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看得见的悲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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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看得见的悲伤
“我……想喝水。”低着头，他说。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攥成了拳头。
“你……”日向雏田看着他，突然嘤嘤的哭了起来。
他把拳头捏的更紧了。
“过来。”男人的声音不经意间变得温柔了些，像是忧伤的大提琴般。
“我说我想喝水！”不想面对，可不可以？他才15岁，才15岁啊！
“过来。”低沉沙哑的音调拔高了些，“快过来，鸣人。”男人走过来，拖着他的手，第一下居然没拖动。他诧异的看了男孩一眼。
鸣人的唇是紧紧咬合着的，干燥的嘴唇已经有了一些裂痕，唇色较之平常要更苍白些。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阴天的光线，它们失去了平时耀眼的光泽。“我……我想……呜……喝水……”没有眼泪，眼眶却是红的，干干的低泣声。男孩的唇因为用力过度，已经咬出了血。暗红色的液体，润泽了苍白的嘴唇，凄美的搭配。此时出现在金发少年的脸上，并不好看。
卡卡西缓缓的闭上了眼：“听话……鸣人，快过来吧。”
门开的时候，鸣人看到了白色大床床头晕黄色的灯光，它们抚摸着玖辛奈雪白的侧脸，似乎也为那抹惊心的白增加了一丝人色。她的眼是紧闭着的，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窝下投影出可爱的扇形。鸣人很少看到不吵闹的玖辛奈，这样恬静的母亲，比起平常来显得更加端庄美丽，但他却喜欢不起来，因为罩在她口鼻上的难看的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表情缓缓挪到病床前。整个房间的光线，就像外面灰暗的天色。只有玖辛奈静静躺着的地方，有团暖暖的光。离得近了，才发现，他根本感觉不到她正在呼吸。伸出去的手微微的打着颤，他屏住呼吸，紧紧咬着的牙关已经有些发酸了。
他在忍。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碰触，玖辛奈的睫毛悄悄的抖了抖。
“老妈！”鸣人的声音里有些雀跃。对于玖辛奈赏给他的爆栗子，第一次这样满怀期待。
就像困极的人初醒的样子，她似乎费了极大的力，才勉强撑起眼皮。
“老妈！”他又叫了一声，“你……”
在她完全张开眼睛的时候，鸣人只觉得满天的星斗都跳进了那双茶色眸子里，到口的问候就这么哽在喉咙里。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妈妈的眼睛居然这么美丽，它们正在发放着异样的光彩。
“呀……”微弱的、熟悉的、好听的声音，风铃一样清脆的音调，并不是平常玖辛奈说话的口气。她似乎有些惊喜，形于色的惊喜，丰厚的唇弯成幸福的形状。
那个表情，像是经过高超的图像处理。朦胧的、晕黄的色彩调子，怀旧的老照片似的记忆，就这么定格在鸣人的记忆里。他有预感，不管经过多少年，玖辛奈的这个表情，他绝不会忘记，到死都不会忘记。
她轻轻的笑着，生命正在从这个女人身上悄悄流失。他想说，老妈你别讲话，好好休息。但是他已经无法开口了，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悲伤，并不一定能像预想的那样，只要紧紧咬着牙，就能够忍住。
“你……终于来了。”玖辛奈的眼睛笑的眯起来，浓而密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璀璨的光。
“呜……老妈……呜呜……妈妈……”忍不住，根本就忍不住。那时鸣人才发现，他身体里的水份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大滴大滴的泪珠涌出眼眶，难以想象的温度，烫的他的脸颊都有些疼。热泪，大概就是指这样的泪水吧。
“呜呜……妈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男孩埋在母亲的怀里，大声的哭泣着。用尽所有的力气忍住的悲伤，冲破心里的堤防，它们正在泛滥。
身后的日向雏田也已经泣不成声。卡卡西站在门口的阴影里，低低的说：“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处枪伤……肝脏破裂……撑到现在已经是……”
“……呜呜……妈妈……为什么会这样……”
玖辛奈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缓慢的说道：“我……总算等到你了……”那时的她，应该已经意识不清了，她摸着鸣人柔软的发温柔的说着：“总算……等到你了……皆人……皆人……”
鸣人抬起了头，看着笑得一脸幸福的母亲。那是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恋爱中的女人的幸福表情。他有些慌乱，不知道应不应该打扰母亲的美梦。
“皆人……皆人……你终于来了……”泪光闪闪的眸子，说不出那是喜悦，还是悲伤。她抚着他的头：“不知道……最后为小鸣煎的荷包蛋……那孩子爱不爱吃……第一次……煎的那么完美……哟……”
那只不再柔美的手滑落的瞬间，女人八音盒式的绝美嗓音一点点归于平静。她的唇角带着笑，眼睛却是睁着的，深色的瞳孔已经发散了。金发少年的脸永远的镶嵌在那双美目里。儿子的，丈夫的，如此相似的一张脸。
“妈妈——！”
哭泣挽回不了什么，谁都知道。逝去了的人，绝不可能因为不停的掉眼泪而复生。道理是这样没错，然而鸣人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死亡。前不久，玖辛奈还在和他说着话。他的头似乎还因为她毫不留情的爆栗子而隐隐作痛，他还记得每次被揍的太狠了时，会愤愤的吼：“不要再敲了！会变笨的！”15年相依为命的依靠，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离开了自己。除了哭泣，他没有别的办法。
卡卡西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了房间，日向雏田一直安静的站在鸣人身后。少年亲手阖上母亲的眼睛，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体温仍是暖的，只有脸色有些苍白。
