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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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
赵衡不爱玩。
赵衡外家权势滔天，赵衡甫一出世即被册封为太子，三岁时开蒙受教，天资之高令东宫僚属震叹，幼年时便已博览群书遍观历代帝王治乱兴衰之事，上下千古成败理乱了然于胸中，当世鸿儒曾赞其将来必是尧舜一样的明君。太子勤勉乃国之大幸，赵衡从未辜负厚望，他是世人眼中无可挑剔的储副。
此非易事，赵衡虽有天资，做到此般也须焚膏继晷兢兢业业，玩乐是不该想的事。
谆谆教诲犹在耳畔。
“我最清楚哪里能叫人开心了，殿下今日空闲否？”薄沅两手撑在书桌前，双脸明亮，得意洋洋。
赵衡正在写字，毫笔蘸了饱满的墨，一滴一滴落下去，晕开了大片的云，清晨的凉风穿过菱花窗棂，吹散了博山炉上盘桓的薄烟。
薄沅等了好一会儿，听见赵衡说，“今日繁忙，恐不能如妃子的愿了。”声音平淡。
薄沅皱起了眉头，大清早起来有闲情逸致写字，还焚香，怎么都瞧不出忙来，却拒绝她的邀约，叫她想不明白。
书稿已废，赵衡低头不语，将纸团了，扔进篓里，做完这一切，手还微微颤着。
“殿下今日有何要事？”
赵衡没有抬头，咽咽喉咙，言简意赅道：“很多。”
薄沅莫名觉得他在撒谎，咬了咬唇，问：“那今日便没有空闲了吗？”
“应当是没有。”
“我不信。”薄沅看着赵衡仍旧没有抬起来的头，轻声道。他竟不肯抬头看她一眼，赵衡从来没有这样失礼过，至少她没见过。
“我事务缠身，实不能奉陪，妃子若实在想去便自顾去吧，我叫人跟着妃子，免得……”不执笔的空荡手心里突然钻进个温热柔软的物事，赵衡震惊抬头，看见薄沅近在咫尺的脸，她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跟前，并且攥住了他的手。
赵衡的手秀致瘦削，玉一样的颜色质地，能瞧见蓝和紫的经络，因常年握着书卷毫笔，射堂里也拿过刀剑，掌心或指上几处长着薄茧，但总的来说还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有些凉了，薄沅将那只手握进手里，这般想到。
赵衡的手再次轻微颤抖起来，他盯着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几次尝试着要抽出来，无奈薄沅总会攥得更紧。他在这一刻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童，正在闹市中被人指点，叫他羞愧想要逃离。离开这叫他无所适从的一切。
薄沅狠狠攥了一下那只不肯老实的手。
“殿下。”她心平气和地喊，又说，“我从未起过这般早，来找殿下只是想着叫殿下开心，我不明白殿下推辞的原因。”
“先松手，松开……”赵衡低声说。
这态度……
薄沅一时之间脾气上来，抬了下巴，扯着赵衡的手往外头走，“你今天就是要跟我走！”
赵衡给薄沅扯着，走路不稳，脚下磕绊趔趄。他不看路，只看那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
赵衡浑浑噩噩。
忽然之间，那只手把他丢掉了，甩开了。
他惶然抬起头，喘着气，发现自己身处闹市。他举了手到眼前看，红白错落，余温犹在，不是在梦中。
自有记忆以来，没有人拉过他的手，没有过。
父母不在乎他，旁人惧怕他疏远他。他高高在上，他落落寡合。
“给你。”粉白米糕裹在新鲜青翠苇叶里，氤氲着白茫茫的热气。
“拿着啊。”薄沅催促道。
赵衡伸了手，想要接，要摸到了却又缩了手指。
“烫手，我可不替你拿。”薄沅一把塞到赵衡手里。
刚出笼的糕，确实有些烫手。
薄沅几口吃尽了，苇叶攥在手里，“你还想吃什么？”
赵衡抬起头，盯着薄沅看，眼睛红红的，手上用狠劲，说：“我不吃这些东西。”
“你不吃？”薄沅睁大了眼，“那你吃什么？尚食局吗？”她皱了眉头，苦口婆心道：“那不好吃。”
“我知道。”
薄沅扬眉，很是不理解，“你知道你还吃？我以为你跟我一样都受够了，我才吃这么些日子就已经撑不住了，你都吃了快二十年了吧，还不厌烦？”
“我吃了二十年了。”赵衡说。
“怎么受得了的啊？”
“受得了受不了也已经二十年了。”赵衡声音很轻，他看着薄沅的眼睛，“我就是这样过的。”
薄沅心跳空了一下。
又来了，那种觉得赵衡很可怜的感觉。
