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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心魔 ...

  •   庄园这一带都是低矮的丘陵,在澄明皎洁的月光下,任何事物都无所遁形,更不要提信起这么大一个人了。
      所以躲在路边葡萄地里,被车上的施谷风发现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粗|喘着瑟缩在路边不远处的一条干涸的排水沟里,用手紧紧地捂住嘴,湿热的呼吸不断打在眼睛上,惹得他眼里发酸。
      刚才还在远点的车声转眼间到了耳边,强烈的车灯光打在他的背上,在他的身前投下一片影子。
      车子熄了火,接着是利落的开关车门的声音。
      施谷风看着沟里的信起,忽觉舌根泛苦。
      身后的人并没有靠近,也不开口只是现在水泥路上等他。
      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了,信起缓缓地站起来,埋着脑袋朝路上的车走去。
      他停在男人身前,视野里是他干净的蓝白色球鞋和白袜的一小截。
      “对不起。”他紧张地抓着裤缝,自己都快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揍了你的朋友,给你惹麻烦。”蚊子叫般地声音在静谧的葡萄园里格外清晰。
      施谷风看着男孩脑袋顶的发旋,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开口道:“上车吧。”
      说完他就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在有些小石子的老旧水泥路上行驶着,信起坐在冷硬车斗里的屁|股被颠得发麻,可他并不想让施谷风把车停下。
      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面对他。
      车很快驶出了葡萄园,路边的景色很快变成绿色的草地。水泥路也被月光染成银白色,在嫩绿的丘陵间蜿蜒流淌,像一条曲折的长河。
      而载着他和施谷风的这辆车就是一艘船,被河水漾荡着前进。
      信起被风吹得有些冷,他拿不定主意怎样开口跟驾驶座上的人交谈,于是从车厢后面的窗户望进去,从后视镜中看到了男人面无表情的脸。
      他用袖子蹭了蹭玻璃,清楚地看见施谷风的视线三番五次朝左侧的后视镜瞥。
      “你生气吗?”他把手伸出去,探出半个身子。
      施谷风透过后视镜和他对视了一瞬,语气没什么起伏道:“不生气。”
      “我揍了你的朋友。”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委屈。
      “那大概是他做错了事,你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的那种人。”
      信起听见这话鼻子一酸,这人居然,什么也没问就选择把信赖交给他。
      他耸了耸鼻子,“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手机显示现在已经是夜里11点了,山里人们作息都很早,这会儿家里人早就休息了,不好再回去打扰。
      信起相信施谷风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们现在走的路并不是来时的那一条。
      “去住酒店吧。”施谷风打开车载音乐,熟悉的旋律隐隐约约从车里飘来。
      “好。”
      信起蜷着腿靠在车斗里,头顶是漫天的繁星,鼻间是夜里特有的清新味道。他终于放松下来,跟着音乐轻哼。
      “这首歌叫什么啊?”
      他声音很轻,刚打算大声再问一遍,就听见那人说:“someday。”
      “哦知道了。”
      打开手机一个音乐软件,输入“sunday”,跳出来一堆。他不知道是谁唱的,又探出去问是哪个歌手的。
      男人没有立马回答他,反而停下了车。他把车窗降下来,手臂架在上面,笑着探出头说:“我老早就想问了,你是怕封闭的汽车车厢吗?”
      “是的……吧?”信起自己也不太清楚,每次坐进车里窒息感和无穷尽的恐惧就会密不透风地把他裹住,在那场车祸之后,他再也没坐过车内。
      男人沉吟片刻,“头在外面还害怕吗?”
      信起心里腾起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人什么意思?像狗一样把脑袋从车窗伸出去吗?
      怕是嫌他活得不够短。
      鉴于单方面对施谷风感到愧疚,他也不好立马吐槽他,只是嘴角抽搐地回答他:“不知道,没试过,太危险了。”
      “好像也是,”施谷风面色凝重地摸了摸下巴,没一会儿又笑开了,“现在大半夜的,路上没车,应该可以试试,上车。”
      尽管信起拐着弯拒绝了很多次,施谷风还是坚持应该试试。“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那将来工作的时候多不方便啊。”他这样说。
      信起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硬着头皮紧捏拳头坐上副驾驶。
      车门刚一关上,他立马把车窗全部降下来,紧闭着眼睛把脑袋整个弹射般伸了出去。
      车内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施谷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放在开窗按键上的手都收了回来捂住肚皮。
      信起胃里已经开始感到不适,看到这人笑得前仰后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能忍?
