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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草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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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十来人虚情假意地寒暄完了肚子也饿了,这时候刘璘才抓着酒瓶一拍脑袋道:“哎哟喂,瞧我这记性,忘了请厨子来做饭了。”
刘璘就是这场聚会,或者说不伦不类的宴会的主人。
“喂,”信起碰了碰施谷风的肩头,凑近他耳朵道,“啥人啊你这朋友,这都能忘。”
施谷风只是无奈地说:“他这人就这样。”
“说起来,你告诉我今天这是朋友间的聚会,那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跟商务宴会似的?”他感到一种微妙的尴尬。
经过一上午的沙发角落观察,信起发现来的人许多都身着正装,气宇轩昂地跟周遭的人攀谈,这显得他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施谷风漫不经心地低下头,鼻尖无意识地凑近信起的耳朵,低声说:“我们来这儿确实是朋友间的聚会,其他人的话,那是他们商务宴会。”
他把“商务宴会”四个字念得很重,又恢复那种毫不在意的语气,“一个地方两个场子罢了。”
“那陶将怎么回事?”信起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看他穿得挺正式。”
男人看着人群中笑得酣畅的刘璘,撇了撇嘴,“他的话,算是犯懒,两个场子都赶。”
信起不明所以,刚想继续问下去,却被那个喝得醉醺醺的宴会主人家吸引了注意力。
刘璘站在二楼扶手里向众人赔罪,说着把手中的酒喝得见底,中气十足道:“莅临寒舍的朋友中有没有会做饭的?”
“我想都这会儿了,厨子赶来都能做晚饭了,大伙儿中午凑合凑合得了。”
底下的人大都礼貌而又歉意地摇头。他们一个二个今天收拾得人模狗样,怎么可能系上围裙进厨房。
这也不符合身份。信起在好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腕上看见某皇冠牌的腕表了。
底下没人应声。看来在这儿这一顿是没着落了,他刚打算悄悄跟身边的施谷风商量两人开车到附近哪个吃饭的地方凑合一顿,这人长手一挥,把他推出去。
“他会做饭,做得还挺好。”男人把手括在嘴边大声说道。
信起还没从被推出去这件事缓过神来,听他这么一说,差点没控制住转身朝他脸上来上一拳。
这是人干的事?
但是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他也不能说“老子不会”让施谷风下不了台吧。
信起愤愤地瞪他一眼,这人就是吃准了他不会让他丢脸。
刘璘眼睛都亮起来,“那就有劳了。”
信起面如死灰地靠在厨房的双开冰箱上,看见施谷风跟进来,使劲朝他的腹部擂了一拳。
施谷风并没有挡,但是那一拳像是打在铁板上,他收回手捏了捏。
“有病吧你,”他瞪眼前的男人,“这么几十号人,我怎么做啊?”
而施谷风对他的愤懑视而不见,依旧满面春风地道:“我给你打下手。”
“不是,这不是打不打下手的问题。”
人怎么可以这么轴啊?
“那?”男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信起这才明白过味儿来。
“草?你整我呢?”
施谷风听他这一说,爆发出一阵笑声,他压着嗓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捂着肚子,他直不起腰似的把手搭在信起肩上,又企图把下巴也顺道搁上去。
信起感受着跟施谷风来收拾烂摊子,帮他把窗户玻璃换掉那天早上一模一样的热度贴近他的脸,不由得脸上一阵燥热。
“喂。”他轻轻推施谷风的肩膀,可男人纹丝不动,依旧凑在脸前笑。
“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施谷风说着就用手指灵活地掀开他额前的头发,把干燥温热的手贴在他脑门。
“死开!”
信起咬着后牙槽,拍开他轻轻贴在额头的手。
施谷风一脸得逞的笑,他收回手道:“其他人一会儿就离开了,他们又不是来吃饭的,这儿又不是餐厅,拓宽交际才是目的。”
他看了眼表,“最多二十分钟,大厅里就没有其他人了。”
“所以,安心做饭吧,信哥?”
打开厨房里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冰箱门,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信起用手臂掩了掩,嫌弃地抬高了声音:“你朋友这儿多久没开伙了?”
“冰箱里东西都坏了。”
施谷风想一窥究竟,没走近两步就捏着鼻子退了回去。
他面露难色,最终还是解释,“他不会做饭,估计买菜就图个烟火气。”
信起嘴角难以抑制地抽了抽,“看来你朋友都跟你挺像。”
他打开底下的急冻室,找到了一些冻虾和豌豆。
把冻成冰块的虾扔给身旁的人,他提着一大袋冷冻豌豆,放在料理台上。
“你去给虾解冻。”他偏头向男人示意。
把豌豆倒进一个看起来很有艺术感的陶瓷盆,他有些失神地盯着碗里的豆子,问微波炉旁给虾解冻的人道:“不是说草莓基地吗?草莓呢?”
来这座房子的一路上他只看见大片大片的葡萄,完全不见草莓的影子。
“说起来,”男人食指指节剐蹭着下巴,“我也不清楚他家的草莓基地在哪儿。”
“近些年刘璘投资了不少产业,也是听陶将说他有在跟人种草莓。”
听施谷风这一说,他好奇地问:“刘先生……是做什么的?”
施谷风思考了好半天,撑着料理台面,转过来对他说:“他呀,嗯……算是个画家,偶尔跟别人合伙做做生意。”
“通俗来说,他的职业叫做富二代。”他像是终于找到一个恰当的说法,满意地勾起嘴角。
“是个随性而为的家伙。”
信起把手放进冰凉的水里,游戏似的搅动起来,盆中出现一个微小的漩涡。
“那你怎么认识他的?”
