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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变态 ...

  •   信楚楚的厨艺很好。信起住进来之后绝大部分时间她都负责两人的午餐和部分晚餐。
      “老板——有人吗?喂——”店里来客人了。
      信楚楚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解开,匆忙往店里走,她通过房子的天井叫楼上的信起:“起子哥,能下来帮我看一下粥吗,用勺搅动一下不让米黏锅就行了。”
      信起正好需要做点事情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应了一声就下楼进了厨房。锅里正熬着绿豆粥,透过透明的盖子可以看到小小的奶白色的泡泡咕嘟咕嘟地飞快从锅里探出头来,匆忙地互相打个招呼又啵唧炸开,都没来得及道声再见。
      他从厨具架子上取下一个长把小勺子,揭开锅盖,把勺子伸进锅里,打算从底下搅和一下。水蒸气从锅里奔涌而出,“啪嗒”一声,他倏地甩开手中的勺子。
      手背被蒸汽烫到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信起愣了一瞬,接着难以忍受的痛从他的手背传来,他连忙把手伸到水龙头底下冲洗。
      “怎么了?”信楚楚从餐厅和商店之间的门探出身子,“烫到手了吗?”
      信起整理了下情绪,语调平稳地回答她:“嗯……但是不严重,不用担心。”
      吃午饭的时候信楚楚还是发现了他手背的烫伤。“啊!都起泡了,你还说没事,”信楚楚皱起眉头,“我屋里有一管药膏,吃过饭拿给你,记得擦。”
      “真的没事,我不骗你,又不疼。”他握了握拳头,表示是真的不严重。
      不管他怎么解释,信楚楚还是强硬地帮他涂了药膏,并要求他近两天不要沾水。
      施谷风收拾一起去古镇时候的行李,从包的夹层发现一件不属于他的东西。
      可能是信起洗完澡不小心放错包了,毕竟他们俩的包不论是大小还是颜色都很相近,而且都放置在房间角落的桌上。
      他面无表情地端详着手中那一团灰色的布料,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愣住,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个笑的动机。如果说对别人笑是为了掩饰真正的自我,那么在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他出于什么原因会笑?
      他仰面倒进床里,打算寻找一下答案,尽管他清楚答案简单到几乎不用去找。
      他拨通了信起的电话,在手机“嘟——嘟——”声中把手中那团布料展平,轻柔地覆在自己的脸上。
      “有P快放。”少年人磁性的声音通过电话听筒漫进他的耳朵。
      “还气呢?”
      “我气什么?”
      施谷风听见电话那头细碎的脚步声,这小孩儿接电话还是喜欢边转圈边接啊。
      “老实说,我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
      “我——”
      “下午打篮球,去吗?然后你告诉我你在别扭什么,看看我能不能给你提供解决问题的答案。”施谷风眯着眼睛,感受着布料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地轻吻他的鼻尖。
      “不去,”信起停下在屋里转圈的脚步,忽然察觉到什么,盯着窗外眨了眨眼,“去……也不是不可以。”
      “条件?”电话那头利索地问。
      “答应我一件事。”
      “可以,”施谷风轻声答应他,“只要不是让我为你摘星星摘月亮,都可以。”
      信起怎么也料不到施谷风会骑一辆二八大杠带他去最近的球场。施谷风把自行车停在店门口,老旧的刹车发出刺耳的悲鸣。
      他看信起站在店门口台阶上一脸震惊,把手里的篮球扔给他,“上来。”
      信起之所以知道这种年代久远轱辘直径超大的自行车还得归功于他年迈的爷爷,在他幼儿园的时候经常骑这个送他去上学。
      一般来说骑这种自行车都得人把着车往前溜一段,然后踩着脚蹬子趁车不注意再上去。
      但也许施谷风腿是真的长,他只是把腿架在车两旁,脚踩着地面,等信起抱着球岔着腿坐上后座,车身轻微晃了两下直接蹬走了。
      “前面有个坡,”施谷风的声音被风送到信起耳畔,“你可别撒手掉下去了。”
      “切。”信起撇撇嘴,鉴于上次下坡不注意导致屁|股开花,还是腾出一只手轻轻拽住了施谷风的外套。
      这次这个坡可比上次那个陡多了,两侧的景色飞速倒退,只有山间草木的清香在两人身旁萦绕。
      施谷风带他来了旁边镇上的一个小学。现在已经是下午5点过了,整个学校都空荡荡的,只有门口一棵梧桐随风挥舞着叶子同他们招手。
      施谷风把自行车架好停在学校侧面的小树林里。盯着前面漆着核心价值观的围墙,对信起说:“好学生,翻过墙吗?”
