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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清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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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楼窗户把一缕晨曦反射进来,衣柜脚被晕染成橘色。
信起在这强烈的光中醒来,眼睛比昨晚更干涩,眨了好几下也不见好。旁边的床铺已经凉了,他回想起昨晚的一些片段,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笑了,真是有些荒唐呢。
趿拉着昨晚没来得及换的帆布鞋来到浴室,镜中光裸的上半身沾满了灰尘,脏兮兮的,他得先洗个澡。
今天早些时候还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恍惚间听到施谷风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他出去一趟,让他继续睡。
温热的水流划过身躯,他用力拧了自己的大腿,终于相信这一切都不是梦,施谷风正在这个城市的一角,为他奔忙。他又想到昨天柴芸牵着的那个小孩,自嘲地摇摇头,原来柴芸并不是情感冷漠到不需要去爱别人,不过那份感情不再跟他有关罢了。
心里仍然难过,但他不再迷茫,也不会再逃避。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开了,一条路出现在眼前,另一头站着施谷风,他忽然感到一种名叫勇气的力量填满了身体。
他洗完澡裹着浴巾出去,发现一个人影在厨房中晃动。走近一看,果然是施谷风。
男人只穿着一条牛仔裤,赤|裸着的上半身系着信起家的围裙带子,正在里面忙碌着什么。他走过去,手臂环在他的腰际,把下巴搁上他的肩头。
“洗好了?”施谷风握着锅铲,偏过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额头。
他摸了一把男人紧实的腹部,“为什么不穿衣服?”
“粘了灰,穿着太痒了。”
他一脸坏笑,“确定不是故意脱给我看?”
施谷风把锅里的煎蛋盛在碟子里,“去吧衣服穿上来吃早饭。”等信起不情不愿地穿好衣服,他已经吃完两个包子,捧着豆浆喝起来了。
信起拉开对面的椅子坐好,夹了一块边缘焦黄煎蛋放进嘴里,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他震惊地看了筷子上的煎蛋一眼,又僵硬地看向对面的男人,一脸的怀疑人生。倒不是他大惊小怪,毕竟一个简单的煎蛋能做到难以下咽的程度,古往今来他施谷风绝对是第一人。
他面上波澜不惊地扯了一张餐巾纸,把嘴里那团东西偷偷吐了,“你是不是把糖当盐放了?”
“没有啊。”施谷风天真地答道,夹了一块煎蛋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从容地咽下去了。
“我觉得还行啊。”
信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僵硬笑道:“挺……别致的这味道。”桌对面的人吃饱喝足了,撑着脸看他,不时地用眼神暗示他夹煎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吃下最后一块煎蛋,他猛灌了好几大口豆浆,才没当着施谷风的面吐出来。怎么吃个早餐弄得跟上刑一样煎熬,他想不通这人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吃下去的。
“我们去约会吧,”施谷风见他吃完了,提议道,“我们各自列个清单,写上自己想做的事。”
他擦嘴,想到还在医院里躺着的信老爷子,失落地说:“不行啊,我爷还在医院里。”
男人手摩擦着嘴唇,沉吟片刻,“要不白天去照顾咱爷爷,晚上去做清单上的事。”
“晚上哪儿有体育馆开门啊?”他白了施谷风一眼,也亏他想得出来。
“想去打排球?”
“昂。”他挑眉回道,这人居然猜到了。
施谷风倚在靠背上,挠了挠下巴,“你之前去医院照顾他都是做些什么?”
“嗯……”他忽然发现自己还真什么有用的事都没做,护工大叔几乎把照顾老头的事宜都包圆了,自己这几天就是陪着老头尬聊,“好像啥也没做。”
“那不得了,”施谷风说,“要不先去看看爷爷?”
信起|点头答应了。
两人别别扭扭地搭地铁去医院,起因是施谷风企图牵他的手,他给吓一激灵,使劲把他的手拍开了。于是这人一路上就用那种“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眼神盯了他一路。
“喂,你够了啊。”到了医院门口,他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用手肘轻轻捣了施谷风一下。
男人却收敛了一路上那轻佻的神色,认真地问他:“我就不进去了吧。”
“你为什么不进去?见不得人?”他没好气地呛回去。
“那你打算怎么跟你爷爷介绍我?”
“就……朋友啊,”他硬生生逼着自己把“男”字吞了下去,要真在他爷爷面前这么说,那老头子非得厥过去不可,“不然呢?”
“那行,走吧。”男人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拉着他的袖子往里面走。
信起带施谷风进到他爷爷的病房,发现老头隔壁原本空着的病床上也躺上一个老头。信山越正跟隔壁床上那老头聊着天,见他带着人进来得意地介绍起来。
“来坐,”信山越招呼信起和施谷风,拍着信起的肩跟那胖乎乎的老头说,“这是我大孙子。”
老头看向他身的施谷风,“这是……”
“您孙媳妇儿。”他这句话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但为了老头的身体着想,还是按标准答案回答道:“我朋友。”
施谷风微笑着向信山越和旁边床的老头点点头,把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在柜子上。
信山越也跟着笑笑,搓着膝盖问他:“朋友来找你玩就该带人家好好儿玩儿啊,哪有带人上医院来玩儿的啊?”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他又拉着胖老头一顿说。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信起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嘴角,“再说了,人家听说你伤了,专门来看你呐。”
“你说对吧?”他扭头对站在身后的施谷风眨眨眼。
男人接住他的眼神,宠溺地笑了,对信山越说:“是信起挂念着您。”
信山岳脸上表情一顿,扭捏起来,跟信起说道:“得得得,你俩去玩吧,老惦记着我一个老头子算怎么回事?”
