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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赵衡对着镜子给自己上药。

      他一向是个聪颖的人,许多事哪怕是头一回做,亦能做到得心应手。

      四道血痕明晃晃斜印在颈上,不难猜测是为何所伤,实在叫人浮想联翩,怕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出去,赵衡一开始便没叫旁人过问,自行处理了。

      伤药都是最好的,伤势也并不严重,今日已结了薄薄一层血痂,只是伤的到底是脖子,伤口容易牵扯到,所以时常开裂,疼且不说,养起来也难,想要好全,怕是需要些时日。

      赵衡摸了摸,隔着几层布还能摸到一点湿润,遂叹了口气。

      薄沅刚到门口,神色步履皆匆忙,可听得这一声叹,脚步生生顿住了。

      赵衡听见动静,看见了门口的人,稍有些惊讶,“妃子怎回来了?”

      薄沅一眼瞧见赵衡颈上的白布,心沉了几沉,低垂了眼眸,长睫颤动几下,没有说话。

      赵衡欲站起来,薄沅察觉到他动作,忙道:“殿下勿动!”

      这一声颇为急切,赵衡竟给她喝住了,一时间没了动作,保持了个要站起来的姿态。

      薄沅低着头快步走到赵衡身前,抬眼瞧了眼赵衡仍旧讶异的神色,路上想的那些道歉的话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头苦涩。

      她不动弹不说话,赵衡也不说话,只面上渐渐有了些疑惑之色。

      薄沅掐自己手心,想着要赶紧化解如今这怪异的局面才是,一双妙目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赵衡那伤口上,盯着那处看。

      赵衡也顺着她目光去瞧,虽瞧不见伤口,但看见了薄沅脸上的愧疚,略顿了顿,说:“小伤罢了,不碍事的。”他沉吟一阵儿,思索她这般突然回来的原因,问他,“季安去找你了?”

      薄沅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季安乃是范勤的字,抿了抿嘴,“嗯”了一声。

      “想来他同你说了什么,其实……”他想说不必放在心上,薄沅却打断他,脸色不豫,“他是跟我说许多话,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他来跟我讲呢?殿下当时怎不与我说明?”

      薄沅的气愤叫赵衡愣了下,过了会儿,他才低低地说,“我见妃子当时正在气头上,且确实是我有错。”他一副诚恳模样,倒叫薄沅愈发愤愤,“殿下何错之有?殿下难道不是也一样被欺瞒吗?殿下不与我说,叫我误会,若当时说开了,我又何至于做出那这事?”她望向赵衡颈上伤口,不悦之色愈显,咬牙恨恨道,“那范勤敢做出这等事,只叫他搬石头又如何能解恨!妾觉得该发配他到矿里挖煤!”

      赵衡闻得此言,脑中果真设想了下范勤在矿里的模样,范勤那等娇生惯养必定做不来,定要日日以泪洗面,脏污的脸上时刻淌着两条乌黑的河,这画面实在有趣,赵衡禁不住发起笑来。

      薄沅恼起来,“殿下何故发笑?”

      “我笑范勤,他必然不知自己得罪了个怎么样的人,竟想出这法子治他,他这次必然要得个教训,日后再不敢在妃子面前造次。”

      薄沅这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范勤家世显赫,与赵衡关系更是匪浅,于是她收敛了神色,可又实在忍不住,还是说,“殿下万不可轻饶了他!”

      赵衡微笑,“妃子既已说了,必然叫妃子满意。”

      薄沅得了承诺,这才笑了,坐了下来,看见桌上伤药,心中又涌起愧疚来,低声说,“我给殿下上药。”

      “可我已经……”赵衡本想说他已经弄完了,但瞧见薄沅脸上的神色,便改了口,“那就有劳妃子。”

      薄沅忙点头,眯着眼睛笑起来,拿起药瓶,走到了赵衡身前,低头去接缠在他颈上那圈布的结。

      两人离得极近,赵衡稍昂着头,极轻易就瞧清了她的眼睛。她眼尾略有些挑,笑起来便勾着,很有些妩媚,天生自带了抹绯红,不显眼,得细瞧才能看见。

      薄沅解了那结一会儿,皱起了眉头,很是不忿,“这原先是谁弄的,该打板子!嘴角都打成死结了,根本解不开!”