      “喂,”信起鄙夷地看着他,“我们不能走正门吗,非得逼我跟着你重操旧业?”
      施谷风笑弯了眼睛,微微俯下|身靠近他道:“没看见门卫?小瞎子。”
      “草!我翻不来!”
      “上来。”施谷风站在围墙下,略微弓腰屈膝,把手上下交叠托在身前。
      “少来了,不行的。”信起粗略估计了围墙的高度,怎么看都不低于两米三,这会儿上墙有施谷风托举,待会想从围墙上下来可就难了。
      “你都没试呢,”施谷风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动作,递给信起一个笑脸,“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相信我。”信起听见他说。
      忽然好像背后产生一股力量,推动着他往施谷风的方向移动。信起猛地一投,篮球轻松地越过围墙,落在墙后的水泥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那就相信他吧。
      信起扶着施谷风结实的肩膀,轻轻踩上他的手,堪堪把手搭上围墙顶。“来咯。”施谷风没等他确认就稳当地把他整个人往上托。
      信起腰腹使力,手臂一撑就坐上了围墙,他低头,看见墙根底部的花坛里栽种的迎春花正妩媚地伸出枝丫,托起嫩黄含苞待放的春天。
      施谷风后退了两步,然后助跑跳跃,手指勾住墙体内侧,脚在围墙外一蹬,轻轻松松跨上墙顶。他没在上面待多久,收腹跳了下去。显然这点高度的围墙对他根本不是个事,他稳稳当当落在水泥地上,缓冲过后还背对墙上的信起做了一个类似体操结束时的动作。
      “啧,真是羡慕啊。”信起在心里想。
      施谷风转身抬头望向信起,夕阳在他的身侧投下长长的影子。“放心跳吧,”他张开双臂,“我一定接住你。”
      信起扯出一抹轻蔑的笑,“接不住可就丢人了。”他嘴上说着,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将腿改为半蹲姿势,这样就算跳下去没被接住,也可以稍微缓冲一下。
      他看着施谷风的眼睛,从围墙上跳向他。啪的一声,两颗心脏所在的胸腔亲密无间地撞在一起。施谷风有力的双手稳当地拖住了他的屁|股,他被接住了。
      信起从施谷风身上蹦下来,捡起地上的篮球往篮球场跑。
      “先说好,篮球我打得只能说凑合,你别太认真。”篮球场的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摩擦很大,信起有些怕摔跤,他腿还没好利索。
      “本来就是玩玩,没打算欺负你。”施谷风从他手中拿走球,轻而易举投了个三分球。
      他跑去捡球,“那你擅长什么运动?”
      信起接住他抛过来的球,有模有样地学着他投了个三分,不过没进。
      “排球。”
      “什么位置?”
      信起运球冲向篮筐,“副攻。”跃起身打算扣篮。施谷风在篮筐下轻轻跳起,伸手拍掉了球。
      “啧。”信起给了他一记眼刀,转身去捡球。不就是长得高吗,有什么了不起。
      “抱歉,肌肉记忆。”施谷风挠着后脑勺充满歉意地笑道。
      信起胯|下运球,施谷风在他面前挡着,他一个假动作骗过施谷风,这回扣进了。
      施谷风双手叉腰,笑着说:“开心吗?”
      “这颗球你放水白给的,”信起冷脸抱着球,“有什么好开心的。”
      “我是问你打排球开心吗?”