      他飞起就是一脚,不偏不倚踹在男人的大腿上,“笑屁啊你!”
      “这不是你说让这样的吗?”他气得喘粗气,又不好立马把头收回来,怕吐在车里。
      男人眼眶兜着泪花,一手抓住信起踢他的脸,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他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在信起暴起之前收敛住了,咬着下嘴唇憋笑说:“我说的是天窗,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最终被忍住,笑了出来,被信起一脚招呼在腹部才捂着肚子彻底收敛住。
      施谷风把天窗打开,正好后排座椅被拆了,空间很充足,他将副驾驶座向后推了一段。
      “好了,坐上去试试。”
      信起狐疑地站在驾驶座上把脑袋从天窗探出去,接着手撑在车顶把上半身也托出车内。
      眼前的视野随着伸出的身体变得宽阔,绿草在风的鼓动下向他呐喊,星辰也在天上俏皮地眨眼,橙红的灯光在远处的地平线晕开。一切都没变,一切又都跟车斗里见到的不一样。
      他稍微蹲下|身用手够了够座椅的靠背,确认高度之后,轻轻坐在了靠背顶。
      现在他肚子以上的部分都在车外,感觉好像没有之前那种闷感了。
      “怎么样?”车里的人问。
      他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还好,还好。”
      施谷风把一个温热的事物塞到他垂下来的手上,吓了他一大跳。
      把东西拿到眼前一看,是他今天穿的那件黄色的卫衣,还带着体温。
      他把衣服团在手里刚要扔还给他,听见车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前面不比车斗里,穿上吧。”
      “那你呢?”
      “我身体素质比你好。”
      “嘁,”信起立马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那你可别问我要回去。”
      车里传来男人的一声轻笑,随即发动车子继续驶向城市。
      冷风仿佛没办法穿透那件卫衣,信起听见耳畔撕裂的风声,身上却感受不到一点凉,那件衣服甚至把男人的体温也传递给他。
      他把手也缩进袖子里。
      音乐重新充盈这方狭小的天地,冷冽吹拂的空气都随着轻快的歌声变得欢欣。
      手机进来了一条信息,信起打开一看,施谷风通过社交软件给他分享了那首歌。
      原来是叫《someday》啊,他手指点开分享,点了点下载又从软件里退了出来。
      等他们停在市里一家宾馆前,时间已经过了0点。
      信起脸上却丝毫不见困意,不仅是冷风的缘故,更多的是战胜心魔的喜悦持续地刺激着他的肾上腺。
      进市里以后,路上不时也有车经过他们的车,每当其他车里的人注意到他,他就挑着眉,给别人一个欠揍挑衅的怪笑。
      大多数人会白他一眼然后升上车窗不理会他,当然也有少数人会把中指伸出车窗还顺道骂他一句神经病。
      原来像施谷风一样像个神经病还挺爽,他满意极了,愉快地接受了路人的盛赞。
      结果到了宾馆两人才发现都没带身份证。
      “你怎么连身份证都不带啊?”信起难以置信屑地问施谷风。
      “你不也没带?”男人漫不经心地说。
      信起一直把证件和银行卡放钱夹里,前段时间现金用完了,钱夹空了,他想带着也没什么用山里又不能刷卡,索性连钱夹没带。
      谁能想到会遇见这些破事啊。
      “我妈拿我身份证在村社注册一个什么东西去了。”施谷风见他不说话,摸了摸鼻尖解释道。
      “那我们这会儿怎么办?”
      施谷风指着前面一家网吧,问他:“要不通宵?”
      “通屁!要通你通。再说了你上网也没证啊。”
      “啧,”施谷风半眯着眼,抱着手臂看他,质疑地说道,“你刚才还在跟我道歉来着。”
      这人怎么说变就变每个准信的?
