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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八只斑鸠 ...
——“这是谁养的狗?”
与此同时。
凭风栏内。
越过喧嚷前庭、绕开热火朝天的后厨。
眼见得跟在身旁的侍从越来越少,隐在暗处各司其职。某位不请自来的贵客,此刻却倏然顿步于后院一角。
眼帘微垂,眉心紧蹙,看向脚下那毛茸茸蜷成一团,丝毫没有给人让路之意的——猖狂黑狗。
一语毕,唯一仍跟随在后的聂娘子循着他目光所向,亦微微低头。
“狗?”
她虽年逾四十,仍持得一把声若黄鹂的好嗓子。
纤细柳眉微蹙,只一打眼,却便又半不解半嫌弃地紧捂了鼻子,低声道,“怕是不知哪来的野狗。”
“碍了殿……不是,碍了三爷的眼。奴这就着人来将这孽畜乱棍打死——”
话音刚落。
“嗷!”
“孽畜……”
“嗷!汪汪!汪汪汪!!”
那黑狗竟仿佛有所警觉,一下爬起身来,发疯似的向某处撒腿跑去。
聂娘子向前一脚落空,险些当着自家贵人的面趔趄摔倒,当下又羞又气,怒目追去。
没走两步,目之所及,却只见一身材瘦弱的少年恰好半蹲下身,将那黑狗一把抱起。来不及安抚爱犬,倒见她来势汹汹,一愣过后,便下意识俯身拜倒在地,恭敬唤她道:“阿、阿姆。”
阿姆。
能在这凭风栏里做事的——除去个别人外。无论一夜值千金的头牌,抑或最低等的小厮,概都是如此唤她。
她心下一惊,忙抬眼望去,方才认出此人正是刚来不久的后厨小师傅——与她同乡、远从淮阳逃难而来的少年,六子,四目相对瞬间,便已柔软了神色,复又稳稳将人搀扶起身。
“六子。”
她温声唤道,纤纤玉指却仍不忘指向他怀中黑影,“这狗原是你养的么?”
“怎么……偏就这么带进来了?你跑来这,就是——来找这只狗?”
“是来找它。但是,但是阿黑其实不是我养的,”那名唤六子的少年摇了摇头,“只是常在附近觅食的野狗。我在家乡时,家中小妹也养过一只黑狗,看到它,便想起我那可怜的妹妹,喂过几次,它便跟着我不走了——”
“如此说来,你这少年倒是好大的福气。”
福气?
六子心里直犯嘀咕,心说霉气还差不多,原本阿哥一病不起后,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找到份长工,食物勉勉强强够养他和阿哥两人,结果冷不丁又多捡了只狗。若不是不忍看它成了别人的盘中餐,又实在匀不出粮食,他岂会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趁着四下无人,到这后仓来偷干粮?
如今还被这凭风栏的老鸨抓了个正着……不是霉到家了是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
“我在问你话。”
明明是带着笑意问的。
六子不知为何,却倏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时,已被聂娘子按住后颈、硬生生俯首叩拜下去。目能所见,不过是面前人一双缎面黑靴,衣摆处绣工精湛、丝线勾勒如飞。
一只翱翔长空之鹰,便栩栩如生展露面前。
“是、是,”他额头触地,忙恭顺道,“奴才,奴才名叫六子。”
“难不成你是家中第六子?”
那富贵公子依旧笑道。
却并不对此追问,只转而另起话茬,问他:“那你知不知道,这狗叫什么?”
“阿、阿黑……”
“对了一个字。”
一个字?
他被那笃定的语气引入云中雾里,忍不住微微抬头。
却恰瞧见男人目光饶有兴致,一眨不眨地打量着窝在他怀里装死的卷毛黑犬。只顿了顿,又低声继续那自问自答道:“这种狗,我们常唤它作黑珍珠。”
“虽然在你们熹真,这只是种名贵的、养在笼子里的凶恶玩物,但是在大漠,却是只有赶尸人才会耗费半生心血驯养、最通灵性,也最忠心不二的爱犬。”
赶、赶尸?
