岛，南域最大的监狱，当年的监狱长还是北冥风举。三年前你们三人联手，在那里以鳇影设局，却不知我暗中留了攀玉麟做为后手，更不知那场大火是我故意留下的生门。”
　　“嗯，敝人现在明白了……”
　　“哦？明白什么？”
　　徛封浔的声音又近了一些，像是弯下腰来想要听得更清楚。
　　琴狐先是装模做样地吃疼憋了一息，这才缓缓地道，“原来……你是从一条咸鱼变成了一条烤鱼呀！”
　　三年前的徛封浔便不喜咸鱼这个称呼，一提就要暴跳如雷。
　　以为徛封浔会因此冲动出手，露出破绽，琴狐暗暗攥紧了拳头，浑身细胞都在戒备，但他屏息凝神了约摸半分钟，却只得到徛封浔一声冷哼。
　　“也罢，你想好了么？琴狐，拖时间只会对你自己不利，是生是死，好歹亲自选一个？”

　　啧，是说一条咸鱼的自我修养，居然在这三年里进步了？
　　琴狐努了努嘴，在心底疯狂吐槽。
　　但这选择有差吗？有差吗！
　　二三十万条人命，表面上是个牺牲多数还是少数的电车悖论，实际上，却也是牺牲职业道德，还是牺牲情感的灵魂拷问。而如今，这两样于琴狐来说皆是视若珍宝，少了哪一个，都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生生撕裂一般痛苦。
　　这还选个鬼？
　　指尖一旋，硅胶假体的最后一颗纽扣终于解开，琴狐故作有气无力地回道，“……你说完了么？”
　　“说完了。”
　　“哦，好……那么、终于轮到敝人了——！”

　　话音未落，方才还痛苦蜷缩成一团的琴狐猛然一跃而起，凭借着身体张弛的冲劲，一击重拳直袭徛封浔面门！
　　向来嬉皮笑脸的人，此刻竟是横眉冷对，怒而生吼。
　　“我和鹿巾最后悔的，是三年前将明河好友介绍给你！”
　　这一拳精准地打在了徛封浔腕上，那只被捏了许久的遥控器脱手而出，琴狐紧接着又旋身飞起一脚，欲踢徛封浔的头。
　　“你用虚假的病情，一句空口承诺，让她走上医鬼绝路，你对一个真心爱着你的人还真是残忍——！”
　　“爱着？”
　　徛封浔像是在听一个笑话，以肘格挡之后残绝地冷笑一声，毫无喘息空间地直攻回来。

　　琴狐左躲右闪，虽是悉数灵活闪避，但以一个Omega的身体素质去抗衡徛封浔这样的Alpha，终究还是略显吃亏，他整个人被推着后退数步，这才堪堪撑住，与徛封浔僵持在了原地。
　　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里闪着嗜血的猩红，却又吊诡的多了一丝浪漫，徛封浔缓缓开口，“多谢指点，你这么一说，这个故事突然变得凄美了许多呐。”
　　“哦？是么？莫非敝人该考虑转行去写书？”
　　“也许吧？”
　　徛封浔稍一停顿，再出口时，琴狐觉得自己仿佛置身舞台，对面正用话剧表演般夸张的语气说话，里面充满了艺术色彩，甚至连咬字归音都不再是日常对话的模式——
　　“我披上她所爱之人的皮囊，享受着她爱意的目光，却一步、一步，指引她走向死亡，唉……那还真是——过分美味了！”
　　如若不是最后语气忽转，感情变化有如翻书，琴狐差点都要信了那哀戚神色之后的真情实感。
　　怎么能忘了，眼前这人是个玩弄人情的疯子！
　　琴狐突兀地撤去手上抵抗的力道，借着徛封浔未及反应的惯性前冲，一拳捣中敌人腹部。
　　只听徛封浔吃疼闷哼一声，琴狐这才稍稍解了气，转过身来轻飘飘地嘲讽，“美味？你这是在形容自己很好吃吗？那敝人建议再撒把辣椒粉，这样烤出来的咸鱼才是真美味！”
　　琴狐说罢，一脚将之前落地的遥控器踢到小水仙身边，然后提气握拳，已是再次冲徛封浔迎了上去。

