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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你怕什么 ...

  •   自那之后信起就没主动跟施谷风搭过话,男人问他话,他就含糊地应答。
      这种情况持续到晚上的庭院烧烤。
      下午刘璘和另外几个信起没见过的人一起去超市买了许多食材,回来之后大张旗鼓地要在后院弄烧烤。
      烧烤架槽里的木炭被晚风一吹,闪烁着晃眼的橘色光芒,发出毕剥的声响。
      “小心烫。”施谷风从烧烤架上取下一串鱿鱼递给信起。
      “她是刘璘的女朋友吗?”信起盯着着旁边另一个烧烤架旁边吻在一起的两人,一口咬下刚接过来的烤串,被烫得龇牙咧嘴连连哈气。
      施谷风发出“噗”地一声,又赶紧装模作样地用手掩了掩,从旁边的冰桶里拿出一听可乐放在他手上。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吧?”他被烤串占住了一只手,把可乐又抛回施谷风怀里。
      男人右手指尖扣住可乐罐边缘,再次递送到他面前。他蜷曲食指搂住拉环,“噗呲”一声,罐口冒出一缕白烟。
      见信起盯着他的手眼神都仿佛加了高光,他得意地咧着嘴:“想学吗?”
      信起接过可乐,“嘁,这还用学?”
      “你还没回答为什么叫应该是吧。”喝了一大口可乐,没忍住打了一个清脆的嗝,他尴尬地咳嗽两声。
      “他每次带的都是不同的妹子,我们也说不清他到底怎么想。”
      施谷风说着咬了一口手上的西蓝花,没嚼几下脸上轻松的表情就消失不见,他难以置信般地看了手中的烤串一眼,生无可恋蹭地一下站起来。
      “失陪一下。”他含糊不清地说着跑进房子一楼的卫生间里。
      “诶?”信起把还连在罐子上的拉环扯下来套在小指上,一脸兴味盎然地道,“不吃西蓝花啊?”
      另一个烤架边爆发出一阵调笑声,他循着声音望过去。
      刘璘正搂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腰,女人凑近他的耳朵说了些什么,惹得他朗声笑起来,接着嘴对着女人红润的嘴亲了一下。
      信起缓慢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什么嘛,这人看起来是怪异了些,不过还是喜欢女人的。刘璘是陶将的朋友,今天下午在草莓大棚里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施谷风,他不由得猜想这人是不是性取向跟陶将一个样。
      还好,这人喜欢女的。他顺着自己的胸口,倒在折叠沙滩椅上。
      春天的白昼没有夏天的长,才晚上七点不到,除了西边山丘上方还有一线鸽灰,其余的天空就像浸在墨里一样。
      璀璨的星光肆意地溅洒在这漆黑的画卷上,不过它们收敛了光芒,把天空中最显眼的部分交给月亮——她才是今夜的主角。
      趁着月色正好,众人吃完烧烤还在庭院中喝酒聊天,嘻嘻哈哈一副热闹景象。
      信起只觉得烦闷,无视众人一起喝酒的邀请,往后面的山丘走去。
      陶将披着一身银白月色慵懒地躺在草坡上,肚子上还卧了一只纯白的猫。
      他下午就换了一身米色的家居服,跟上午的高贵冷艳的形象相比,整个人显得更加柔和亲人。
      信起刚撑着草地坐下来,就听见躺在旁边不远处的人说:“怎么不和他们一起?”
      他冷着脸,朝着底下院里望,“关你屁事。”
      “真是的,”那人懒洋洋地坐起身,“性格真是一如既往地恶劣呢。”
      “为什么?”陶将没头没尾地问。
      “什么为什么?”他语气有些不善。
      这人打什么哑谜呢?
      男人的声音被晚风割地细碎,“为什么对我的态度尤其恶劣?”
      “因为你是个同|性恋。”他紧紧揪住手底下的嫩草,一字一句地说。
      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非得把事情挑明,就这样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不好吗?就这么想让自己难堪?
