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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还有这种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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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彤管在群里吆喝晚上一起在小龙坎吃火锅,她已经订好位子了。
“你不去?”
施谷风半倚在床头,不看他,指尖飞速敲击手机屏幕,“嗯。”
“为什么?”
“有个朋友正好也在镇子里,他说来见一面。”
“那让他跟咱们一块儿吃饭不就好了?”信起搞不懂他那个朋友怎么这么别扭,见不得人似的,非得单独跟他见面。
施谷风把视线从手机移动到信起的眼睛,仿佛在探究他说这话的真实含义,“为什么非得跟大家一块儿吃饭?他跟其他人又不认识,会觉得不自在。”
信起突然有点火大,“行,不来就不来吧。”
他抓起桌上的手机摔门离开。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啊?”在信起第三次端起油碟准备喝的时候,柴彤管终于忍不住问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陶将也看过来,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信起被惊醒似的抖了一下,悻悻道:“没。就是有点困了。”
“那你一会不用陪我们逛夜市了,直接回旅馆吧,”她用手背贴了贴信起的额头,“你记得回去的路吧。”
信起走在回旅馆的路上掏了掏兜才发觉没带房卡,早春的晚风总是凉得有些冬天的味道。他给施谷风发消息:「在哪儿?」
「在房间,这么快回来?」
这话说得像是信起提前回来会坏他好事一样。信起倏地愣在原地,对啊!什么朋友不能和大家一块吃饭还非得单独见面,听施谷风这语气还是在房间里?他个闸总肯定是带妹子来了房间,没准儿还干什么坏事了,说不定滚的还是信起的床单!
草!这人怎么能这样!
信起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冲上楼,到了门口才发现房门没关。好啊,门都没来得及关上!他猛地推开房门,在门和门吸碰撞出来的巨响中和坐在他床上的男人眼神对了个正着。
居然还是半个熟人。他换了件薄款的黄色皮衣,头发稍微长了点,不再是短发茬的青皮。
“诶!是你啊!”男人放下手中的烧烤签,噌的站起来端详他,“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那个坐我车发病那小孩儿,可给我吓够呛。”
他显然略过了之前两人的那点矛盾。
信起虚起眼睛说:“你怎么在这儿。”
“他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施谷风坐在自己的床沿,手里拿着一听啤酒。“今天脾气挺大嘛。”他冲房间门挑了挑眉,又看向信起。
“我内急不行啊,你太平洋警察啊管那么宽?”信起把门使劲拉回来,又轻轻关上。
“这会儿不急了?”
“关你屁事。”信起瞪他一眼进卫生间洗了个手。
信起拉出桌边的椅子一屁|股塌下去,向孙姓男人抬抬下巴,“不做自我介绍?”
“这是猴哥,全名孙圣,”施谷风截下老孙的话头,“我老朋友了。”他又简短地介绍了信起隔壁邻居家小孩的身份,给信起拿了听可乐。
“不要这个,”信起把可乐扔回去,“我要喝你手上那个。”
施谷风只是愣了一刹,又笑开了,把手中的啤酒递给他。“我c——”信起盯着施谷风举在半空的手,又觉得男人间计较什么,还是接过来,“你可太抠门儿了。”
施谷风不接他的话,又开了一听抿了一口。孙圣见有了听众,兀自开始谈起施谷风学生时代那些事。“我比他大七届,照理说我俩该没什么机会认识,”他说到这儿撸了口串,卖关子似的顿了顿,“他真的,太牛哔了。”
信起正聚精会神地从孙圣口中了解高中时代的施谷风,压根没发现他整个人正浸润在那个人目光中。
“也不能说他叛逆,我们那个时候,也老是翘课翻墙出来,那翻出来干嘛呢,当然是跟哥们打打架占占地盘,进网吧游戏厅啊,偶尔谈谈恋爱拉拉小手啥的。”孙圣说得起劲,还坐直了身子,像是讲笑话没讲到笑点又憋不住了,嘴角疯狂上扬。
“他呢,简直是翻墙界的一股清流。老半夜翻出来,哪儿也不去,就一个人在街上晃悠,又在大伙起床之前翻回去。”
“有一回我和我几个哥们喝多了正跟墙根儿歇腿呢,他就从天而降把我砸了个正着。臭小子也不知道啥礼貌不礼貌的,爬起来就走,我哪受得了这气啊,肯定要还回来啊。嗐——也算不打不相识,后来也常在一块混。”孙圣一副陷入回忆的模样,“时间太快了,这小子大学都毕业咯。”
施谷风只是温润地笑着,静静地听朋友讲述自己过去的故事。
后来孙圣没能多唠几句就匆匆离开了,说还有场子要赶,下回有机会还继续讲施谷风的那些趣事。
“你以前都那样?”信起问他。
“哪样?”