“鸣人君……”女孩嗫嚅着，想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这样安静的陪伴。
时光安然流淌，匆匆而过的15年，记忆片段像是经过剪辑，温馨的快乐的连成一串幸福的画面。他的耳际似乎响起某首不知名的曲调，有人轻轻的吟唱。并非日文。
听玖辛奈说过，世界上最无力的事，莫过于后悔。所以小鸣，你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过的事，绝不要后悔。
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改变得了。人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即使为此感到懊悔，也并不是那么丢脸的事吧？
后悔的是那个甚至没有翻过来仔细查看就被倒掉的荷包蛋，后悔的是几通没有接到的电话，后悔的是，或许应该听从玖辛奈的话，早些离开？
前几天，揪心的预感，如此真实的再临。鸣人的头深深的低垂着，看不到表情。
先是佐助，然后是母亲。开始，他还以为那帮对佐助下手的人是因为他是宇智波家族的人，现在前后联想起来，说不定那帮人的目标其实是自己。一天之内，最重要的人都突然的离开了身边。而他居然连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事的理由都不知道。
——……别哭。
——你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抬起右手腕，拼命的抵住眼睛，想要阻挡住无法停止的泪水。再过一会，再过一会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深深的呼吸，压抑着开始侵蚀心脏的悲痛。再过一会……
又开始下雨了，小雨。飘飘洒洒、纷纷扬扬的细雨，随着冰冷、柔和的风降临这座城市，温柔的像要抚慰谁的心。
那时鸣人的视线，一直盯着房间里雪白的墙壁。窗帘的阴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缓缓移动。日向雏田看着那样的他，有些害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眼泪却是已经止住了。除了不知道是否合适的陪伴，她能给予这个少年的，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她有些懊丧，为什么自己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呢？然而，能言善道的人，就能抚慰这个男孩的心吗？
漩涡鸣人第一次见到日向宁次，就是在那样一个连天空都在哭泣的下午。白色休闲服外，套着一件银灰色的外套。简单的装束，优雅的气质。长发松松散散的扎成一把，随意的搭在肩上。这是个沉稳、自信、英俊的年轻人。看着他，鸣人不自觉的在脑子里勾画出另一个人10年后的样子。
他，度过危险期了吗？
跟着日向宁次进来的，就是那个为他带路的陌生男人。他说他叫旗木卡卡西，多奇怪的名字，就像他同样奇怪的眼睛。他穿着黑色、紧身的小西装，从进门开始就靠在门口的阴影里。似乎这是他的习惯。
鸣人那个下午都没怎么主动说话。他们问，他就答。他不觉得这些人会对他不利，他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据。无关痛痒的话题，在坐着轮椅的异国男人进门的时候终于结束。
日向宁次站起身，他也傻傻的跟着站起身。对方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老人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恍惚，诺诺的低语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鸣人君，这位是卡罗•甘必诺先生。”宁次介绍道，“他……是你的祖父。”
“什……么？”他呆呆的打量起轮椅上的老人。发色跟他相比要更淡一些，浅浅的金色发丝已经不再光润，有不少已经花白，不细看，很难看出来。他的皱纹比起山田老头要少很多，然而不健康的肤色、深陷的眼窝，浅棕色的浑浊的眸子，让他有些不敢靠近。
这个人就是他的祖父？他的爷爷？
“他在说：‘太像了’。”旗木卡卡西从门口的阴影里走出来，对他说道，“他指的是你和卡洛斯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
“呃？”
“你父亲是意大利人，当年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他的日文名字是……波风皆人。”
“那他现在……”
“很遗憾。”卡卡西打断他的话，“卡洛斯先生去世已经10年了。跟你母亲一样卷入了枪杀，在意大利治疗了5年，最终还是……”他看着男孩疑惑的呆滞的脸，继续说道，“你母亲大概是以为他早就去世了，为了躲避……那些人，所以一直频繁搬家。”
“如果只是为了躲避那些人……妈妈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带着我出国？”鸣人的表情仍旧是呆呆的。
“这……”这个孩子并不像他开始以为的那样愚笨。
“妈妈最后说……‘终于等到你了’，不出国，是在等爸爸吧？”圆圆的蓝眸里，有些细碎的光点跳跃着，“谢谢你。”他抬起手拼命揉着眼睛，对他说，“卡卡西先生，谢谢你没有如实告诉妈妈。”
卡罗•甘必诺正在对他说些什么，用的意大利语，卡卡西却没有注意。日向宁次接过话头，和老人攀谈起来。
男人看着15岁的少年，抹着眼泪对他说谢谢，觉得有些哽咽。刚刚失去至亲的少年，本以为他会脆弱的像个玻璃饰品。然而他却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是个怎样的男孩子呢？下意识的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坚强些，会好起来的。”
“嗯！”男孩撇着嘴，仍然用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眉毛皱成八字形，眼里的泪水打着转，终究没有跃出眼眶。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看得见的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