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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除夕 ...

  •   窗外飘起了洁白的雪花,大片大片的,很快将城市的街头巷尾染成银白。正是这纯粹的白,更是衬得灯笼愈发的红。

      屋子里开着暖气,书桌旁的窗户上凝结出一层水雾。信起核对完最后一道听力,放下红笔,注意到中指骨节之间出现一道深深的凹陷。

      盯着手,他怔愣着不知想了些什么,在窗户上写下一个“风”,然后傻傻地笑了。

      手机屏幕此时亮了起来。

      是柴芸发消息邀请他和她跨年——跟她的新儿子和新老公一块儿。

      「不了」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顿了顿,又加了句:
      「新年快乐」

      “砰——砰砰”遥远的烟花爆裂声穿过海岸线传到这里。

      信起撑着书桌打开窗户,把头探了出去,看见深蓝色天空一角绽开绚烂毛绒的花朵。一个他日思夜想的面孔随着烟火绽开在眼前,他坐回凳子上,看了一眼时间。

      22:50。

      他思考了一瞬,起身走到玄关处穿好鞋子,把钥匙扔进外套兜里挽着外套出门了。

      街道很冷清,像信起这样除夕夜大晚上搁外面走的没几个。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把高领毛衣的领子往上扽了扽,走进了旁边一家超市。

      里面和外面差不了多少,除夕夜来买东西的人很少,老板索性连空调都懒得开。

      他往购物车里扔了一些肥牛肥羊卷、一些时令蔬菜、一带火锅丸子和火锅底料,接着慢条斯理地转悠到酒水区,拎了一打啤酒。

      结账的等商品扫码的空档,他顺手拿了两盒安全|套,还是草莓味儿的。

      收银员因为除夕还排班脸色不算和善,斜着眼撇了他一眼,把那两盒东西拿过去扫码。

      信起对他笑笑,结完账就离开了。

      雪在他挑东西的时候下得更大了,他拢了拢领口,在寒风中等了很久才打到车。

      在那个熟悉的老小区下车时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正好是23:30。

      他上次来这儿是一个月之前了,跟踪施谷风那次来的。树的叶子终于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轻轻晃动着。他吸了口气,循着记忆向那栋楼走去。

      楼道里的灯坏了,他只能一手拎着沉重的东西,一手打着手机电筒照明。到了五楼已经气喘吁吁,他自嘲般的给自己顺了顺气,半年多没怎么运动了,现金爬个五楼居然变得这么吃力。

      他把东西放门口,整理好自己的呼吸,敲响了那扇房门。

      等待是令人煎熬的事情,他完全没有之前的镇定,隐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正忐忑地绞着。可几分钟过去了,门后丝毫没有传出动静。

      又重重敲了好几下,依旧没人来开门。

      不在吗?

      他登时松了一口气,又感到难以忽视的落寞。想到这人可能是睡着了,他不死心地继续砸了几下,嘴里喊着:“施谷风。在家吗?”

      “咔哒”,却是对面的门打开了。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妇人透过门缝打量着他,她扫视了几眼,见他脚边放着超市的带子便取下防盗链,对信起说:“你找谁?”

      “我找住这间房的人。”

      “他半月前搬走了。”

      信起紧捏着的手忽然松开,失神地喃喃自语:“搬走了……”

      “你这时候找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这儿有他的联系方式,兴许能帮你联系到。”老奶奶和蔼地说道,半张脸浸润在温暖的灯光中。他们一家人好像正在看春晚,门里面不时传出嘈杂的笑声。

      “谢谢您,”他提起脚边放着的袋子,僵硬地回答,“不用了。”

      走出楼道的一瞬间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信起被冷空气刺激的鼻酸,连忙把毛衣向上拉,直到能笼住自己的鼻子。

      他转身抬头看了看五楼左手边那户人家,只看见黑黢黢的窗口,没有暖黄色的灯光,也不见跟他现在身上穿的同款的长款羽绒服。

      雪花静悄悄地落在他肩上,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怪可怜的,并没有立即化开。

      他看了看手机,现在是23:51。

      吐出一团白雾,他从兜里找出两张纸垫在屁|股底下,在旁边的花坛上坐了下来。他在手边的袋子里拿出一听啤酒,单手拉着拉环抠开喝了一口。

      啤酒冻得他“嘶”了一声,他点开那首歌,跟着低声吟唱起来。

      “someday…I will see more than just your beauty.”
      “someday…I will be the story in your movie.”