　　十二月的天确实冷得很，虽然未及呵气成冰，但成雾绰绰有余。
　　这见招拆招也不知过了多久，琴狐只知道自己原先预想三招能解决的问题，如今已经拖延了数十招，实在槽心。
　　正想着，他一侧脑袋，躲过了一记直冲太阳穴的勾拳，又回报对方以横扫，心里却是愈发烦乱——
　　且不说徛封浔这是真的招招狠辣想要他的命，他却碍于不能让徛封浔毙命当场而处处保留，实在难以施展全力，单说这时不时翻涌而起的吐意，就足以让他疲于应付。
　　下次，如果还有下次！
　　敝人坚决不坐小水仙开的车……
　　这念头刚一闪过，琴狐瞅准时机，强咽下已经辣到喉咙眼儿的酸水，试图一招锁喉擒下徛封浔，可谁知他手一抖，又错过了徛封浔的脖子。
　　琴狐不胜其扰地晃了下脑袋，思绪急转向另一个方案——
　　若是拿之不下，那么僵持下去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至少南域没有更多的伤亡，只要时间拖延得足够久，等疫区那边确认圆缺被擒，剑子仙迹的药剂开始生效，到时这边就可以毫无顾忌，直接命令小水仙开枪……
　　“呃呕——！”
　　精力有限，顾此失彼。
　　思绪烦乱之间，琴狐下意识一弯腰，终于干呕了出来。
　　糟了！
　　再直起身来时果然为时已晚，拳掌破空的风声已经逼近，避之不及！
　　在仅有零点零零一毫秒的反应时间之内，求生的本能居然屈居于救人之后，琴狐毫不迟疑地选择让小水仙不要射杀徛封浔，但命令尚未出口，电光火石之间，忽闻一个女声抢了先——
　　“风举？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这声音极尽温柔，体贴又不显娇媚。里面有医者关怀的些微责备，也有恋人之间独有的亲昵温存。
　　许是太过真实，徛封浔霎时怔住，整个人条件反射般松软下来，一身的刚猛疯狂都在瞬间消散无踪。
　　这弹指一瞬的愣怔于战场已是太过奢侈。
　　琴狐不需要别人给他第二次机会，抓腕捏肘，上步别腿，眨眼之间已是将人掀翻在地，又赶忙摸出手铐铐住。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呼——！多谢，小水仙。”
　　琴狐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来，抹了一把额上冷汗，“我看着他，你去联系下信君，汇报我们这边的状况请求支援！”
　　“好的！”

　　看着小姑娘应声跑回车里开始联络，琴狐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最后干脆把徛封浔当人肉坐垫，如泰山压顶，瞅准徛封浔脊椎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
　　受不得此等屈辱，徛封浔登时气得像是要跳起来咬人。
　　琴狐乐呵呵地两手撑背，稳固的三角支撑，硬是把抬头翘尾的烤鱼又给压成了烤鱼板板，嘴上更是不打算饶人。
　　“嘿呀，不气不气，敝人只是为了防止你做什么伤害自己的小动作，是为你好嘛。你放心，敝人不想要你的命，毕竟你敢以命作赌，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敝人面前，还能保证在身死之后都会让疫区蒙灾。啧啧，你这条烤鱼，简直是有毒啊，比河豚都毒，不敢吃不敢吃……”
　　琴狐夸张地摸了摸自己心口，另一手却在自己衣服里摸索了半天，掏出手机点亮屏幕，边打字边续道，“敝人猜，你身上是装了以生命体征为阙值，才能触发的信号装置吧？比如心率？呼吸？嗯……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等法医那边接手后就会知道了。不过接收你命令信号的，应该是身在疫区的圆缺？那待会儿信咪那边，应该还会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哦！”
　　“你没——”
　　“怀孕吗？”
　　琴狐把手机塞回口袋，得意地嘿嘿一笑，“当然没，你刚才都没发现敝人从地上起身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掉出来？喏——”
　　像个博物馆讲解员，琴狐耐心又好脾气地特意伸手指给徛封浔。

　　目光所及，只见那边假山石一角有一团块状物，若不是看起来圆润光滑，被当成假山石的一部分都顺理成章。
　　琴狐又补充道，“唉，说真的，那硅胶假体的背带不是一般的难解啊，敝人蹲下身来才好不容易解开——”
　　“舒龙琴狐！”
　　约摸是知道输得彻底，徛封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激动得奋力扭动身体反抗，几次差点真的把琴狐直接掀下去。
　　“诶，敝人在！”
　　牢牢压制住徛封浔之余，琴狐伸手捏了捏额角，晃动了下脑袋。
　　刚才干呕的那一下大概还不够，他仍是觉得有些头昏脑胀，想吐得厉害，索性转移一下注意力，继续用气死人不偿命的欢快语气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这条烤鱼还有什么算盘，不如一起说了呗，看看还有什么是敝人没料到的？”

　　咔嗒。
　　话音刚落，空旷的场地里突然响起一声脆响，那声音不大，但在车辆呼啸而过的飞驰声中，琴狐准确而清晰地辨别出了它——
　　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那么我，你也预料到了么？舒龙琴狐？”
　　却见琴狐头也未回，轻声一笑，仿佛已是等待许久，低低地道，“所以你又输了，风月主人任云行。”
　　语毕一声枪响，惊得林中宿鸟惊飞，落了满地死寂。
　　还有，一堆手枪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