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幸福的左岸 ...
-
第十八章幸福的左岸
“卡洛斯先生，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女佣菲琳娜一边轻轻哼着小调一边整理着房间，收起床单时抬头看到金发青年的笑脸。他正从洗漱间走出来，低头拉着条纹的领带，这位主人直到今天仍然不懂得打理自己。
“我来吧。”女人放下手中的被单，笑吟吟的走过去。
青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总是麻烦你，泰勒夫人。”
女人拍了拍手，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拿起领带的时候说道：“这不是昨天用过的那条吗？我给您换条青灰色的吧。”她又笑起来，卡洛斯先生总是这样迷迷糊糊的呢。
“呃……谢谢你。”
“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看到您一直在笑啊。”
“哎？”青年不自觉的摸了摸脸，“我有在笑吗？”
“是啊，一直在笑呢。”因为脸上堆着笑，菲琳娜眼角的皱纹很明显，“是因为回到日本后马上就能见到那位日向小姐吗？”
“咦咦咦？”
“您床头的便笺上写了行程呢。好了。”菲琳娜给他正了正衣领，又把白衬衫顺平。她捧着被单被套退出房间时，弯腰鞠躬告退：“行李也已经收拾好了。那么祝您一路顺风。”
窗户是菲琳娜进屋的时候打开的，三月地中海咸咸的海风拂面而来，温柔的像是谁的誓言。从这里可以看到海面上空盘旋着的海鸥，哨音破空一声高过一声。烟波浩渺的亚得里亚海淡薄的沉寂，他掂足翘首一直看一直看，直看的眼眶发热才惊觉自己忘了眨眼。仍然没有飘渺缱绻的海市蜃楼。窗玻璃上印着他年轻的脸，微微仰起的脸上都是笑都是笑。闭起眼睛时听到海风送来的悱恻的曲调，鼻尖嗅到阳光的温度，像是多年以前那个黑发飞扬的少年嘴唇的柔软触感。眼眶热的要落下泪来。
当然发生了好事。八年多了，他又在梦里见到他了。仍然是当年意气风发冷漠高傲的脸，狭长乌黑的眼眸倔强又骄傲，只在那个永远忘不掉的闪电的夜晚捕捉到那双眼睛里柔软的呵护。
他说反正你已经是我老婆了，以后的时间多的是。他说乖乖等着我。他说别哭。忘不掉忘不掉，总也忘不掉。幸福的瞬间扳着手指头都数的过，诚心企盼的永远再也没有盼头。他冰冷的身体被人推进那辆白色的灵车扬长而去，而他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于是画面定格，永远是那人倾身过来呼出的湿热气息，额头轻柔的碰触到湿润的嘴唇。背景换过一个又一个，再不是雨夜单调的黑白灰，有风有樱花有歌声，甚至此起彼伏诚挚的祝福。十指缠绵的交握，梦里只有甜腻的咖啡奶香，三分湿意清晰的吻，罂粟一样甜美醉人。
“卡洛斯，甘必诺先生在叫你。”银发的男人不客气的推门进来，深深锁着的眉昭示着他现在心情欠佳。
沉醉的时光再一次被打断。现在的卡洛斯•甘必诺，过去的漩涡鸣人嘟起了嘴：“卡卡西老师，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鸣人啊。”这是他不想舍弃掉的名字，一如他不想忘掉的过去。坚持，有些东西必须坚持。除了回忆，他什么都不剩。唯一证明他曾经拥有过的，就是这个简单、怪异的名姓。
“快过来吧。”
“爷爷又在发脾气了？”他一边套上笔挺的西装一边问道，其实他对这样的正装一点好感都没有，但在回日本前他觉得顺着那个顽固的老人才比较明智。
“多亏有你。”昂起的笑脸澄净单纯，“卡卡西老师，甘必诺家族如果没有你，恐怕早就垮了。”在爷爷昏迷的那么多年里。
男人闭起了曜黑的那只眼睛，嘴角挂着戏谑的笑：“这种话可不要被老爷子听到了。不然我可就麻烦了。”对上面前金发青年的灿笑，他下意识的抿起了唇：“鸣人，你要小心桑尼，那家伙是甘必诺先生的养子。你回来以后他的气焰收敛了不少，这么多年不动声色，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谁都不知道。”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青年烦躁的挠起头来，弄乱了服帖乖巧的金发，“我想把爷爷的生意转正，他和那几个老家伙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拦。不过，”他的蔚蓝色的眼睛瞪得浑圆，像是表达某种剪不断的执念，“不干净的生意我并不想经营，宁愿丢掉也……”
“再说吧。这话你别当着甘必诺先生的面说出来，暂时顺着他的意思吧。毕竟他是你的祖父。”
“哦~~”鸣人低下去的脸隐匿在额前深色的阴影里。这么多年，他的那一套凡人们的正义论仍然是爷爷无法理解的。他必须乖顺，因为他即将回到生活过15年的东方国度，为了家族也为了自己。那里长眠着他的父母，他夭折的初恋，以及无法忘怀的恋人。
△
一万公尺的高空，连梦都被晴朗的天空洗涤的纯净清澈。睁眼时鸣人发现他的口水刚好划过下巴，差一点就要滴到手工制作的羊绒西服上。空中小姐捂着嘴偷偷笑，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湿纸巾，眼神里都有些挑逗的意味。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不受欢迎的吊车尾了。这么一想，又有些难掩的落寞。连那个人特定的称谓，都能轻易撩拨起他心底蛰伏着的噬人的想念。
旗木卡卡西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回日本，意大利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完。这对鸣人并没有什么影响，日本是他熟悉的国度，熟悉到让人怀念。
