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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薄沅一早醒来听见窗外鹧鸪的啼鸣,想来外头一片春光烂漫。她素来懒得很,这样的早晨一点都不想起,只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继续闭着眼睛听外头的鸟鸣,听了一阵,猛然睁开了眼睛,她记起来,她的丈夫昨夜里已回来了。

      薄沅伸手摸了下赵衡那边,已凉了有一会儿了。

      不知道他昨晚有没有生气。

      夫妻久别,昨晚该好好温存一番,若是薄沅还是先前,只管躺在那儿做尸体就是,封闭了五感由他施为,只是如今,与他做那种事,她是不愿意的。

      她心如死灰时,别人怎样对她她都是无所谓的,可如今她有了别的盼望,便过不去心里那关了。她不愿意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做那种事。

      于是薄沅说,“殿下,我今日恐不能侍候。”这是她心里的话,她就那样说出来了,连她自己听到后都惊了一惊,她竟然敢这样说?

      赵衡那会儿坐在薄沅面前,听了那句话之后,神色变也未变,他看着薄沅的脸,瞧出了上头的隐忍,说:“那便歇息吧。”

      薄沅看着赵衡躺下,闭上了眼睛,甚至很快安睡,她依旧坐在那儿,心久久不能平静。

      对,就是这样,这是个好的开始,她告诉自己,要爱自己,如果有机会,就一定要走,绝不叫自己再陷入那样的境地。天地广阔,何处都可以安家,只要她能活着,就还能做回曾经那个快乐的自己,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她要牢牢握住,再不做蠢事。

      薄沅正想的入神,没察觉有个人在她站在了她床前,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谁!”

      “是我,殿下。”

      冬生卷起床上纱幔,看见薄沅,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奴婢听见响动,以为殿下要起。”她有些心虚,甚至不敢去看薄沅的眼睛。

      昨日那种状况,连皇后娘娘都被禁足,谁知道去了揽月观还能不能回来,要是回不来了,揽月观那种地方,如何能比上宫里?冬生自然不愿意跟着去,所以昨日明智的做了缩头乌龟,哪成想最后是这么个结果,这下倒好,主子没有失势,她在主子眼里却已经是个不忠的奴仆了。冬生懊悔了一整日,夜里也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如何挽回主子的心。

      薄沅看着冬生。她一直都知道冬生是个聪明人,最会审时度势,从来不会叫自己吃亏。冬生侍奉薄沅多年,早些时候,哪怕薄沅对她冷淡至极,她也是一副热忱模样,关心备至任劳任怨,可后来庄妃一进宫,她就去求了庄妃,由庄妃出面将她要去了长芳殿,庄妃后来得帝王专宠,冬生自然风光无限。

      薄沅从未怪过冬生,良禽择木而栖,人本性如此,且冬生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况她自己从未真心待人,又如何能要求别人的真心?冬生怎样看都是做了明智的选择,她又有何资格责怪冬生,只是,她亦有资格做明智的选择。

      薄沅说,“水莲呢,叫水莲过来。”

      冬生脸上难看至极,声音也颤得很,“水莲在外间,奴婢,奴婢去喊她来。”

      过了一会儿,水莲急匆匆跑进来,到了薄沅床前站定,头不敢抬,话也不敢说。

      薄沅喊她,“水莲。”

      水莲猛抬头,答得极快,“奴婢在!”水莲答完这一句,又飞快地垂下了头。

      水莲是薄沅出嫁时从薄府带来的侍女,但薄沅几乎不记得她,还是昨个儿问她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竟是她的陪嫁。当初薄沅出嫁,自认是进了牢笼,不忍心将自幼服侍她的那几个侍女也拖进来,便叫人到市集现买几个,条件放得极低,看谁日子过不下去要卖身,只要全须全尾差不多能看,就买进薄府,放在存晖堂里教,半年不到,就跟着薄沅进了宫。

      半年能学到什么?这些个小丫头难堪大用,只能做些粗使活计,薄沅也不管她们,她连自己都顾不好,哪还能顾别人?

      昨天水莲挺身而出,当真是叫薄沅惊讶。小孩子浑身冒傻气,只想着报答恩情,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后会面对什么。

      薄沅说,“水莲,我到韩园去,你跟着我一块去。”

      “是。”

      薄沅语重心长,“水莲,你以后要听我的。”

      水莲还傻愣愣地说,“奴婢当然听殿下的。”

      薄沅只好又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叫你做的跟别人叫你做的不一样,那你得听我的,要把我放在最紧要位置,不能背弃我,知道吗?”

