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丢弃

33、三十三

　　回去之后，我整整两天都没有和眭轩联系过，他曾打来无数个电话，我看到手机在一旁无声的闪烁，心如刀绞，最后索性关掉了它。
　　我何尝不想和他说上一句温暖的话，听听他的声音，可是每当我拿起手机，就想起了在床上不吃不喝的妈妈，我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自从那晚回来，妈妈就病了。倒也不是真的病了，是她的心病了，精神受到了刺激。她不吃不喝也不睡，睁着眼睛想事情，无声的流泪。无论我问她什么，和她说什么话，她都没有回应。我真的怕了，对未知的恐惧超过了一切，两天里，我只有守着她，一刻不离。
　　第三天，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妈妈在清晨起床，做早饭给我吃，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去上班。
　　“妈妈。”我有些迟疑的喊她，声音里面带着因害怕产生的颤音。“到底怎么了？”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湿润了我干涩了两天的眼睛。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陌陌，我不可能把你栓在身边，也不可能整天守着你，你要去找眭轩，我管不了，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你想和他结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妈妈的声音透着陌生的冷静。“那你总的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吧。”我奋力挣扎。
　　“为了什么？就为了我们母女俩受的这些年的苦，要不是他父亲，我们何至于......还有你姐姐......”妈妈也哭了起来，我不知道她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我们俩的苦命。她这一举动让我手足无措，我跟着哭了起来，哭的更凶。
　　就这样，在这个四十几平米的小屋里，我们的哭声在墙壁间回荡，如果爸爸和姐姐在天有灵，会不会同我们一起流泪？
　　当妈妈走后，我坐在突然之间安静下来的房间里，空虚像巨浪一样袭击了我。我呆坐了一会，实在受不了了，就洗了把脸，准备去学校看一下。
　　这一学期的课程格外的松，学校为了提高就业率，特别批准在外面实习的学生可以请假。考试也没有什么难度，我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回到了久违的宿舍，里面一股缺少人气的荒凉感，我的桌子上一层薄薄的灰尘，我用手轻轻的擦拭，突然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很不真实，眭轩是假的，那天晚上也是假的，我只是在虚幻中走了一趟，留下很多眼泪，然后又走了出来。
　　是电话铃声让我回到了现实，宿舍的电话响了起来，舍友们都去各忙各的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犹豫了一下，我接了起来。
　　“喂，”是眭轩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没有答话，就对着话筒抽泣起来。“是廖陌吗？”他听出来了，声音激动而开心，“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你为什么不开机？”“我......”我说不下去了。“你在学校别走，我马上去接你。”我想说我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我心里还残留着妈妈的恐吓，但是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不久，楼下响了一声汽车喇叭声，我快步走下楼去，果然是眭轩。我一打开车门坐进去，他就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抱的我几乎要窒息。
　　“宝贝，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就是想告诉你，都弄清楚了，那只是个误会。”我一听这话，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他坐直了身子，然后紧紧的盯着他说：“真的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快告诉我！”
　　“我们回去吃着饭慢慢说吧，我都两天没吃饭了，快要饿死了。”“你感冒了？”我再次注意到他的鼻塞，然后发现他手上打吊针留下的青印。“没有，跟他吵了一架，生了点气，有些上火。”眭轩不满的瞪着坐在前面的木瞑。
　　我这才发现今天开车的不是李经烁，而是木瞑。木瞑听到眭轩的指控，无奈的笑道：“我都已经认错了，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原谅我。”一边说着，他缓缓的开动了车。眭轩一路上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休息，但是从始至终都紧紧的抓住我的手，不肯放开。
　　我注意到眭轩的憔悴，他坐在我身边，感觉是那么轻，好似一个虚无的灵魂，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刮散。我恐惧于自己的胡思乱想，赶紧伸出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怕他真的会消失。
　　下车的时候，眭轩也完全没有力气，试了几次也无法把自己从车里挪到轮椅上，我想扶他一下，他摆摆手拒绝了。一旁的木瞑实在看不下去，弯下腰来，直接把他抱了上来，并且不忘奚落他，“你有摔东西那些力气，留着干这个多好。”
　　走进眭轩的屋里，我才明白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眭轩屋里面很多东西都没了踪迹，窗台上的植物，床头的台灯，还有那些装饰品，甚至是他平日里钟爱的那些各色的玻璃杯子，现在大概统统已经支离破碎，变成垃圾了。
