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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听说病症·难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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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听说病症·难断
在城门口,只听了那看马的小子寥寥几句,后来那人被纪棠吓的话都说不清楚,纪棠也只听了个囫囵。
好容易逮到个能说清楚话的,纪棠赶紧打听了。并非纪棠真的要替原主尽什么孝心,而是在城门那看马的小子说出病症时,崇宁五人明显反应不对。
虽然振玉一向是老母亲忧国忧民的模样,白枳长于医药,那个惊讶的反应也还能解释,佟篱儿当时微微皱了眉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瑶星。
崇宁眼里一闪而过的阴狠恰巧被自己捕捉到。虽然崇宁面对外人一向没有太多的表情和反应,甚至是威严压迫比较多。但这人毕竟躺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一些细小的情绪波动自己还是能大抵猜到的。
他们一定有事儿瞒着我!
纪棠饶是想。
陆六弓着背,看着自己的脚尖,又是摇头又是皱眉:“说来这病也奇怪。头起二月天,那杨柳才冒出嫩芽,小的还亲眼见着纪侯骑着马,带着人出城去。打了满满的猎物,挖了初生的竹笋,采摘了一畦的嫩蕨芽,日落而归。当时纪侯骑在马上,看见小的站在街边,顺手将他亲自拉弓猎来的狍子赏给了小的。”
“哪知三月初,就听纪侯府里的人传出纪侯病了的消息。平日里纪侯身强体壮,经常出城打猎,这都是百姓们总所周知的,别说病,连风寒都不曾听说过!所以纪侯开始有生病的苗头时,纪侯府上上下下也并不当回事,只当纪侯是年纪大了,打猎时累乏了,休息几日便好了。以至于后来传出纪侯重病的消息时,百姓们都认为是空穴来风、杯弓蛇影,直言要将造谣之人法办!”
纪棠纳闷的问:“府里的大夫也没有察觉吗?”
一般来说,这样的世家大族,家里应该是长期有大夫的。比如太子府就有一个未颜,嗯……这个是特例。
总之就是纪棠觉得很奇怪,一个世家大族的当家,堂堂纪侯,怎么会病了无人知?直到病入膏肓,病急乱投医,荒唐的连高僧都请回来看病了?
陆六抬起头看了一眼纪棠,匆忙的又低着头,说:“纪侯一向硬朗,最不喜人问身体是否不适。别说大夫请平安脉了,但凡身边人关心的问一句,也要受重罚。少爷不记得了?”
纪棠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笑道:“你看我这记性,生了场病,连自己老父亲的习惯都给忘了!”
崇宁看着戏精纪棠,揉了揉发疼的脑门。
陆六点点头,心道:传言果然不假!世子新婚之夜大病一场,性情大变!
白枳问:“到底纪侯病症如何?大夫怎么说?”
陆六稍微抬了抬腰背。
纪棠说:“你别拘束,就当寻常朋友间闲聊罢。”
陆六哪里敢真的就当做闲聊,只是照着纪棠的话,稍微做出放松的模样,接着说:“三月初,就听着纪侯府的人进进出出,忙的风风火火,四处求请名医。那些名医妄称大名鼎鼎,妙手回春,竟一个也不能断症。”
纪棠听得仔细,白枳尤其认真。
陆六说:“那些名医大部分都下榻在小店,小的偶尔与他们闲聊,倒是比外人知道的详细。”
陆六说的活灵活现,向前走了小半步:“纪侯不吃不喝不睡,不哭不闹不说,两只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夜里看着啊,瘆得慌!那些大夫都说纪侯好好地一个人已经死了大半了,具体是什么病却实在是瞧不出来。他们世代行医,翻遍了医书,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病症。那模样啊,活脱脱的就像是……”
佟篱儿接过话茬,说:“中邪?”
陆六的话被抢了一半,他顿了一顿,说:“可不就是中邪了!前几日有一个路过的医术高明的高僧,路过纪侯府,说纪侯府乌云盖顶,似苦忧愁,有血光之灾。纪侯府也没个女主人,纪侯倒了,众人便作乌雀散。管家实在是没办法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吧,就将那位高僧请了进去。”
陆六说:“说也奇怪,那高僧先是作法驱邪,再写了一剂药,药汤下去,纪侯眼珠竟然动了动。管家便将这僧人奉为贵宾,养在纪侯府了。”
纪棠试探的问:“医术高明的僧人?那和尚该不会叫奕霖吧?”
陆六神情闪躲,回答道:“少,少爷知道?”
纪棠顿觉索然无味,兴趣缺缺的说:“不知,猜的。”
陆六瞬间不知作何反应,店小二适时敲了门,端着满满的菜色,摆的琳琅满目。
振玉冲陆六挥挥手,说:“你且退下吧。”
陆六忙对着还在盯着纪棠看的店小二挤眉弄眼,拉着他出去了。
出门以来,在纪棠的倡议下,振玉、白枳、瑶星都是和纪棠、崇宁、佟篱儿一桌吃饭的。起初那三人还别捏局促,被纪棠和佟篱儿调笑多了,渐渐的也就习以为常,不似曾经的奴性了。
纪棠嘴里正塞着崇宁给他夹的鸡翅膀,崇宁垂了眼眸,喝了一口素南瓜汤,问::“振玉,你怎么看?”