“这么多年，你很辛苦吧。”过了好一会儿，薄沅这样说。
赵衡立在桥上，凭栏远眺，眸光深远，仿佛遗世独立，身后熙攘的人群嘈杂的吵闹同他无关，以他为界，空间割裂为两处。
薄沅坐在栏杆上，双脚一来一回荡着，捧着一包党梅在吃，看着来来往往如织的人，微笑着。
“这里白天不好看，最多也就看看河边的柳树，要是你早些时候来还能瞧见桃花跟海棠，如今这些都开谢了，只有这绿色给你看了，或许桥下会过几只船。夜里好看，夜里人更多，到处都点着灯笼，红的绿的紫的黄的，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河里过了船，过去好远还能闻见芳香，听见管弦声和姑娘们的笑声。”
赵衡侧过脸看她，“妃……你这么了解？”
薄沅点头，很是骄傲地说，“我先前说没人比我更清楚怎么叫人开心可不是在讲谎话。”
赵衡观她神态，竟不自觉也笑了。过了这么会儿，他好似彻底平静了下来，他这样想，又忆起薄沅那句，“这么多年，你很辛苦吧？”人又恍惚了起来。
薄沅睨他一眼，问：“你想让我叫你开心吗？”
赵衡微笑，小孩撒娇耍赖似的，“不要。”
薄沅没有被拒绝的羞恼，仍旧微笑着，她问赵衡，“殿下你先前没出来玩过吗？不曾与民同乐？也不曾仔细瞧瞧你家缔造的盛世？”
"没有，我总有很多事做。"
“范勤也没带你出来过？”不等赵衡回答，又自说道：“算了，那种人只会把你往勾栏院里带。”
“季安不是没分寸的人。”赵衡如此说道。
薄沅“嘁”一声，“我可看不出来，他就是胆大妄为。”
“他是我为数不多的亲近的人，若是有什么私密的话，我只能同他讲，所以他知道的多些，做的也多些，不过他这次确实过分了些。”
说到“私密”，薄沅想起那日范勤讲的“娱太子妃欢情”，赵衡竟向别人讨教过要怎么哄她开心吗？
薄沅看着赵衡的脸，不免感叹，赵衡真是个好人，他是个好的丈夫，可是庄妃才是他的爱人……
薄沅被自己这念头惊了一惊，忙摇头将其驱赶，她感动什么？甚至还觉得惋惜，她过两天就走了，她惋惜个什么劲！她又不心悦赵衡。
薄沅低咒一声。
赵衡听见了，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薄沅赶忙说。
“当真无事？”
“没有。”薄沅答得坚决。
赵衡点了点头，又不言语了。
薄沅想，看吧，又这样，旁人说了他就应，也不深究，当真懂礼。
还是可怜。
爹本来就不疼，娘也忽视他，整日里做伴的除了讲经史的老翁便是书卷，没点鲜活气，只看模样便已清冷不近人情了，又那般讲礼数，更让人觉得疏远。
薄沅正想着，又惊了一下，她竟然可怜起赵衡来了，真是得意到忘了形了，明明她最惨，赵衡有皇位，日后还有庄妃，她有什么？是将来无数个孤寂的夜，是赵临送来的能要她命的熏香。
薄沅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不能，再不能够了，我再也不要那样过了。
有人晃她肩膀，“你怎么了？”
薄沅刹那惊醒，赵衡已从桥边转过了身站到她跟前了，低着头，脸上很是关切。
薄沅再看面前这张脸，那晚瞧不真切的脸渐渐清晰，她呼吸顿了一顿，眸光复杂，摇头道：“我没事。”
赵衡不再问，只说，“找个地方坐吧，你站了许久了。”
薄沅僵硬着点头。
赵衡到底不熟悉，所以由薄沅带路，两人在人群中穿行，走了一会儿，人渐渐少起来。
“前边馆子多，有几家很不错，午时可以在那边用饭。”
赵衡应一声。
薄沅点了点头，继续走。
忽然，赵衡拉住了她的手，薄沅被迫停下，回过头去看他，有些茫然。
赵衡说，“要不就在此地歇息一会儿吧，你看着很累。”
薄沅不累，根本就没怎么逛，哪里又会累呢？她只是恍惚。
说起来好笑，明明是她强扯着赵衡出来，要哄他高兴，他高没高兴还不知道，她自己却已失了兴致了。
薄沅闭上了眼睛，又摇了几下头，想要驱散心中的阴翳。
没事了，只要再过几天，便又是个自由的人了。
她这样想着，果然平静了许多，又微笑起来。
“你有些不对。”赵衡皱了眉，说。
“哪里不对呢？”薄沅朝他粲然一笑。
"你笑起来，我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可是你方才又那副模样，我认定你确实是不对劲。"
“我只是在想事情。”
“哦？那在想着什么？”
船桨破开水面，搅动冰凉的水，带出几朵花来。
四周安静极了。
薄沅笑着，说：“在想当初殿下为何选了我。”
如果那时你不选我，根本不会有如今这些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