      水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薄沅便说,“那好,你去外头,叫她们进来。”

      水莲到外头喊人,人精们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纷纷看着脸上没人色的冬生,相视一笑中似是怜悯又似是嘲讽。

      薄沅早膳吃到一半,赵衡从外边进来,看到薄沅,略有些疑惑,“妃子才用膳吗?”

      薄沅心说,我在家时候,这会子我还没起呢。

      赵衡又说,“俱已准备停当了,待妃子用完膳,去慈元殿见一见娘娘,等娘娘和妃子说完了话,咱们也就启程去韩园了,希望妃子不要觉得仓促才是。”

      薄沅到慈元殿时,段皇后还躺在床上,看模样竟是病了,一副怏怏神色。

      段皇后见了薄沅,叫薄沅到跟前去,薄沅才坐下,段皇后就抓住了薄沅的手,温声道:“去外头住也好,你们去外头我也放心,这地方乌烟瘴气的,好好的人待在这儿都要坏掉,太子妃花朵一般的人,就该待在艳阳天里。”

      只一日不见,段皇后好似沧桑不少,容貌上是瞧不出来,精神气却不一样,像是被抽去了大半精血一般,看的薄沅心惊,忍不住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段皇后抚着自己的脸,神色哀怨,半晌后自嘲,“人呐,命还是得认,命里没的,强求不来,我少年时不信,偏要勉强,撞上南墙也不回头,头破血流多少年,我早以为我的血流干了,偏生有的人总能掰碎了我的骨头再榨出些。”“段皇后摇头,苍凉一笑,”我这一生,真像个笑话。”

      最后一句听得薄沅心中震颤,她可不就是为了一口不该争的气,把自己变成了个笑话,人活一世,图什么呢?

      薄沅自感与段皇后是同病相怜,很想劝一劝她,可毕竟是帝后间的事,又是舅姑,不是她能置喙的,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些粉饰太平不痛不痒的话,没什么意思,若要真情实感劝,也尽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同样没什么意思,只能反握住段皇后的手,叫眼前人明白她懂她的苦楚,给她些许慰藉。

      段皇后说,“这话我同别人不能说,也只能同你说说了,还怕太子知道,他最无辜,我总觉得对不起他,要不是我……”段皇后再说不下去,长叹一声。

      薄沅说,“娘娘是殿下的母亲,生养了他,给他爱护,又哪里对不起了呢?有娘娘这样温柔的母亲,是殿下的福分。”

      段皇后笑说,“还是头一次听到人拿温柔两个字来形容我,我还在家时,父兄常开玩笑,说我要是一直这样跋扈,将来肯定得不到夫君的爱,我当时年轻极了,还说,要是不爱我,我怎么会让他做我夫君,瞧瞧,那会儿我多透彻,到底是何时蒙了眼迷了心呢?”

      “娘娘是个慈爱的母亲,对待殿下,您必然是温柔的。”

      段皇后的语气里有怀恋,“太子啊,我真的亏欠他许多,他那会儿那么小,想叫我陪他放风筝,我总说下次,我那会不管他,一心都在旁人身上,下次又下次,哪有什么下次?好像就是那次过后,他再不找我了,现在想想,真是不值得……”

      薄沅顺势说一句,“只要想明白了,终究是不晚。”

      赵衡的声音突然出现,“什么不晚?”

      薄沅从凳子上站起来,喊了一声殿下。

      段皇后看向赵衡,问他:“都妥当了?”

      赵衡回,“都妥当了,我来听听娘娘跟太子妃说些什么,一进来就听见什么‘不晚’,我可想说,娘娘再不放人,我们就真晚了。”

      段皇后对薄沅说,“听听,这是嫌我占着你时间长了。”又拍了拍薄沅的手,“行吧,你们快去吧,只要你们俩好好的,我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今个儿跟太子妃说了这些话,我整个人轻快了不少。”

      “那到时候多陪娘娘说话。”

      “好,那好得很,好了,去吧,丹朱,送送太子和太子妃。”

      一青衣女官应了声是。

      薄沅看着她,想起来方怜安来,她的斗篷还在她这没还,没法还了,不知道那个年轻女孩子临死之前有没有恨自己爱错了人。

      她会替她讨回公道的。

      丹朱到了赵衡身前,望向薄沅,行了礼,“太子殿下,太子妃,这边请。”

      出了慈元殿,赵衡对丹朱说,“你回去吧,照看好娘娘。”

      丹朱应是,又道:“恭送太子殿下,太子妃。”

      赵衡走前头,薄沅跟在他身后,始终隔着一步远,赵衡回头看她一眼,她低着头当没察觉到,赵衡没说什么,继续走,她也就继续跟着。

      丹朱站在那儿,瞧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了才折身回去。

      晚间时候,丹朱铺纸写信,“一切如旧,但盼君早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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