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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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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暴雨如注,倾盆而下,长街上空无一人。
李淮风站在床边,雨水滴滴答答地从他衣角滴落,他面色苍白,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丁若休双目紧闭,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数不胜数,伤口因为被雨水浸泡变得肿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大夫也不禁神情感叹。
他纵然一生救人无数,却也从未见过伤势如此之重的人,直到血被止住,才细心的将伤口包扎起来,只是因为伤口太过,丁若休几乎全身都被缠上了纱布。
大夫擦了擦额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不过切记他一月之内都不可再有任何剧烈的动作,否则伤口再度崩开,可就不好办了。”
“李公子,李公子?”
连连呼喊两声,李淮风才像回过神一般,连连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大夫。”
“你方才送来的那个姑娘,伤及喉骨和腹部,三个月内饮食也要甚为留意,不过你送来得很及时,若是再晚上一炷香的时间,只怕是神仙也难救。”
大夫又絮絮叨叨交代完许多,见李淮风全数点头应下,才放心离去。
李淮风坐在床边,轻轻地拢了拢被子,忽又见到自己的右手,喉头一阵翻涌,他快步奔到窗边,大肆地呕吐起来。
他是右手练剑,方才也正是他的右手,杀了人。
李淮风下手时不曾有一丝颤抖,果断决绝,他出手很快,剑身连鲜血也不曾染上,可如今他攀附着窗台的右手,却颤抖得厉害。
指尖用力地划过过窗棂,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李淮风吐得厉害,却什么也没吐出来,眼角也被逼出了湿意,他的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
他像是害怕,又像是不能接受杀人这件事,他的神情挣扎隐忍,痛苦万分。
雨水混着凉风吹在了李淮风的面上,冰凉的雨滴顺着李淮风的下颚滑进了衣领,李淮风猛地反应过来丁若休的身子需要休养,又担心对方着凉,重新将窗关上了。
回过头,丁若休静静地躺着,面上安然宁静,李淮风的心奇妙地平静了下来,丁若休的存在,仿佛让他受到了某种安抚。
他一步步走了过去,坐在丁若休的身边,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李淮风脸上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只要丁若休还活着,那就够了。
转而望向屋外的大雨,李淮风知道,他和丁若休的行踪已经暴露,如今丁若休重伤未醒,不知还会有多少人前来要取丁若休的命。
况且琴欢也迟早会再来,李淮风也无法安心。
为今之计,李淮风只能带丁若休先行离开此处,再做打算。
可丁若休如今还未醒来,李淮风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准备等丁若休醒来再走,往后的路途更加危险,丁若休也不会再有这般片刻的沉睡。
到了晚上,丁若休突然发起了高热,白色的纱布也被内里的鲜血染红,大夫和李淮风一整晚换了数次药,丁若休的温度才恢复了正常,血也被止住。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李淮风彻夜未眠,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但他不愿把自己的眼神移开,只有等到丁若休清醒过来,李淮风才能安心。
床边的指尖轻微地动了一下,丁若休的眼睫也在不停地抖动,李淮风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丁若休的手,紧张地抿了抿唇,时刻注意着丁若休是否有任何不妥。
眼皮似有千斤重,丁若休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丁若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面露疲色的李淮风。
“李淮风?”
声音方一出口,丁若休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干渴得像被火烧一样,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也是干裂得很。
“你醒了。”李淮风脸上是难掩的喜色,“你等等,我去给你端杯水过来。”
丁若休浅浅地抿了一口,又抬眸问道:“你受伤了吗?”
李淮风先前受了那四人一剑,但大夫已经处理好了,他并不想说出来让丁若休担心,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就好。”
饮下第二口,又听丁若休问道:“那位姑娘呢,她如何了?”
李淮风神色一顿,他是因为救木白薇而让丁若休落入这样的境地,他此刻说不出心中的感受,百般不是滋味。
“她……也无性命之忧。”
“那便好,你费劲力气救她,总算不是一场空。”
“你莫非因为我要救她,才担心她的生死吗?”
“她要是死了,你一定会良心不安,更或者会无法忘记她,只有她好好的,你才能毫无芥蒂。”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了怎么办?”李淮风眼眶泛起了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生气。
“我答应过你,会等你回来,我就一定不会死。”
丁若休的回答简短有力,李淮风不知怎么的,像是无法忍受地撇开了脑袋,肩膀在轻微地起伏着。
此刻后怕终于在李淮风的心中涌了出来,他光是想到丁若休不在了这件事,就已无法忍受,可让丁若休置于险境的,恰恰是他自己。
丁若休不光只字不提,反而还担心木白薇的安危,他有什么资格同丁若休说那些生气的话?
“李淮风,你生气了?”丁若休扯了扯李淮风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
“丁若休,我问你,是不是你答应我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李淮风转了过来,目光灼灼,那些无法压抑的感情如同沸腾的热水,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是。”
“你骗我,你分明还答应过我,你会和我一起闯荡江湖,我们一直都会是……朋友,木姑娘也知道,可你一件也没做到,你还忘了我。”
丁若休不由分说地握住了李淮风的手,他的手心干燥宽大,十指紧扣,不留一丝空隙。
“我骗了你,更要罚。”
“谁说要罚你了,我可没说。”
李淮风小小地挣扎了一下,丁若休却握得更紧,他的目光比李淮风的更隐晦,更难懂。
“我说的,从今日开始,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