你不是个无业游民吗?他想说。
微波炉滴了一声,施谷风端出碗,“他是陶将的朋友。”
陶将?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信起背过身去,撇了撇嘴,“他又是怎么认识的?”
“山里种水果认识的?”他语气不善地嘲讽道。
施谷风不以为然,走到他身后把手搭上他的肩膀,无奈地吐了口气。
他从容地道:“是我的不对,没有跟你解释过关于……他们俩。”
“也是出于不想招你烦才没提的。”他尴尬地挠头。
“不感兴趣。”信起不看他,兀自端起盆走开了。
大家还是没有吃成信起做的饭。
信起刚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新的料理机准备做一道豌豆浓汤,萧蔓野提着一大袋饭店打包回来的菜走进厨房,跟施谷风低声说了几句,最终午饭就这样轻松地解决了。
不过施谷风说得还真准。
等他们把菜品加热好端出厨房,之前一楼大厅里人大都不见踪影。
也是,他们又不是来蹭饭的。
这座大房子里剩下的人里除了陶将和几个女孩,果然都是跟他一样穿着休闲装。
“我们的聚会这才开始。”施谷风在吃饭的时候附在他的耳边说。
——
下午信起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大半天的草莓基地。
刘璘带队,大伙驱车来到了十几公里之外的一个小镇附近。草莓基地就在公路的旁边。
施谷风跟着刘璘把车停在一座透明的巨大玻璃房子外面的空地上,他撑着车门向看得愣神的信起道:“下车了,你在车斗里边能看到什么?”
一条宽敞的灰白色水泥路把整齐排列的白色塑料大棚串起来,大棚之间还有与之相较更为狭窄的水泥路——是供人采摘运输用的。
大棚被规整纵横的路包围,像是被它们无情地框在原地。
刘璘在前面笑嘻嘻地跟基地负责人交涉,没说几句话,伸手跟后面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
“走吧。”施谷风怡然地拍了拍信起的背。
“大家可以随意采摘这个棚里面的草莓,但是请注意不要用力过度把植株拔|出来了。”一个中年模样的负责人说着给后面的人分发了一个竹编的小篮子。
信起看见前面和萧蔓野走在一块儿的陶将,不自在地跟施谷风说要自己一个人去摘草莓。
“咦?”施谷风没能跟他心意相通,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个子蛮高大,提溜着那样一个里面垫着粉色软布的篮子一脸疑问的样子着实有些滑稽。
“咳…不为什么,你自己好好玩。”信起忍着笑意,不顾男人挽留的神色走进指定的大棚内。
里面枝繁叶茂的草莓植株被栽种在塑料盒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排排木头架子上,这样植株的高度就达到人们的腰腹处,更利于采摘。
棚子里面的温度要比外面高上许多。人掀开帘子一进去,外头的较冷的空气涌进去,温暖的气流就会从上头朝人扑过来。
进来没多久,还没开始采摘,信起就感到背上冒出一层薄汗。
他拨开表层的草莓叶子,找到一颗红透而饱满的草莓,满意地摘下放进篮子里。
果然里面还是太闷了,他用手朝脸上扇了扇风,抬眼去观察周围人们的情况,脸上出现薄红的施谷风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他今天穿了件黄色的卫衣,底下配了条版型简洁的浅色牛仔裤,脚踩一双蓝白色球鞋。
说他还是个高中生都有人信吧。
男人脸上露出罕见的烦躁神色。他用手快速地扇着风,又嫌还不够凉爽似的,把手上的篮子放在旁边的空木架上,随即交叉着手抓着衣摆把卫衣脱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快,但信起还是清楚地看见他因为里面短袖被卫衣带得上移而露出来的腹部。
这个年轻男人的腹部没有一丝赘肉,皮肤都紧致地贴在起伏六块腹肌上。他的腰跟肩膀比起来窄多了,腹部一些微微隆起的脉络随着清晰的人鱼线的走势没入裤子里。
虽然就看见一瞬,男人因为脱|衣服动作而微微收紧的整个腰腹的画面就像放电影似的,反复出现在信起的脑海中。
他顿时有些口干舌燥。
不自然地移开黏在施谷风身上的视线,他又注意到另一束目光聚焦在刚才他看的地方。
刘璘站在离信起两排远草莓架的过道里,一双大手捧着篮子放在胸口,痴迷地看着另一个过道里的施谷风。
信起看见他喉结上下一滚,见施谷风慵懒地整理好衣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用手指胡乱拨开草莓柔软的锯齿形叶子,他终于在底下找到一颗饱满鲜红的果实。
他捏住草莓一扯,居然把整个植株连根拔起,供植株生长的育苗盒也随之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施谷风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从旁边过道绕过来,停在怔愣住的信起身旁。
“没事吧?”
信起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手上那颗草莓已经被他捏得不成样子,红色的汁液从他的指缝流出来。
“哦?”他掩耳盗铃似的把手藏在身后,“哦,我?我能有什么事?”
“你脸好红哦。”施谷风伸手要往他脸上贴。
他潜意识地想往后退,躲开那只向他伸出的手,却不巧正好被那个装着土掉在地上的盒子绊住,“咣当”一声重重地跌在地上。
“诶——”施谷风俯下|身向他伸出手,调侃道,“热糊涂了?”
“关你鸟事!”
信起用力拍开眼前那只手,爬起来气冲冲地跑出大棚。
施谷风维持着那个姿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发红的手背。抬眼恰好跟陶将戏谑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无奈地朝他笑了笑,却收获一个鄙夷的白眼。
显然陶将看戏看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