      “这样啊?”陶将偏过脑袋看他,把怀里打着呼噜的猫扔在草地上,拍了拍身上的猫毛。
      他走近了些坐下,拿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燃。信起很快闻到一股掺杂着果香的烟味,他不耐烦地用手在脸前扇风。
      “你在害怕什么?”陶将注视着他的眼睛问,接着换了一副非常感兴趣的表情。
      “害怕?”他发出一声嗤笑,吊儿郎当地道,“我怎么会害怕?我只是单纯地讨厌你。”
      陶将深深吸了一口烟,稍微顿了顿,再长长地吐出来。
      “恐惧的尽头是愤怒,”他用捉弄的语气道,“你是在害怕。”
      信起却感觉洒满背上的月光忽然长出了锋利的尖刺,一根一根地扎进他的身体。
      他下意识地把因为不想放在陶将身上而四处飘忽的目光放在庭院里。
      刘璘不在底下,刚才还聚在一团的人都渐渐散进屋子里,只剩拿着一本书的萧蔓野和正躺在一把沙滩椅上小憩的施谷风。
      他觉得手有些发冷。
      陶将没有继续说下去,耳边只剩下男人留下的气息声和不绝于耳的虫鸣。
      琢磨了半天,他不死心地嘲讽:“说我怕,你倒是说说我在怕什么啊?”
      他仍然不敢把视线从底下移开,总觉得,只要跟身边这个怪异的男人眼神一对上,心里那些被杂乱思绪积压在最底下,自己都理不清的东西会被他抽丝剥茧看得一干二净。
      陶将并不说话,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底下。
      施谷风放松地躺在椅子上,一听啤酒挣开他虚握的手指落在地上,他依然没醒。
      信起视力很好,于是他能清楚地看见月光轻吻在男人的脸上,把他的五官都镀上一层圣洁的光。
      然后刘璘肩上搭着一块毛巾出现在眯着眼睛的施谷风身旁。他近乎痴迷地俯视着男人,用贪婪而赤|裸的目光一寸寸地舔舐着男人的脸,脸上出现怪异的红晕。
      周遭除了背后对除了陶将之外对其他事没有任何兴趣的萧蔓野,就没有其他人了。他难以忍耐般地闭上眼睛俯下|身,他即将要亲吻躺着的这个人。
      草坡上的信起蹭地一下蹦起来,完全没有迟疑地朝底下跑去。
      抖动的视野中刘璘的脸离施谷风越来越近,信起感到肺里的空气全部被挤压出来,每一次呼吸都耗尽他的力气,他孤注一掷地大步奔向那个人。
      混蛋!快醒过来!
      刘璘依稀听见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在向他靠近,不由得停下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楚奔他而来的是什么就被一股大力掼在墙上。
      紧接着剧烈的疼痛从他的腹部袭来,眼前的男孩一拳又一拳,狠狠地击中他的腹部。
      他艰难又震惊地抬头看这个还没有他高却把他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
      他胡乱地挣扎,却只用手狠狠卡住男孩的脸和脖子,企图把他推开,别看他这么大个子,打起架来可只能作摆设。
      “咳啊——”胃部一阵痉挛,他吐出一口黄白的胃液,然而这个男孩像发了疯,左手手指几乎要嵌进他的肩膀,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就在这时,施谷风被耳边拳拳到肉的闷响和刘璘喉咙挤出来的痛苦呻吟惊醒,惊诧地翻下|身来一把圈住信起的腰,企图将他拖离刘璘身边。
      可怀中的人却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岿然不动。“信起!”他在他耳边大吼,声音立马变得嘶哑,“别打了,再打他快死了!”