振玉夹起一块糯米排骨,放在白枳碗里,说:“疑点颇多。先不谈病症的问题,单单奕霖就是个很大的疑点!这陆六才说纪侯不吃不喝不睡,怎么着奕霖以来就能灌下去汤药?可见是前言不搭后语。”
崇宁不接话,扭头看着跟鸡翅奋斗的纪棠。
纪棠抬起头与崇宁视线正好对在一起,看着崇宁满眼‘你怎么不开口,你怎么看?’的表情,纪棠将啃了一半的鸡翅放在碗里,用崇宁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嘴角,说:“看着我干嘛?你瞒了我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崇宁嘴角抽抽。
“就你,你,你!”纪棠将崇宁白枳佟篱儿挨个指了一遍,说,“还真打量我眼瞎,就你们那明里暗里的眼神交流,真以为我没看见?”
崇宁单手抚在纪棠背后,安抚的说:“并非故意隐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是,只是不想让你忧心。”
纪棠扭了扭腰背,将崇宁的手抖开,嫌恶道:“拿开你的脏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我衣服擦手!”
“……”崇宁干笑,“原来你知道啊!”
纪棠盯着崇宁,一字一顿的一语双关:“我·都·知·道!”
崇宁又在鸡汤的头顶擦了擦手,看了一眼白枳,颔首。
白枳这才敢开腔,将喻名的事儿简单的说了,双臂在胸前交叉抱着,皱眉的陷入思考:“喻世子出事后属下仔细回忆,也询问了当时押解的相关人等。出事前的喻世子和刚刚陆六描述的纪侯病症,几乎是如出一辙。但是……”
纪棠看白枳偷瞄自己一眼,怕白枳因为纪侯是自己父亲而有所顾忌,便说:“尽管说!”
白枳抿了抿嘴,才说:“喻世子出事前后都如常人一般,并无异常。要不是跌落山崖后属下将其剖腹,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但是纪侯现在是活生生的人,不论是否与喻世子病症相同,属下都无法准确的下判断。除非……”
“除非让你将他解剖?”
纪棠这才知道白枳的顾忌是什么,便将白枳未说完之话说了出来。
毕竟任谁,当面说要将对方父亲开膛破肚这话,都是艰难的。
不吃不喝不睡,不哭不闹不说,两只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前方。陆六形容的这种模样,光是想想就让纪棠觉得瘆得慌。
说起之前栗丘村发狂的村民,纪棠还觉得那玩意儿是真人版的生化危机。可是这喻名和纪侯的样子,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
若是喻名早在回南宜的路上就已经丧命,五脏六腑就开始腐烂,可外表又是完好无损。人死而行动自如,尸身不腐的?即便是冬季,这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难不成还真是中邪?
人体内肠道与外界相连通,含有众多的菌群,例如益生菌双歧杆菌,致病菌大肠菌群等等。一旦人死亡,机体就会自动成为一个超级巨大且营养丰富的培养基,要是在夏季,室外的尸体非常容易就变成了巨人观。恐怖,恶臭难耐!
纪棠不由得打了个抖。
如若不是中邪,可就这样一个看起来完完好好的一个人,却是早就已经丧命的人。
也就是说,纪棠他们是和一个会走路的死人同行了大半个月乃至一个月?
纪棠光是想想,就不觉得后背发凉,冷不丁的将凳子往崇宁身边挪了挪。
白枳将纪棠的动作看在眼里,想起之前纪棠亲眼看见那几个黑衣人尸体躺在药庐时那发疯一样狂奔的模样。大概是猜到纪棠定然是想起和状若常人的已死之人喻名同行良久,现在想必是心有余悸,不寒而栗,后怕不已。
怪不得爷千叮万嘱要瞒着王妃,原来是爷体贴王妃胆小,怕吓着王妃!
白枳担心纪棠一时心里害怕,误会了崇宁的好意,便张口解释说:“王妃,爷是怕您知道了害怕,并非有意隐瞒……”
白枳剩下的话被纪棠瞪的吞在肚子里了。
纪棠手肘狠狠的戳在崇宁肚子上,咬着后槽牙恨恨的说:“晚上再跟你算账!”
崇宁捂着肚子面不改色:“不急,慢~慢算!”
纪棠听着崇宁挑衅的调戏,嗔怒的瞪了他好几眼,要不是想着晚上还要这只王八羔子崇宁镇宅安神,他纪棠真想一巴掌把崇宁扇出去!
说好的相知相许相惜坦诚以待呢!
剩余那四人对纪棠与崇宁二人随时随地的打情骂俏早已经习以为常,该吃饭的吃饭,该夹菜的夹菜,该喂喝汤的喝汤。
真可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纪棠眉梢挑挑:“咳咳!那个……白枳啊……”
白枳埋着脑袋从振玉筷子上抢过一颗白玉糯米丸子,抱在嘴里,鼓着脸颊,问:“王妃,您说?”
四个字硬是让纪棠如听无纸天书。
纪棠直接无视了白枳的回答,卖关子说:“我有办法让你在不解剖的前提下,确认纪侯,也就是我父亲目前的情况。”
白枳来了兴趣,三两口将嘴里的白玉丸子嘴边嚼了,使劲的吞进去,又接着振玉端来的汤喝了一口,咽了下去。好学宝宝白枳睁着无辜求学的眼睛,期盼的看着纪棠。
“你找个机会,潜进纪,嗯,父亲房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你把他嘴巴捏开,你凑上去问一问,看是不是和喻名尸身解剖出来的味道一样,就可以了。”
纪棠拎着俩筷子,就像在闲聊隔壁家的杏花出墙而来的故事一般,将碗里的狮子头戳的稀巴烂。
崇宁一筷子头打在纪棠的手背上,说:“迷箸刨坟,开膛破肚,肉碎骨连!”
纪棠看着碗里那一堆已经被自己捣烂如腐肉一般的狮子头肉渣,在汤汁里泛起点点油星,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