信起翘着嘴角,跟老爷子“你来我往”了几句,和护工大叔交代好了就拉着施谷风出了医院。
手臂被碰了一下,施谷风递过来纸和笔,“列清单。”
他眉毛一挑,“真来啊?”
“你说呢?”施谷风用一种威胁的眼神看着他,“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约会。”
他得意地笑了,从他手里接过纸笔,按在旁边的花坛上写。
很快就写好了,他的约会清单,上面都是他真心诚意想同身旁这个男人一起做的:逛超市、吃冰激凌、看一部好的电影、打排球。他还特意加粗了“好的”两个字,可见对男人某些方面的审美非常怀疑。
其实他还想跟他做很多事情,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写上去,可施谷风给他那张纸就巴掌那么点儿大,不巧他字儿又写得个个壮硕无比,没写几个字就装不下了。
施谷风见他写完了,接过一看,语气幽怨地说:“说真的,上次那个片子是姜艳选的,不是我。”
“嘁。”他质疑地撇撇嘴。
展开施谷风那张叠起来的纸条,惊讶地发现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完成信起的清单」
心房中一只初生的小鹿开始跌跌撞撞地撞击着它周围的腔壁,信起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抬眼,男人像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闯进他的眼眸,他难以置信地问他:“这么老土?”
施谷风在他脸蛋上掐了一下,“就是这么老土,来吗,约会。”
“当谁怕你呢?”他嘴硬道,但脸上的热度就没下来过。
然而最终没完全按照清单上来,他俩先是去了一趟商场,施谷风得换套衣服,衣服上的灰尘让他浑身发痒。
信起坐在商场二楼众多提着大包小包把玩着手机的男士中间,终于对和施谷风的这段情侣关系有了实感。他之前没交过女朋友,跟柴芸的关系也不好,并没有跟女性逛商场的经历,所以从没把钱一鸣“陪女人逛街就是地狱之旅”这类危言耸听放在心上,当初听到的时候还没少嘲讽他缺缺乏锻炼。
经此一役,他对钱一鸣的说法有了切身的体会。到商场之后,他陪着施谷风逛遍了几层楼的男装店,然而这家伙怎么试都不满意,这会儿还在里面挑衣服。趁着他试衣服,溜到店外面的凳子上坐下,他腿有些发酸。
从店门口看进去,他发现施谷风从试衣间出来,正搜寻着自己的踪迹。他飞快跑进去,站定在他面前端详。
施谷风试的是一件风衣,料子摸起来很舒服,他没扣扣子也没系腰带,就任由衣服敞开,露出里面贴身的打底衫。信起默默咽了咽口水,他知道那件紧贴着的衣服底下是男人结实的胸膛。
“好看。”他语言贫乏,这两个字已经是能想到的最高的赞扬。
发现施谷风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忽然知道了这人挑三拣四的真正意图。店内导购正陪着其他几位男士挑选,没人注意得到这个角落,信起飞快在男人胸上摸了一把,然后装作无事发生,接着东张西望。
施谷风被他突如其来的袭击搞蒙了,眉毛奇怪地抽了抽,他整理了自己的表情,按着信起的脑袋,在他的嘴上飞快亲了一下。
信起连忙手撑在男人胸前,把两人挡开,他用力绷着脸,生怕自己表情太过狰狞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直到施谷风结完账,满面春风从商场出来了,他都紧绷着脸,也不跟他说话。
小指头被施谷风轻轻勾住,听见男人在旁边说:“还生气呢?”
“没。”他嘴上否认着,却挥开了勾住自己的那只手。
施谷风笑得灿烂,依旧逗他,“让你亲回来行了吧。”
他心头气结,这根本不是亲不亲回来的问题!他可能当众出|柜了。刚才施谷风亲他那一下之后,怔愣中,他和一个导购不小心来了个对视,那个女人复杂地表亲分明就在告诉他她看见了。
纠结中他听见身旁的男人慵懒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肩膀被揽住。施谷风看向远方,声音有些飘忽,“你知道刚才商场里我们遇到的人叫什么吗?”
“哪个?”
“全部。”
信起一下子懵了,刚才他俩在里面遇见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个,在遇见都不可能全部认出来,更不要说名字了,他和这些人又不相识。
“不知道。”他有些烦躁。
“路人甲,”施谷风把投在远处的目光收回来,放在他的脸上,“对我们来说,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路人甲,当然你要觉得是路人乙也不妨碍。”
“知……知道了。”又被猜中了心思,他用手肘捣了男人一下,偏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