      一阵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搅乱了柔和轻快地旋律。

      信起咽下一口啤酒,依旧埋着脑袋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一行行歌词。忽然一双黑色长靴闯进了他的视线,上面是一双包裹在工装裤里修长的腿。

      他触电般猛地抬起头,和面前穿着粗气的男人的炽热视线对个正着。

      施谷风胸口剧烈起伏着,脸前是不断呼出的白气,额前过长的头发被风雪撇在两鬓,鼻尖红彤彤的,让信起想起小兔子。

      “还愣着干什么?”男人拎过他手边巨大的袋子,“走吧。”

      信起扶起因为惊吓而碰倒的酒罐,强迫地活动自己被冻僵的腿脚,这时候居民楼里忽然爆发出杂乱的祝贺声,他按开手机,果不其然,上面显示着整整齐齐的四个“0”。

      紧绷了一天的嘴角终于高高翘上去,他冲前面男人的背影喉了声“新年快乐”,紧接着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

      一路上信起都像个小尾巴似的安静地跟在施谷风身后,等被带到二中校门口了他才感觉到不对。

      “这儿不让进。”信起上前一步拉住施谷风的衣服下摆。

      施谷风久违地笑容浮现在脸上,摸摸信起的脑袋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一张门卡往打卡机器上一刷,电动闸门就开了。

      信起也跟着他走进去,半道却让门卫拦住了。

      “干什么的?”

      信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脸在寒风中红了红,他这应该算是硬闯了。

      这时原本走在前面的施谷风拎着一大口袋食材倒回来,趴在门卫室的窗口,跟个求情的学生似的。

      “他是我家的小孩。”

      说着把手里的员工卡给值班的门卫看。

      “哦原来是施老师家的啊,得,进去吧。”

      “诶好。”

      信起被施谷风这么往自己身边一拉,顿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贪恋男人的体温,许久都不舍得出去。

      施谷风一手揽着往怀里钻的信起,一手从袋子里拿出两罐啤酒放在值班室窗口的台子上。

      “新年快乐。”

      门卫对这个新来的老师没什么深刻的印象,一个多月来与施谷风不过碰见过寥寥数次,顶多是点点头的交情。此刻他手里攥着冰凉的两罐啤酒,心里却怪温暖的,等想跟那位老师道谢时才发现人搂着自家小孩已经走远了。

      感情真好。他有些羡慕。

      *****

      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信起脸上已经浮现出一抹红晕。

      房子是学校的公租房,年前不就才落成,施谷风搬进来也没多久,里面的家具少得可怜。于是他俩只能围着一个四四方方的茶几坐着。

      锅里的底料开始沸腾,信起把洗好的丸子下进去,给自己和施谷风各开了一罐啤酒。

      “新年快乐。”
      施谷风笑着,无意间瞥见墙上挂着的其他老师送的挂钟,发现已经是凌晨了。

      “新年快乐。”他回答。

      “怎么没跟家人一起过除夕?”

      信起筷子在钢盆中胡乱搅和着,“我不想破坏气氛。”

      施谷风颔首,把里面浮起来的丸子夹到信起碗里。

      “告诉你个好消息。”信起眸子闪烁着兴奋地光。

      “一模我英语考了92。”

      “真厉害,”施谷风笑,“满分多少?”

      坐在对面的小孩顿时像只漏气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去,“150。”

      “但是之前150的卷子我撑死了只能考60。”

      “所以我说你很厉害啊。”施谷风撑着桌面靠过去揉信起的脑袋,就像他们之前那样。

      信起没躲开,闷头吃菜。

      “你知道我当年英语考多少吗?”

      “多少?”

      “40都是撞大运了。”

      信起噗呲笑出来,“骗我断子绝孙啊我先说。”

      “呵,”施谷风咧起一边嘴角,“你看起来也不像是能生孩子啊,这是既定事实。”

      “爬。”

      两人笑开了,完全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模样,也都没有过问这段时间是怎么挣扎过来的,他们都想至少现在给自己留点体面。

      外面的雪飘得更大了,白茫茫一片,连红灯笼也被它盖过了风头。信起趴在施谷风卧室的窗户上朝外边看,他在这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下这么大雪呢。

      施谷风把新棉被铺在不算大的床上,叫信起去洗漱,一会该睡觉了。

      “你洗了吗?”信起问他。

      “还没呢,你先洗,家里就一个脚盆。”

      信起光着脚进了浴室,很快有哗啦啦的水声漫进卧室来。

      “来,洗脚。”信起端着装满热水的脚盆放在床边。

      施谷风笑道:“干嘛?”