“就挺奇怪一小孩。”
“也许吧,我现在应该挺正常的。”施谷风干笑了两声。
信起感觉裹成一团的耳机线好像找到头了。别人口中的施谷风是有些奇怪的,同时也是鲜活的,而他所遇见的成年的施谷风更像是像一具躯壳,这就是让他觉得别扭的根源——这个男人有些不真实。
第二天又下起了雨。都道春雨贵如油,照这个下法,油价估计都得跌。信起被天气搞得心情烦躁,操作都变得暴躁没有章法起来。这局又输了,和施谷风打了一上午游戏,就赢了一把,那把对面射手还挂机了。
“不来了。”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在脚边。
“累了?”
“没心情打。”
施谷风看了看表,“到饭点了,叫上大家一块吃饭吧。”
最终一行人在旅店老板的建议下选择了附近一家在游客界口碑挺好的柴火鸡吃午饭。
这家店确实蛮实惠,鸡都是后厨刚宰杀的,绝对新鲜。客人可以根据需要自己挑选心仪块头的鸡,不怕被店家宰。
在等菜的间隙柴彤管清了清嗓子说:“你们介意再加个人吗?”
“谁啊?”
“我一个朋友,一个人在这边,怪可怜的。”
“彤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不介意。”信楚楚挽着柴彤管的手亲昵地回答。
桌上的几个男人也都表示无异议。
菜刚摆上桌,一抹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桌边。来人175下上的个子,穿一件格子西装外套。秀气的鼻梁上架一副无框眼镜,格外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脑袋,缠着厚厚一层绷带。
“抱歉,我来晚了。”他拉开柴彤管身旁的空椅子,向桌子稍微欠了欠身。等坐定了,才腼腆地笑道:“我叫顾衔香,是彤彤的……朋友,很抱歉打扰大家用餐。”
信楚楚在胸前摆摆手,道:“没关系啦,彤姐的朋友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不用客气。”
“都别愣着了,”柴彤管把头发撩到耳后,“菜都要凉了,都动手吧。”
顾衔香吃相很斯文,细嚼慢咽的,只捡自己面前附近的菜吃。信起注意到他还多次给柴彤管夹菜,而她很自然就接受了。
信起被惊掉了下巴,着简直太诡异了——要知道她连自己夹的菜都嫌弃得吃不下去。
施谷风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向旁边的信起眨了眨右眼,又看向柴彤管两人。
“我觉得我姐和那个姓顾的有问题。”信起视线追随着舞池里和信楚楚扭秧歌似的柴彤管,附在施谷风的耳边说。
“确实不太像普通朋友。”施谷风把脸向信起的脑袋侧了侧。
信起一心扑在柴彤管的八卦上,好奇地问:“怎么看出来的?你又不了解柴彤管。”
“你姐脖子上系了一枚戒指,和今天那位顾先生手上戴的是一对。”
闻言顿时呆住了,他从来没意识到施谷风是这么细腻的一个人,连认识不久的朋友身上的首饰都记得清楚。
“你身份证掉出来了。”施谷风手指夹着在卡座捡到的卡在信起眼前晃。
信起使劲把身份证抽出来,“对了,你改过名字吗?”
“没有,为什么这样问?”
“我之前看你身份证上,字不一样,是“丰收”的“丰”。”
“哦——那个啊,我名字确实是那个字,”施谷风晃了晃杯中的酒,“陶将说太土气了,然后我平时就用现在这个字了。”
怎么这也跟陶将有关?信起盯着他的脸不搭腔。
“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对人的情感很敏感。就像……X光一样,把人看得清清楚楚的,”绚丽的灯光一束又一束地掠过他的脸,“一点想法在他那儿都无所遁形。”
“所以你跟他关系很好?”
“说不太上,其实我有点怕他。”施谷风摇了摇头,仰倒进卡座里。
“但他人真的很不错,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他向信起举起酒杯,笑道。
信起忽然觉得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嘈杂的叫喊声现在才传进他的耳朵,把他的鼓膜折磨得刺痛不堪。
“哦。”他回答。
“说起来,陶将这两人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施谷风发着消息,顺口一说。
“鬼知道,掉坑里了吧。”
“又吃炸药了?”施谷风察觉到信起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劲。虽说这小孩平时也没少跟他斗嘴,但也只限于攻击他本人。
“太闷了,我出去溜达一会。”信起拿起手机就从后门溜出去了。
不规则的小石子从信起的鞋尖弹射出去,被两侧的石墙挡住去路,只好改变航道,回到巷道的中央,然后在信起的脚下再次启航。
他有些不太对劲。他最近老是莫名地生气,还都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因为梦到某人生气;因为某人跟不认识的朋友小聚而不跟他们一起吃饭生气;因为某人大夸特夸陶将生气。
难道是心眼变小了?还是占有欲变强了?
信起粗暴地揉揉脑袋。他得穿过这条昏暗逼仄的巷道才能到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去。青石板路铺得很平整,微微地反射银白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