      他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从来没有人问他打排球开不开心这种问题,应该是开心的吧,至少在车祸之前。
      施谷风察觉到面前的男孩好像心情变得很差,糟糕,似乎是摸到他的雷点了。
      他双手撑在背后原地坐下来。“我大学有段时间也打排球,”他看向远方,“自由人。”
      信起扔下球,抱着腿挨着坐下。“为什么?”他特别不能理解,施谷风这185左右的身高,在排球队虽然不能算绝对优势身高,但是做一传二传甚至攻手都是没问题的。
      而自由人则更多是身量没有那么高的队员来做,他们都足够敏捷。施谷风块头也不小,信起潜意识认为他不可能做自由人。
      “因为喜欢力挽狂澜那种感觉,”施谷风锋利的眉眼在陷入回忆的时候变得温柔,“当球被挡回来,攻击主力来不及救球的时候,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扑上去,把球从地上接起来,为队友创造得分的机会。”
      “而且被信任的感觉很棒,队里的攻手可以无所顾忌地进攻,就算被对方挡下来也无所谓,因为他们知道我永远在身后,为他们创造一转攻势的机会。”
      他将目光从天际拉回来,聚焦在信起呆愣的脸上,“很酷对吧。”
      信起打球的时候很少注意球队的自由人,他记得那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但怎么也想不起他的脸。他从没来想过在比赛中不打眼的自由人对整个球队意义如此重大。
      “很酷。”
      “那为什么后来不打了?”信起眯起眼睛。
      “因为菜,”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其实并不适合在那个位置,太笨拙了。大家都想我去其他位置,可是攻手也好,传手也好,我都不感兴趣。”
      “你呢,是因为腿伤吗?”
      云团的边缘被夕阳染成浅红色,在这片房区上方缓缓游荡。信起突然记起了那个昏暗冰冷的下午,记起了恍惚中刺耳的鸣笛声,汽油味,和女人的尖叫。
      他如鲠在喉。
      可是施谷风正看着他的眼睛,神色里丝毫没有逼迫的意思,有的只是温柔的鼓励。
      那眼神像是,球场上信起快攻击球时,作为自由人的他,永远在他背后,为他筑起铜墙铁壁,为他博取一线生机。
      作为攻手,信起应该相信自由人,才能无所畏惧地一次又一次进攻。
      他平静地说:“是,也不全是。”
      “三个月多以前,好像是快期末了,钱一鸣说复习太枯燥了,我们约好了去附近一个度假村玩一个周末。”他伸手把地上的篮球捡起来,抱进怀里。
      “我们拦了一辆出租,半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士拦车,好像是小孩生病了,得快点去医院,我们就同意拼车了。”
      “在一个比较偏的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一辆货车从路口对面冲过来,撞上我们坐的车,司机当场死亡,副驾驶上的小孩死了,”他抱住脑袋,“我的腿被卡在驾驶座底下,然后钱一鸣打开车门。”
      “我以为他会找人来救我们,”他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手臂,瓮声瓮气地说,“他一路跑回家了,这事谁也没告诉。”
      这个小孩一定,特别难过。
      施谷风抬手温柔地揽住少年人毛茸茸的脑袋,额头轻轻贴上他的额角,“害怕吗?”
      “害怕,当然怕,”他目光坚定地抬头,“但是我活下来了。”
      “你恨那个朋友吗?”
      “手术住院的时候不恨,因为我知道他吓坏了,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他说,“但是当队长告诉我,他顶替我的位置,还要去参加春季联赛,我做不到不怨他。”
      信起难看地笑了笑,“我这人实在卑劣了,明明自己打不了,还不接受别人打。”
      施谷风松开他,站起身活动腿,他低头注视着少年人红着的眼睛,微笑着说:“小朋友拥有随意讨厌别人的权利。”
      信起偏头躲开施谷风企图揉他脑袋的手,“爬!说谁是小朋友呢?”
      “我请你喝冰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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