      赵衡梗了一下,抿了唇,说:“不若拿剪刀破开吧。”

      薄沅点头,“只能如此了。”

      薄沅叫人送了剪刀来,轻轻一下剪断了结,将那葛布一圈一圈解开了,赵衡方才自涂的伤药已被血水糊住了,不能轻易将粘着伤处那块布再揭下来,但这伤口并不在薄沅身上,她察觉不到疼,虽自认手下已十分轻柔,可赵衡那儿就觉得是生生撕下一层皮肉来,叫他忍不住抽气。

      “我弄疼殿下了?”薄沅急忙停下手。

      赵衡掐了掐手心,道:“无事,妃子不必挂怀。”

      “我笨手笨脚的。”薄沅自责道,后又说,“我给殿下吹吹吧,吹一吹就不疼了。”说罢往伤口那轻轻吹了两下,像四月的轻风,温暖和煦,拂过赵衡脖颈处的肌肤,呵的人发痒。

      赵衡略避开了些,抬手捂住了脖颈,对薄沅说,“我已不疼了。”

      薄沅笑说,“我就知道这有用,我小时候常有些磕磕碰碰,我就哭着去找我母亲,她照例要先数落我一通,再扯着我的手去给我上完药,包起来之前都要吹一吹,说吹了就不疼了,伤口还好得快。”

      “我小时候无论到哪儿去身边都一堆的人,他们不敢叫我磕着碰着,我也没机会叫别人给我吹一吹。”赵衡看向薄沅,嘴角弯着笑,“想不到妃子小时候是个好动的人。”

      薄沅想起小时候的事儿,也忍不住笑,“我那会儿可不省心,三天两头带伤,我母亲都受不住了,吓我说要是再这样闹下去,身上就全是疤没有好地方了,将来夫君肯定不喜,我吓得哭。”

      “然后呢?”赵衡追问,一双眼睛亮亮的。

      薄沅有些不好意思,“我老实了几天,然后继续闹腾,又弄出好多伤来。”

      "可我没在妃子身上瞧到什么疤啊?"赵衡随意说了一句。

      “许是都养好了吧,毕竟都是小时候碰着了擦着了留下的伤,又不很严重,所以……”薄沅正说着,脸突然红起来,赵衡观察得倒细致,竟还同她讨论起来,谁要跟他说这个?

      薄沅生生断了话头,拿起块新布重新缠伤口,再盯着那地儿瞧,还是忍不住感叹,“我哪来那么大的劲儿!”

      赵衡也后知后觉,那句话确实是唐突了,脸上也多了绯色,应了一句,“也不是很疼。”

      “怎么会不疼?”薄沅反驳,“要我说,这事还得怪殿下,殿下当时若跟我讲清了,我必然是去找范勤算账,打得他下不来床!”

      赵衡观她神态,微笑说:“妃子近来与先前大有不同。”

      薄沅心猛跳了一下,面上却若无其事,“噢?哪里不同?”

      “比先前活泼许多。”他说,“这样好些。”

      薄沅心中感叹,这样自然好些,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当初却偏偏想不开要进宫,日日不顺意,最后落得那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赵衡见她失落起来,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问:“妃子不喜我这般说?”

      薄沅摇头,但也无法同赵衡讲明原由,于是扯了些别的说,“殿下总是这样吗?话喜欢放心里,不肯说出来,惹得人误会。”

      薄沅专心清理伤口,擦了好一会儿,赵衡都没有再说话。她手上顿了顿,将眼睛从伤处移开,去看赵衡的脸色,瞧见他一脸深沉的神色,眼里的墨色浓得化不开。

      薄沅很是心惊,不知这话哪里犯了忌讳,竟惹得他这样,心道果然君心难测,跟这种人打交道就是不舒服,遂抿了唇,不打算再开口了。

      薄沅轻巧地打了个结,轻声说了一句,“好了”,又低头收拾了一阵东西。

      所有物品都归整好了,赵衡还是没再开口。

      薄沅自觉待着没趣,便要告辞,但又觉得若是悄无声息走了太过怪异,几番踌躇,还是决定说些什么。

      “我此次来,是同殿下道歉的,叫殿下知道我的愧疚,望殿下宽宥。”说完,她便要走。

      她转了身,赵衡开口,声音平稳,“我不同别人讲心里话是因为我不喜欢,反正讲了也没人在乎,不如不讲。”

      这番话是对先前薄沅那句话的应答,叫薄沅吃惊不已,“怎么会呢?怎么会没人在乎?”

      “陛下不在乎,娘娘也不在乎。”赵衡轻声说。

      薄沅只有惊讶。

      陛下不喜段皇后,对段氏亦是惧怕居多,连带着也不怎么待见赵衡。赵衡因母亲的原由而得不到父亲的爱,却也同样不曾得到母亲的爱,段皇后年轻时一心扑在丈夫身上,连亲儿子也不肯给予半分目光。

      赵衡的处境,赵临曾与薄沅说过两句,提起来时尽是轻蔑,他有父亲的偏疼,同他的母亲一样,是个完全的胜利者。

      薄沅想起离宫那天段皇后跟她说的话,太子有什么错呢?对啊,他有什么错呢?

      薄沅突然觉得赵衡可怜。

      薄大人也不管薄沅,父女之间没什么情分,可薄夫人却待薄沅极好的,天底下没几个母亲比得上。

      薄沅想了一整晚,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到了赵衡处,见到了人,开口便是,“殿下,出去玩吗?我请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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