      信起被耳边炸开的声音拉回理智,整个人绷地直挺挺的,粗重地喘着气,手上却停止了攻击,眼神失焦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施谷风把他拉到一边,他圈在他身上的手臂明显感到男孩紧绷的肌肉正难以抑制地颤抖。他暗自整理好了呼吸,轻柔地把男孩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下巴在他毛茸茸的头顶蹭了蹭。
      “没事了,没事了。”他宽大的手掌轻柔地一下一下抚过信起僵硬的背部,像是正在给一只炸毛的猫顺毛。
      刘璘面露痛苦地跌坐在墙根底下,抓着胸口的衣服不停地干呕。连呼吸都万分艰难,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信起。
      陶将这才看完戏似的悠悠地走近,在门廊处看书的萧蔓野肩上一拍,两人口都没开,只是对了对眼神,便一同过来将刘璘扶上椅子。
      “需要叫救护车吗?”陶将用戏谑的口吻道。
      “我想…咳咳——”刘璘一副难受极了的样子,“不需要。”
      他抬眼看向施谷风怀里的信起,神情怪异。
      小孩肌肉放松多了,仍然在他的胸口喘着粗气,破风箱一样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逸出。
      施谷风扶着信起的肩膀把他从怀里挖出来,看着小孩仍然充满杀意的眼睛温柔耐心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能告诉我吗?”
      而信起依旧气呼呼地咬着牙,不肯轻易开口的样子。
      正当施谷风准备放弃从从他这儿找答案的时候,他斜着眼睛瞪刘璘,像是要用眼神将他杀死似的。
      “他是个变态。”
      施谷风向刘璘和陶将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陶将只是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刘璘脸上露出难看极了的脸色。
      “是我不对,”刘璘最终咬着牙,艰难地说道,“我做了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实在抱歉。”
      他在向施谷风道歉,却盯着信起的眼睛。
      信起听见这话脑门上青筋暴起,什么叫“容易让人误会”?他明明就是想趁人不备对施谷风作出腌臜至极的事。居然还妄图把自己恶心的企图用误会掩盖过去?恶心之至!
      他又捏紧了拳头,挣扎着企图挣脱施谷风的束缚。
      “好啦,”施谷风凑在他面前柔声安抚道,“都是误会就别较真了。”
      “给我留个面子阿——信哥。”他微微低下头擦着信起的脸道。
      一阵风正好路过,不过它对人世间的闹剧丝毫不感兴趣,一步都没有停留,打着旋潇洒地离开了。
      一缕熟悉又陌生的香味顺着晚风拂过信起的脸——是他那瓶柑橘花香沐浴露的味道。
      不,不止是那个味道,还有施谷风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洗发水的味道,它们混合在一起。
      他又回想起在施谷风浴室里发现沐浴露瓶那一幕,然后再往前是施谷风仰头看猫那一幕,还有还有,关于这个男人的影像一幕幕在他的眼前回放。
      最后是刚才刘璘企图吻施谷风那一幕,现在冷静下来,信起简直不敢相信看到那种景象,他会愤怒到想毁灭这个人。
      他到底是怎么了?
      施谷风察觉到男孩逐渐安静下来,打算确认刘璘身体没有大碍之后,再想办法带他离开这儿。
      信起趁他考虑失神的空挡,像一尾鱼,呲溜一下从他的环抱中挣脱开,又像是一只离弦的箭,一头扎进没有边际的黑夜中。
      他顺着来时的路不停地奔跑着,身边的葡萄桩飞速地倒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对施谷风差点被亲这样的愤怒,又为什么会对脑海里那些关于施谷风的画面那样地抵触。
      他想知道,但是又害怕知道。
      “恐惧的尽头是愤怒。”陶将刚才说的那句话突然从他的脑海中蹦出来。
      难道他刚才那么生气,甚至把刘璘打成那样,是因为害怕?
      他太累了,喉咙干涩得发疼,腿部的肌肉大有抽筋的架势,不得已由跑改成走。
      手机在这时振动起来,他一看,黑夜中刺眼的屏幕上跳动着施谷风的名字。等他反应过来,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按下了挂断。
      刚想把手里收回兜里,他看见陶将发来的信息呼吸倏地一窒:
      「你在害怕对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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