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男神图谱》凰兮凰兮

17、第十六章

　　炭火在铜盆里烧得正旺，红彤彤的光映在梅长苏苍白的脸上，将他的眉眼染上一层虚幻的暖色。

　　他手中的铁钳无意识地拨弄着炭块，火星溅起，又迅速湮灭在空气中。

　　要见面了。

　　那个被他亲手推开、亲手种下情蛊、亲手送到蔺晨身边的女子，终于要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了。

　　铁钳在炭火中停滞，梅长苏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

　　十三年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梅岭雪地里她拖着他前行的身影，琅琊山上她彻夜守候的侧脸，廊州宅院里她低头煎药的专注，还有……金陵苏宅里，她跪在他脚边，一遍遍比划着“求您别赶我走”时，眼中破碎的光。

　　“宗主。”

　　黎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梅长苏回过神，放下铁钳，声音平静无波:“说。”

　　“蔺晨少阁主和少阁主夫人……已经到了，正在门前下轿。”

　　空气凝固了一瞬，梅长苏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沉稳，却异常沉重。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请他们进来吧。”

　　“是。”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廊下响起，梅长苏端坐在榻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又强迫自己松开。

　　门开了。

　　“我说的吧，你还是离不开我。”

　　蔺晨的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调侃，只是今日多了几分刻意的高扬，像是在掩饰什么。

　　他扶着一个女子走进来。

　　梅长苏抬起头，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歧玉站在蔺晨身侧，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那是她从前很少穿的颜色，他说过她穿紫色好看，可她总是偏爱素色，说方便做事。

　　如今，她穿了。

　　衣裙很合身，却遮不住高高隆起的腹部，她披着白色狐裘，领口一圈银狐毛衬得她脸颊愈发小巧精致，双手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搭在蔺晨臂弯里，动作自然，充满依赖。

　　她盘着妇人髻，发间插着一支白玉簪，是蔺晨送的那支，梅长苏认得。

　　她的脸颊有些苍白，孕期的疲惫显而易见，可眉眼间却洋溢着一种梅长苏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是纯粹而安宁的幸福。

　　那种幸福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梅长苏心里。不深，却尖锐，疼得他呼吸一滞。

　　原来，情蛊真的有效。

　　原来，她真的……不再爱他了。

　　蔺晨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挡住了梅长苏的视线。

　　这个动作很细微，却逃不过梅长苏的眼睛，他在保护她，也在提醒梅长苏，现在，她是他的妻。

　　梅长苏垂下眼帘，端起手边的茶杯，茶水温热，却暖不了他骤然冰凉的手指，他低头抿了一口，压抑地咳嗽起来。

　　咳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歧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放开蔺晨的手，往前迈了半步，那是过去十三年里养成的本能，听到他咳嗽，就想上前为他顺气，为他端药，为他做一切能减轻痛苦的事。

　　可脚步刚抬起，她就僵住了。

　　她茫然地看着梅长苏，看着这个面容熟悉的人。

　　她捂住了心口，那里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抓住蔺晨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透着无措。

　　蔺晨的心沉了下去，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握住她的手:“没事没事，不要慌，阿玉，你只是没有休息好而已，去睡一觉就好了。”

　　他示意一旁的侍女上前。

　　歧玉茫然地松开手，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泪水。

　　她摇摇头，比划着:[我想出去走走，你……陪着我好不好？]

　　她知道他们有事要谈，可她此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种莫名的悲伤和恐惧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急切地需要蔺晨，需要他的怀抱，需要他的安慰来驱散这种不安。

　　蔺晨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他当然想陪着她，可梅长苏这边……

　　【……阿晨，我自己出去走走吧。】歧玉看出了他的为难，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们慢慢谈。】

　　她不再看他，默默转身，跟在侍女身后离开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那个单薄而孤独的背影。

　　房间里陷入死寂。

　　许久，蔺晨才在梅长苏对面坐下，苦笑道:“看来，你在她心里也还是占了一席之地。”

　　梅长苏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说吧，这一次找我来，想让我帮什么忙？”

　　蔺晨单刀直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梅长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思绪从歧玉身上抽离，现在不是沉溺于私情的时候，赤焰军的冤案，七万英魂的昭雪，才是他该专注的事。

　　“两个人。”他抬起眼，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沉静锐利。

　　“谁？”

　　“秦般弱，和聂锋。”

　　蔺晨挑眉:“聂锋？赤焰军前锋大将聂锋？他不是已经死了多年了吗？莫非……他和你一样？”

　　梅长苏点头:“他没死，当年梅岭一战，他也中了火寒之毒，这才保住一命，这些年他一直藏在暗处，如今……该让他重见天日了。”

　　“火寒之毒……”蔺晨若有所思。

　　“你就这么自信我能解？万一治不好呢？”

　　“我相信你。”梅长苏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对挚友毫无保留的信任。

　　蔺晨也笑了，那笑容里有属于琅琊阁少阁主的骄傲:“我也相信我自己。”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蔺晨正色道:“不过具体的情况，还得我去看过了再说，至于秦般弱……你准备怎么对付她？”

　　“抓到她就可以了，她知道夏江在哪里，这是最后的关键。”梅长苏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好，我现在就去。”蔺晨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梅长苏。

　　“至于聂锋那里……我觉得你还是先让他们夫妻见一面，做好决定再说吧，毕竟这关系到他们两个人。”

　　“自然，我已经派人去接冬姐了。”

　　蔺晨点点头，推门欲出，却又一次顿住，这一次，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严肃:“长苏，不要再靠近她了，你说过的，你不会后悔，如今……你也不能后悔。”

　　说完，不等梅长苏回应，他快步离开了。

　　门再次合上，房间里只剩下梅长苏一人，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唯有握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许久，他低下头，压抑地咳嗽起来。

　　咳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孤独而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