“赶尸是个精妙的活计,因此,它们的鼻子通常都很灵敏,经常……会发现一些男人意想不到的东西,”男人点了点鼻尖,“只是,黑珍珠实在太难养了……虽然我一直很想要一只玩玩。”
“不过,很遗憾,驯狗实在是个体力活。驯一只心甘情愿被驯服的黑珍珠为我所用,更是难上加难——六子,所以我才说,你是好大的福气。”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六、六子!”
此言一出。
聂娘子是何等人精,不等听完全部,已再度将身旁少年头颅死死按低,嘴里亦连声催促道:“还不快多谢三爷!你、你走了大运,以后便跟着三爷手下做事吧!”
“只要听话,便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
由是乎。
莫名在这烟花柳巷白捡了一只恶犬,外送一个半吊子的驯狗人。本已琐事缠身、一连萎靡数日的燕小世子,这天却竟终于急转而上,走了遭狗屎运,心情可谓是正正好。
受此“波及”,连带着那被囚在凭风栏后院、地下暗房之中已然数年的故人,亦沾了些光。
未曾受完平日里那足足能折腾大半个时辰的折磨,便提前在盐水洗礼之下清醒。
挣扎着。
眼睫微颤,勉强适应着幽幽烛光,他终于缓缓睁开眼来。
睁开眼来——
又闭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对面。
顾不得葡萄汁水丝毫不差溅上雍容紫衣,染得一片深渍。尊贵如燕世子,此刻嘴里嚼着葡萄,仍微笑着、口齿不清地囫囵招呼着:“难不成是不想看见我的意思?”
“……”
“唉,唉,”燕折华叹了口气,“所以说嘛,做男子有什么好?硬骨头,狗脾气,阉了还是死性不改,自以为是——你看看,你现在可怜得竟比不上路边野狗。可便是如此,也回不到扮女人时的楚楚可怜了啊。”
“……滚。”
“滚?”
他轻笑一声。
摆了摆手,掩住眼睛,却是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又随口吩咐一旁黑衣劲装的高大男人:“格木,今天就先拔他一颗牙吧。”
说着,他又懒洋洋拽下一颗葡萄。
葡萄就在掌心。
他碧眼如春水,仿佛盯着视若珍宝的情人,仿佛听不到耳边近在咫尺的尖叫凄厉,只一心专注于此,施施然,如一点一点剥落衣裳,嘴里咕哝道:“还像往常一样,用你的法子,别让雁雁把舌头给咬断了,我还有话要专程带给他。没听完可不能死。”
“啊——!!”
“不过,说起来,用你们扶桑的话,该怎么称呼你来着?”他迟疑道,“樱庭彦先生?还是阁下?”
“杀了我!——你杀了我——”
“唉,唉,”他仍是摇头,叹息不止,“别叫了。太难听,太难看了。”
“要知道,本殿下从小最喜欢的就是美人了。我的母亲,大燕的皇后,我跟你说过吧?就是因为美丽的皮囊而得到父皇的倾心,从一个卑劣的奴隶,一跃而成为大燕最尊贵的女人……可惜我长得并不像她。我还记得,她应当有着乌黑的长发,和黑夜一样漆黑的眼睛……嗯,我猜她应当是来自熹真或扶桑的女人。只可惜,她死得太早了,我没有来得及问。不过我想,所有长着黑眼睛黑头发的、漂亮的女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像她的……一定……”
“要是我们大燕的兵马可以踏破熹真该有多好!”
“只可惜啊,只可惜熹真如今的皇帝实在窝囊得过火,比所有人都要害怕战火再起。为此,不惜把我这个野心勃勃的弃子,当作和平的筹码。我不能死,所以必须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必须沉溺于声色犬马,至少让他以为我沉溺于声色犬马……这时候,你就出现了。仿佛上天垂怜。”
“至少你作为女人,作为荷雁的时候,真的很美,尤其是你的黑色眼睛和黑色头发,你很乖顺,很听话……如果你不试图毒杀我的话。你这个可恶的扶桑人啊。为什么要做妨碍我的事?如果不是这样,把你当做一只赏玩的花瓶,放在阁楼里,其实是不错的选择啊。”
荷雁——?