这次回来他还想和日向宁次商谈一些关于生意上合作的细节。而且日向雏田八年来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通过email和电话。女孩沉静的像是那人眼底的光，温婉恬静的个性，相处下来让他觉得很舒适。爷爷有意和日向家族联姻。他几乎有预感，通过长辈的耳提面命，过不了多久他们之间平淡的交往将会悄无声息的升级，他烦躁的挠了挠头，左手搭着外套钻出了机舱。
空气里都有思念的味道。潮湿的、清冷的风舔着他的脸他的发，张开手臂就像是要飞起来。他想起一部老电影里最终领了便当的男主角撕心裂肺的呐喊：“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于是一边叫喊着一边跑起来，仍然是八年前那个不懂世事的懵懂少年。路人惊诧的目光都那么让人怀念，独独少了牵着他的手一同疯狂奔跑的那个人。风吹的他的衬衫啪啪的响，同行的下属没命的在后面卡洛斯先生卡洛斯少爷的喊。没有人叫他鸣人。没有人叫他纯情的处男，没有人叫他吊车尾。悲伤看不见，谁都看不见。
有人剪了一段白花花的日光，悉心包裹着一片片翻飞的樱花花瓣，它们顽皮的在他头顶打着旋。鸣人蓝幽幽的眸子里盛满了依恋，他在机场外的樱花树下见到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背影。拔高的身量，宽阔的肩膀，黑发随风狂舞。风里有他独有的味道，尺八萧疏苍凉的音调勾画出他回转过身清晰舒展的眉目。还没来得及眨眼，就这么一晃，消失的无影无踪。
幻觉？幻觉吧？
“鸣人君。”清脆甜美的嗓音划破微凉的思念，露水一样盈盈闪光的音调。日向雏田穿了一件粉色的和服，两边脸颊红扑扑的像是抹了胭脂。
“找了你老半天了，原来在这里。不是说好了我会来接机的吗？”她急急的喘气，步子迈的极小，提起和服的前襟艰难的走过来，木屐踩得水泥地啪啪的响。鸣人呆呆的看着，到底哪边是真实？
“怎么了？”雏田跟他同岁，仍然是一张白嫩嫩的娃娃脸，少女一样纯净甜美的表情。银蓝色的眼睛美得就像蓝水晶。
“没什么……”他仍旧恍恍惚惚，眼角瞥见雏田背后跟着的女人。精致的相貌，眉目如画，眼神慵懒，穿一身深蓝底色的和服，花纹繁琐华丽，那是怒放的樱花。她的头发捥成发髻，别了个古旧的发簪。
没来由的，鸣人觉得这个姑娘很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位是……？”他问雏田。
“是小步姐姐，她是风间家的长女。陪我一起来的。”然后她转头介绍，“小步姐姐，这位是漩……呃，是卡洛斯•甘必诺。”
女人亭亭玉立的站姿，像朵盛放的山百合，她高深莫测的笑，琥珀色的眼睛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他的眼。
“你好……”这种注视并不让人高兴，鸣人踯躅的点了点头，不知是进是退。
“你好。”女人点点头，以示招呼，“雏田妹妹经常提起你呢。”
“啊啊！”少女急急的打断她的话，耳根都泛起了红晕。
鸣人隐约觉得这个叫风间步的女人的声音尤其耳熟，他诺诺的问了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有吗？”女人平静的答。
“小步姐姐很照顾我呢。”
鸣人随口答道：“是吗？”
“没有了。”风间步又淡淡的笑起来，“我有个胞妹，她陷入热恋以后就疏远我了。害我只好在雏田妹妹这里找些安慰。不过看来，我马上又要寂寞了。”
“啊啊！姐姐你在胡说些什么？”
“嗯？我算是在胡说吗？”
△
鸣人以卡洛斯•甘必诺的身份在日向宅邸住了下来。洗尘宴后如水的夜晚，他在扩展的阳台上寻找多年以前许愿过的那条银河。日向雏田悄悄的靠过来，站在他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他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刚打算抽身离开，就发现到她攥着他衣角的发抖的手。没有看到她的脸，因为她的头一直都垂的很低。然后雏田哆哆嗦嗦说着八年多来的眷慕，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就一转身逃了开去。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那么美好的女孩，居然从八年前就开始倾心于自己，这简直……
看吧，他也不是没人喜欢的。
——我没有哪点不比吊车尾的好吧？
嘿嘿，你再好又怎样？喜欢你的姑娘里有像日向雏田这样完美的女孩吗？没有吧？没有吧？最终还是我赢了吧？
他得意的笑，一直笑到掉出眼泪来。
第二天他在去会见本田社长的路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于是他不顾一切的跳下车来，追着那辆摇摇欲坠的脚踏车跑了九条街。黑发的陌生少年被他吓得尿了一裤子，哭着把身上的家当全扔在他呆滞的不停喘气的脸上，然后阴阳怪气的大叫着跑远了。
什么都不剩。
日本仍然是八年前的那个日本，却再也没有那个叫宇智波佐助的狂傲少年。
哪里都没有。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现实就是这样冰冷的残酷。伸出去的双手握不住六角形的阳光，就如同握不住曾经捏在手心的幸福。
只有回忆。
△
再次看到日向雏田的时候，女孩吓了一跳，二话不说就又转身跑开。他撒开两条腿追上去抓住她纤弱的手臂。他说：“请多关照。”
女孩开心的哭起来。
真实，刺得人好难受
坚持，让人失去了理智
双手痛的不停的颤抖
温柔飞到世界的尽头
……
他问，这是什么歌？
是小步姐姐经常在唱的一首中文歌。它还有一个韩语版本哦。
他说，这首歌很悲伤呢。
会吗？它是一首呼唤幸福的歌啊。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幸福的左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