      信起挑挑眉,从外面拎来一个小凳子,面对床坐下,紧接着他把脚放进盆里。

      “还愣着干嘛?”

      施谷风坐在床沿,也把脚放进盆里。

      水从盆里溢了出来,但即使是这样谁也没把脚移开。

      施谷风的目光从在他脚背上搔弄的一双脚丫子移到信起脸上。

      少年的容貌已经脱离了稚气,变得棱角分明;像春笋窜节似的,他的手脚被抻长了许多,而肉还来不及长上,于是他整个人跟竹竿谜之相似。

      施谷风见他第一面就发现了,信起长高了,也许长得比他还高。那时候他戴着顶黑色的棒球帽,躲在人群里,看着长成大人的信起被同龄人簇拥着远去。

      那时候他内心忽然开始疯狂质疑自己的决定,也许信起的世界并不需要自己:少年正站在人生的交叉路口,拥有着无数的可能,将来也会遇见更多优秀的人,那时候信起就没必要继续仰望他了。

      “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我想起来一件事,其实去年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信起倾身过来把手放在施谷风大腿间暖着,调侃道:“当然了,我们上辈子就见过,说不定还擦了上万次的肩呢。”

      “俞维故是我大学校友,我曾经到他家做过客。”

      施谷风看信起乌黑的眼睛越瞪越大,餍足般地笑了。

      “不会吧!难道你是橙汁儿?”信起语无伦次,着实震惊。

      “嗯?”

      “你当时给我一杯橙汁儿啊!”

      施谷风笑他,“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哪能啊,信起心想,他早已经记不住当时那个大哥哥的样貌了,只记得那杯橙汁儿。
      “这就叫缘分。”

      “行了,”施谷风扔给他一条毛巾,“水都凉了。”

      *****

      “别乱动。”

      信起把手伸到施谷风的被子里在他身上点火,被施谷风一把抓住塞了回来。

      “嘁。”

      施谷风感觉床身轻轻一晃,紧接着就是光脚丫子踩在地上清脆的“啪嗒”声,他撑身起来对跑到客厅里的小孩喊:“穿鞋啊祖宗。”

      没一会儿那个单薄的身影就回到门边,信起打开卧室的灯,“我东西呢?”

      施谷风捂着眼睛,一脸茫然。

      “袋子里两盒东西你放哪儿了?”

      “给扔了啊,”施谷风语气理直气壮,“又用不上。”

      信起难以置信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蹦到施谷风的身上擒住双手把他摁在床上,“那我们今晚就直接来吧!”

      “冷静。”施谷风尝试挣脱桎梏,却惊讶地发现信起力气变大了不少。

      信起盯了眼自己的两腿之间,笑得像个流氓,“我这儿可冷静不下来。”

      他说完就凑过去亲吻施谷风,还没挨上呢双腿之间就传来一阵剧痛。

      “你他妈好样的!”
      本想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但声音却因为剧痛发虚,他从施谷风身上翻倒下来,双手捂住被男人的膝盖重击的那处。

      汗都疼出来了,施谷风却憋笑地道着歉:“对不住,条件反射。”

      我可去你大爷的,信起内心暴走,这得啥样的环境才能形成这样的反射啊。

      好半晌终于忍过剧烈的痛意,信起死了心,一言不发地钻进被窝。

      施谷风熄了灯也在他身侧躺下来。
      “生气了?”

      信起偏过头不搭理他。

      “还疼呢?”

      一只温热的手像游蛇一般从旁边的被窝钻了进来,信起装睡,那只手居然抚上他隐隐作痛的地方。

      “别来了啊,”他终于憋不住了,捉住那只手转过来,“还疼着呢。”

      施谷风凑过来吻了他,“试试弄坏没。”

      “去你大爷的。”

      施谷风收回手,整个人钻进信起的被窝将他搂住。
      “睡吧。”

      信起枕着男人的胳膊,埋进他的胸膛,鼻尖是两人交织的气味,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眼皮也愈来愈重。

      “晚安。”他最后听见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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