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天下二之盛世江湖》阿鹂

48、羽仙歌（2）

　　“别走！”蓝萱惊唤一声从榻上挣醒。

　　一块湿巾从额上跌落。

　　“阿萱！”夜臻麟关切的脸庞就此出现。

　　“臻麟！爹娘呢？爹娘在哪儿？”蓝萱惶急地扶住丈夫连问。

　　夜臻麟星眸复杂一闪而逝，支吾道：“他，他们正在休息，昨天累坏了。”

　　蓝萱眉心一蹙，“不、不行，我要去见他们，我要去见他们……”掀被急急下床。

　　“先别去！”对方却从身后紧紧钳住她道，“别去，听我说，坚强点听我说。”

　　蓝萱静住不动。

　　夜臻麟深吸一口气，颤声道：“爹娘离开了，你找不到他们的。”

　　“去哪了？”蓝萱浑身战栗。

　　“雪、雪峰……”夜臻麟哽咽埋进她肩。

　　“不，那只是梦，不会是真的……”蓝萱固执地摇着头。

　　“不，你昨夜看到的不是梦！”夜臻麟喉间酸涩，“爹娘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把你叫回剑阁，他们耗尽心力为你封住寒毒后，大限已然来到。”

　　“不，我不相信……”蓝萱泪如雨下。

　　夜臻麟同样沉痛，泪道：“是真的，他们上了雪峰，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蓝萱呆然，霎那间心碎裂成万截……

　　一秒、两秒、三秒。

　　她眸子一动、仰天落泪，终于撕心裂肺悲痛两声，绝然转身推开了夜臻麟。

　　“你怎能这样啊！他们不是你亲生父母你就能这样狠心吗？！你好可怕！居然瞒着我眼睁睁看他们耗尽心力、携手共死！夜臻麟！我恨你一辈子！”她扶着桌案声嘶力竭。

　　“娘！”妍汐这时冲进门来抱住她，泣道，“娘不能怪爹，是外公外婆不让说的，爹心里也很难过。”

　　怀弈亦跪地求道：“娘要骂就骂我吧，小弈也是知情不报者。”

　　“出去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他，再也不想了……”蓝萱抱头痛哭，无力地滑到地面，“把爹娘还给我，把我爹我娘还来……”

　　夜臻麟心如刀绞，却强忍泪道：“好，我走，但请你记得爹娘的嘱咐，不要太伤心。”继朝一双儿女道，“好生照顾你们娘。”便走出房。

　　廊间。

　　“现在她好点没？”夜臻麟忧问。

　　秦紫婴微一颔首，道：“情绪总算稳定了，但还不大愿意说话。”

　　“哎——”夜臻麟低低叹了口气，道，“她与我成亲二十载，从未说过那等重话。我想这一次，是真的伤她太深了。”

　　“错不在你殿下。”紫婴安慰道，“若换作是我，也一定会和殿下做相同的选择。”。

　　夜臻麟却苦笑地摇了摇头，道：“要早知我嫁给她会经受这多折磨，当初就不该娶她。”

　　“殿下何苦自嘲呢，若非是你，师妹永远也不会走出孤独，若是没有你，师妹永远也不会快乐。”紫婴很耐心。

　　夜臻麟无奈，“可她现在根本不想见我，她说恨我，恨……”想落泪却笑了出来。

　　“她只是太伤心了，毕竟她到成年才与师父师娘相认。”紫婴神色变得复杂。

　　夜臻麟默然，终于幽幽道：“有件事想拜托你。”见他点头便诚道，“倘若阿萱不肯原谅我，替我好生照顾她。”

　　“殿下……”紫婴惊诧不已。

　　“别再推辞了。”夜臻麟叹了口气，道，“这世上曾有无数男子心仪她，但我知道只有三个人会对她全心全意。一个是我，一个是上官羽歆，还有一个就是你。”

　　紫婴的目光落到花间，“纵是如此，师妹却只会对殿下一人全心全意。”

　　夜臻麟却淡然一笑，道：“我话止于此，不管你愿不愿意，三天后我都会回帝都。”

　　紫婴一噎，“这般着急可是为了妍汐？”

　　“恩。”夜臻麟目色一郁，道，“咱们此行也是奉旨领妍汐回去，拖延太久恐怕会以抗旨论处。”

　　紫婴皱下眉，“看来陛下还是放心不下太子。”