　　“怎么回事，才两天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我看着躺在床上的眭轩，实在想象不出他发飙的样子。“看看我，我才是受害者。”木瞑挽起袖子，胳膊上一块划痕，“伤及无辜。”眭轩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木瞑见状更来劲了，在我面前细数他的罪状：“不吃不喝的，一天拨一百来遍电话，光手机就摔坏了好几个。”
　　“好了，你出去招呼一下，让廖陌在这里吃饭吧。”眭轩已经没有精力去和他争辩，抬手挥了两下，把木瞑赶走了。
　　“你看起来很不好。”他脸色苍白，声音漂浮不定，明显中气不足。“我现在已经好了。”眭轩挺了挺后背，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干吗生这么大的气？”“我不是生气，我是在害怕。”眭轩再次握上我的手，手有些颤抖，“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
　　“你不要我我还要缠着你呢，想不负责任，门都没有。”我的话让他舒心的笑了起来，这个时候，木瞑陆续端着各色的美味走了进来，放到了沙发旁边的桌子上，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招呼我过去和他一起吃饭。
　　“你不吃吗，不是都快饿死了？”我看到只有两幅餐具，转头问眭轩。“别让他吃了，今天早晨喝了一杯牛奶，全吐在车上，李经烁去洗车现在还没回来。”木瞑看着眭轩，“受不了诱惑就闭上眼睛睡一会。”
　　“怎么回事？”我紧张的摸摸眭轩的胃，“才两天就把全身零件都用坏了？”“急火攻心，伤了脾胃，过两天就没事了，咱吃咱的，他吃他的。”木瞑说着，小护士就走了进来，给眭轩打上了营养液之类的东西。眭轩果然闭上眼睛，不再理我们。
　　我哪里吃的下去，再好的东西现在都如同嚼蜡，我一直惦记着至关重要的那个答案呢。匆匆扒了几口，就放下碗筷去眭轩的身边坐着，守着他。
　　眭轩睁开眼睛问：“怎么不吃了。”“没有胃口，快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我哪里吃的下。”
　　“木瞑，去把那些东西拿过来。”眭轩招呼道。木瞑犹豫了一下，坐着没动。“快去。”眭轩语气有些加重。木瞑磨磨蹭蹭的站了起来，说道：“真的要告诉廖陌吗？可是我答应过陈叔，不给她看的。”“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眭轩提了一口气，“再说她也有权利知道。”看着木瞑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眭轩顺势拿起了床边的玻璃杯向他扔了过去，“还不快走，你又想挨揍是不是？”
　　木瞑侧身躲了过去，皱着眉头走出了房间，不一会儿，那个熟悉的纸袋摆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时不知所措，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我不知道里面装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是不是一直缠绕我的那些疑惑都将揭开？而这些谜底会不会带给我新的痛苦，一如从前。
　　看着我盯着它却迟迟不敢打开，眭轩有些着急。他用那只空闲的手伸进袋里，把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摆在我的面前。
　　那是几张剪报，还有一些资料的复印件。复印件有法院的判决书，有死者鉴定报告，还有其他的一些证明，而这些东西的所有内容都指向同一个人，那就是我已故的父亲---廖前辉。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已经泛黄的剪报仔细看起来，黑色的醒目的主标题刺痛我的眼睛：模范警官竟是同犯，收受贿赂终赴黄泉。下面的副标题是：刑警廖前辉与其包庇的□□头目因分赃不均而起争执，最后被乱枪打死。
　　下面内容详细叙述了这一事件：昨日破获一贩毒团伙，在抓捕过程中发现刑警廖前辉死在案发地点，身中数枪。据已被抓获的嫌疑犯称廖前辉与其头目长期存在互利行为，充当他的保护伞，而作为回报廖前辉要从他的毒品买卖中获得一定的利润。因廖前辉狮子大张口，额外要求增加数额，双方起了争执，在争执中该嫌疑人及其手下将廖前辉数枪打死。但还没来得及转移地点，就被得到线报的警察一举抓获。该嫌疑人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
　　警察从廖前辉身上搜出一定数量的现金和白粉，怀疑是他事先藏匿的赃物，又查封了他的帐户，在上面也发现了大量来路不明的资金，据此可以断定，廖前辉收受贿赂罪名成立，查封他名下所有资金及资产。
　　在后面，报纸尽职尽责的履行了它的普教大众的职责，添油加醋的描述了廖前辉是怎样从一个模范的刑警警官，在金钱的诱惑下堕落成一个罪犯，走上了不归路。从这些痛心疾首，声泪俱下的控诉中，我看到了这样的描述：他的妻子已经即将临盆，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将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会有一个幸福而美满的家庭。正是对金钱的过份贪欲，是人性中正义的泯灭导致了他的最终结果。
　　放下这张剪报，我又一张一张仔细的看了所有的东西，内心却异常的麻木，没起一点波澜。仿佛上面叙述的都是别人的事，与我无关。与我的父亲无关。
　　“你别生气。”眭轩看到我面无表情，有些担心。“我不生气。”
　　“你别太难过。”顿了一会儿，眭轩又小心翼翼的安慰我。“我不难过。”
　　“我为什么要生气难过，因为我根本不相信这些。”我抬起眼睛与他对视，眭轩听到我这样说，松了一口气，“我真怕你接受不了，我也相信一定另有隐情。”“一定是的，陈叔叔说过，我爸是个好人。”我的语气没有听从我的控制，一下子激动的飙高，泄露了我内心刚刚涌起的波涛。
　　“廖陌......”眭轩伸出手来，“到我这儿来。”我顺从的靠过去，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用一只手轻轻拍拍我的后背，重新平复了我的心情。
　　我突然想起眼前最要紧的事，抬起头来问他：“妈妈那天说的话是不是与这件事情有关。”眭轩点点头。我不由皱起眉头，“那......难道，那个人所指的头目......”
　　“不是我！”眭宗雄的声音由门边传来，说着他已快步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本来是一章，可是太长，就在这里切断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