      “那能一样吗?一码归一码。”信起把袖子里的手伸出来,施谷风这件卫衣的肩线跟他蛮吻合,就是长了点。
      “那你怎么打算?”
      男孩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眼睛也跟着红了,“我就想睡个觉。”
      施谷风无奈地摇摇头,妥协似的说:“上车。”
      “去哪儿?”
      “带你去睡觉。”
      施谷风在车上不知道跟谁打了通电话,但信起已经没什么精力去听他到底在说什么了,刚才还吹得人清醒的晚风在城市里变得柔和,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车稳稳地停在一个老小区的停车位上,信起被跟着施谷风进了一个老旧的筒子楼。
      楼道里的灯发出橙黄微弱的光,把楼道照得斑驳。
      接着幽暗的光,信起看见手上留下楼梯扶手棕红的锈迹,想在衣服上蹭干净,看见身上这件略长的卫衣,又忍住收回了手。
      施谷风在前面说:“一会进屋小声一点,他家有小孩,正在休息。”
      低沉的嗓音被墙壁折射回来,变得朦胧梦幻,笼罩在信起周围,他的心也跟着微弱的回声微微颤动。
      他跟在他身后点点头。
      施谷风在五楼的一户人的防盗门上轻轻扣了扣,很快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一个带着疲惫又熟悉的面孔从门内探出来。
      施谷风朝里边儿轻轻喊了声“猴哥”。
      孙圣的目光从信起身上扫过又回到施谷风身上,对他点点头。他把两人让进屋内,把手括在嘴边,用气声对二人说:“一会儿你们动静小点,弥弥在睡觉呢。”
      施谷风点点头,“行。你去休息吧。”
      孙圣打了个哈欠就回房间了。
      跟着施谷风进到一个漆黑的房间里,信起把房门关上,摸索好半天才借着施谷风手机灯光打开房间的灯。
      房间不过十平米不到,是一件杂物房。靠墙的钢架上堆放了不少东西:油漆桶,工具箱,还有小孩的学步车,一些积木和一些儿童读物。
      一架不过一米五宽的钢架床摆放在窗户下的角落,上面放着干净的铺盖卷。
      “你坚持一晚上,他这儿也只有这条件。”施谷风铺着床对他说。
      床很窄,施谷风侧着身子睡在里面,信起也向着床外边侧躺着。明明刚才上下眼皮还打架,等真的躺在床上了,他反而睡不着了。
      床头上方的窗户没有装窗帘,外面路灯的光无所顾忌地洒进来,落了信起一身。
      他能清楚地听见身后男人轻缓的呼吸声,眼前又浮现出刘璘马上亲到施谷风的画面,他烦躁地翻了个身。
      施谷风正闭着眼,安静地躺在他面前。
      他借着微弱的灯光,用目光仔细地描摹男人精致的五官。
      明明刚开始见他还不觉得怎么样,这人怎么越看越帅呢?
      “你睡着了吗?”他枕着自己的手问。
      “没有。”
      男人睁开眼睛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
      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啊。信起忍不住想。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揍他吗?”
      施谷风调整了姿势,也把手臂枕在脑袋下,“好奇。”
      “猴哥家隔音不太好,我们小点声。”他说着向信起挪了挪脑袋。
      信起也跟着挪近了些。
      两人这一挪,脸之间都只剩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
      男人身上那种熟悉又陌生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间。
      他都能感受到男人脸上渡来的热气,他赶紧绷着脸往外挪了挪。
      “用的什么沐浴露?这么香。”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施谷风轻轻笑了声,“不清楚,我妈买的。”
      “不想说就不用说,没必要一定告诉我。”他放下扬起的嘴脸,又回到刚才那个问题。
      “对你不会有影响吗?”
      “我和刘璘不熟,就跟陶将一起见了几面而已,他俩关系近一点。”
      明白施谷风没有要追问的意思,信起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告诉他这件事的原委,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怪膈应人的没必要跟他说。
      但听见陶将的名字从男人的口中说出那一刻,他心脏都像停跳了一样。
      他垂着眼想了想,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口:“你能……跟我讲讲陶将和萧……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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