　　“这很正常。”夜臻麟道，“如果连未来国君都能不顾人伦，那么天下风气该当何如。”

　　紫婴摇摇头，“太子殿下深明大义，应该不会那般荒唐。”

　　“他有才这点毋庸置疑，但你低估了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夜臻麟目光渐深，“夜稜昱心机深沉绝不在当今圣上之下，他现在的妥协不过是在等待羽翼丰满。其温顺善良的一面也是种迷烟，连我二哥都断言，他登基之日，必是妍汐封后之时！”

　　身后这时传来瓷器碎裂之声，两人转过头，就见妍汐脸色惨白站在院口。

　　一柄利剑刺入肋下，殷红的鲜血沿着剑身流向柔荑，受伤的男子抬起头，淡淡一笑。

　　“谢谢你蓝萱，可以死在心爱之人剑下，于我而言，便是最大的幸福。”上官羽歆惨白无气的脸庞在暗夜中游荡，司徒蓝萱清泪簌簌，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低沉的号角忽然在天际鸣响，千军厮杀、万马奔腾，她一瞬置身浩澜疆场，踏着满地的白骨和热血，迷途难返。

　　二十年前的南疆，十八年前的东夷，十四年前的边境。逐鹿征战、烽烟四起，她执剑淋漓地挥杀，三大战役席卷了整片天地。

　　一根翎箭飞射而来，蓝萱及时斩落，看到上官蘅立在城墙上，漠然睨着她。

　　下一刻，上官蘅变成了北伊国王，接着又是夜峥麒，龙袍印衬下，他文气儒雅的脸庞格外威严。

　　一个拥有雄才大略的王者，宽仁和残暴的矛盾体。

　　“娘救我！”夜妍汐的呼声传来，她转首一瞧，就见夜稜昱将女儿挟入城内。

　　“把孩子还给我！”蓝萱冲向城门，全然失去冷静。

　　头顶上空这时突然一片黑压，她心头一震，竟是密密麻麻的箭雨。

　　水眸怔怔，手中长剑一跌落地。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前方扑向她，她被压入地面，耳边绝响起无数箭风。

　　烟尘散去，身上之人却是夜臻麟。

　　“原谅我，阿萱。”夜臻麟强忍痛楚抬头一笑，冷箭遍身下，一口热血呕入她脖间。

　　“不，不，这不是真的！起来啊，别吓我，快、快起来，醒醒，醒醒啊……”蓝萱声泪俱下，捧起丈夫的脸胡乱焦急地吻着，而他双目紧闭，毫无生气……

　　“不，不要死！”

　　榻上的蓝萱惊起，望着被褥一阵心悸。

　　“娘别怕！梦魇而已，小弈一直都在。”床边的怀弈跳了起来。

　　蓝萱转过脸，急问：“你爹呢？你爹人呢？”

　　怀弈道：“爹他走了。”见她面色一白，知她会错意，忙改口道，“爹回帝都了，带妍汐先回帝都了。”

　　“何时走的？”

　　“刚离开不久，一刻钟前还来看望过娘。”

　　蓝萱茫然无措起来，“一刻钟……来得及的。”忽然掀被下床，风一般奔出房。

　　山风在耳边吹啸，雾气被勤劳的晨光一点一点驱散。

　　“娘！您慢点啊！”夜怀弈焦急地追寻前方之人，却始终赶不上。

　　两道熟悉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司徒蓝萱不顾身体虚弱，奋力不舍。

　　忽闻轻唤在净谷回响，正前行的夜臻麟一怔停步，回身看向山上。

　　远处树下，一袭白衣飘然倒下，只见夜怀弈追至扶起对方，焦急地摇呼着。

　　“娘！”身旁的女儿先行冲出，他心中剧痛，亦往来路跑回。

　　“阿萱！是我不好，不该抛下你一个人，对不起，对不起。”夜臻麟心疼地拥住妻子，再难忍泪。

　　蓝萱眉心一蹙，这才迷蒙地睁开双眼，虚弱道：“带，带我一起走好吗……爹娘不在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好。”夜臻麟拥紧她，“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永远都在一起。”

　　“对！”妍汐这时道，“我死也不嫁到北伊国，要永远留在爹娘身边！”

　　怀弈亦点头坚定道：“只要咱们一家齐心协力，再大的难关都能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