不,樱庭彦。
这个男人却依然没有回答任何。不管他怎么说。
只任由嘴角颤抖着,不断冒出血沫,两眼近乎失神地望着头顶漆黑一片的牢笼,静待着他最后的审判。
无奈,此刻只觉索然无味的某人,却偏偏故意凑近他面前,“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
“过去这个时候,”燕折华学着对方的语气,“你不是都会说,‘一切为了扶桑,在下无愧于心,唯有挑起熹真和大燕的战火,我等才能从中取利,真正踏上这片辽阔的土地,实现先祖的愿望’么?我可是每次,每次都以你们这些弹丸小国的狂言浪语为乐啊。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
“还好,我这次来,是专程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今天至少不会无聊了。”
他说着。
又毫无芥蒂般倾身附在对方耳边,嘴唇轻轻动了几下。
一点一点……
直至某个瞬间,樱庭彦那无神的双眼倏然瞪大。
而后,在他的后话中,逐渐颤抖着,又不敢置信地侧头看他:
金发碧眼的男人,微笑时如此不谙世事而天真,碧色瞳孔澄澈,犹胜一汪春水。
而面前满头血污的囚徒,却在这一刻泪如泉涌,唯有不断口齿不清地哀求道:“哇(我)……左(做)错了……”
“不改(该)……骗你……我们,所有族人只是很害怕……害怕芥子……”
“来自孩(海)上的……那些,可以,使用奇拐(怪)面具,和丹药的人……一旦让他们离开,海……那么……”
他嘴里的血沫越来越多。
双脚开始打颤,身体脱力,已然逐渐失去言语的能力,到最后,唯有不断哀求着,以祈求的眼神,颤抖的呢喃——而燕折华只是冷冷地看向面前人——
好恶心啊。
他不为所动,静默地想着。
人死的时候都这么恶心么?
同样的黑头发和黑眼睛,母亲死的时候,也这么恶心么,如此丑态么?吐着血,不断哀求直至尊严尽失么?
——“算了。”
“……”
“算了,”他背过身去,缓缓长出一口气,嘴里咕哝道,“果然,我已经厌倦来折磨你这件事了。你们这些扶桑人,嘴里说着抱歉,可是言不由衷,到死还要借他人的手沾血,真恶心啊。让我又想起被那盆滋滋冒烟的富贵竹砸中脑袋的事了。”
他说到做到,背过身去。
便如此缓缓走出这间暗室。
一路向上,堪堪与一蒙着双眼、灰白布衣的少年擦肩而过,双方皆无丝毫停留之意,他仍兀自走着,轻声叹息,不知说给谁听:“还好,我已经找到新的乐子了。”
一个同样黑头发、黑眼睛,却比你更漂亮的女人。
一个不只有乖顺,还有着可悲的勇气,莽撞而毫无保留的情谊的女人。
老天大概又垂怜了吧——
燕折华想。
踏出暗室,熟悉而错落的阳光透过树梢、洋洋洒洒铺上脸颊,他觉得温暖,可惜耳边传来的唯有哀嚎,于是只有揉揉耳朵。等了等,复才又托着下巴,微微一笑。
直到什么声音都没剩下的时候。
这就是最后的送别了。
“所以,雁雁,你去死吧。”
他说。
不被需要的棋子,早就该扔掉了。
*
当夜。
更漏已深,月上西窗。
阿雀前脚写完请帖,后脚便忍不住将手中狼毫随手一扔。
揉着酸麻的手腕,她刚要站起身来,突然间,却像是想起什么,又冷不丁侧头一看:结果自是不出所料。
说是要守着她到最后的绿袖,此刻已两手托着下巴,小鸡啄米状睡得正熟。
倘使凑近一听,嘴里似还咕哝说着什么新衣裳、什么别抢我银子云云。怕不是也跟她一样,关了两个月,人也关傻了。阿雀听得忍俊不禁,摇了摇头,顺手又从衣柜里翻出件旧斗篷,小心翼翼盖实在人身上,这才伸了个懒腰,放心离开——
但,其实也没走几步。
稍一回过神来,她的目光,便只直直看向长廊下,那依旧只身着中衣、赤脚踩在地上的少年了。
“……”
即便他此刻并未看她,只抬头望向天际一轮明月。
直至她走近他身边坐下,依然似毫无察觉,亦从无什么热络的寒暄与细语。
她却仍是无来由地安下心来。
抱住膝盖,很是自然地向身旁那天生热源近了几步:若从背后看,一定很滑稽吧?矮冬瓜和长条柳。但,她一点也不在乎。
因为他其实就是在等她啊。
只是逐渐忘了把“意义”说出来的意义所在罢了。
“……月亮。”
“啊、是啊。”
她有些困。
微微阖了双眼,下巴抵着膝盖。于是犹如安睡一般,沉默许久,方才强打力气、顺着他所说看向天空。只一眼,又侧头微笑道:“那叫月亮。二哥。你从前还经常去那些什么赏月宴,赏花会的,写过很多诗呢……我别的记得不多,这些记得最熟了,二哥,我背给你听吧。”
“话,本。”
“……话本?”
她歪了歪头,“二哥,你看话本?什么话本?”
他摇了摇头。
又是很久不说话,却任由她睡得东倒西歪,靠着他肩膀,时不时一个激灵惊醒,环顾四周,又撑不住耷拉着眼皮,咕哝着睡去。
“二哥……”
到最后,已分不清是梦话还是半梦半醒间的呓语。
“我今天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她突然说了一句。
“是梦还是幻觉呢?总之,我看见宋守常的腿断了……是活生生折断的。”
“有个人,她把我从城楼上推了下来。是宋守常,他三步一跪,九步一叩……求她放过我……可是那个人还是把我推下来了,从那么高的城楼上,底下是、底下就是千军万马。可是宋守常还是接住我了。”
“他接住我的时候,跪在地上,地上全是血……他的腿就这么跪在地上,活生生折断了。”
“他再也不能做大将军了……”
这不是比杀了他还可怕吗?
但是令她最最惊恐的还不止于此:到底梦里发生了什么事?来救她的人为什么会是宋守常?——
还有二哥。
二哥在哪里呢?
“哥哥……”
她迷迷瞪瞪间半睁开眼,痴痴望向远方,又回头,侧过脸去,仰头看向他的眉与眼。
就像是小时候做了噩梦,哭着跑去听雨轩求二哥讲故事;像做了错事,只想祈求原谅和下一次的机会,她轻声喊了他一句。
哪怕知道没有回应。
“哥哥,我问你啊。”
她想了只一瞬。仍是低声的,继续问出了那句最不敢问的话:“其实,你觉得,那件事是不是会成真?”
“你的病……是不是真的,永远不会好了?”
*
无言。
回答她的依旧是寂静的无言。
正如那少年的面庞依旧如雪玉一般,苍白而无人色,平静亦面无表情——便是面无表情,也如画里描绘的那般无双眉眼啊。然而,她如此的紧盯着他,竟是猛地悚然一惊。
像是……?
像是,从这一刻起突然才明白:惊才绝艳的谢沉璧也好,无所不能的二哥也罢,早已永远留在了倾莲池旁的那一夜。
留在了一点红莲自他眉心绽开的瞬间。
……他,已无法再做任何人的及时雨了。
“二哥。”
“……”
“哥哥。”
“……”
“谢沉璧……”
“谢沉壁。”
她闭上眼。
于这般双眼紧闭却无梦的,无边的黑暗之中。只是长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学着他的样子沉默了很久。
“我陪你回去吧。”
好在,再开口时,似乎依旧什么都没变。
谢家阿雀,依旧坐在谢沉壁的身边,笑着,轻声说了一句:“二哥,再坐在这,你会着凉的。”
看不懂荷雁剧情的可以去回顾一下第八章-V-
要不是wuli雀子,世子大概已经被毒死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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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八只斑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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