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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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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皇帝一直对相府青睐有加,这次的诰封和赏赐也是空前的。
怀相看那浩浩荡荡的车队,转头回去重新穿上官服戴上官帽,手持笏板上朝谢恩。
再回来时,怀相面上喜色显而易见,他没和任何人说,但心里十分高兴。
皇帝和他说悄悄话,话里透露出,他准备选后了。
这也算怀相的一件心事,皇帝从小养在他身边,虽然不是自家亲生的,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早把这个孩子放在了心里,难免连带着操心他的终身大事。
可惜此事不可与外人评说。
他心情大好,对待不成器的小儿子怀祝都和颜悦色多了,吓得怀祝直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屁股尿流跑去找哥哥怀礼。
两个老大的男儿碰头后,愁眉苦脸,一起猜自家阿爹的心思。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上面鸡飞狗跳,下面也不安生。
怀与从皇宫回来,就明显心情不好,话也不说,花也不照顾,回去闭门研墨写字,一写就是一整天。
采歌帮他写好的字敲上印章,都收进柜子里摆好。
她倒没问他为什么不高兴,这是明摆着的事,得让他自己好好冷静冷静,想清楚。
傍晚时候,杨氏带着丫鬟提着食盒来了,给两人送来刚炸好的藕夹,盖子一打开,飘香四溢,引人食指大动。
偏房的小厮丫鬟们嗅着香味,探出头,眼巴巴地看着那一盒子美食,抬手抹了抹嘴角的涎水,又恋恋不舍回去干活了。
呼啦啦一片,好大动静。
这时候,容公府里来人了,容公亲自登门求见怀相。
容公出门前,纪弦看到府里下人们奔前走后,忙碌不已,自家爹爹慎重装扮,简直像要去宫里面圣一样,就问:“你找相爷说什么?”
容公睨他一眼,“我倒要问你!你到底对赵家女儿什么心思!”
知子莫若父,真以为他不知道自家小崽子重获自由后,立马急匆匆跑出去干什么了?!
这孩子活这么大,除了赵家的女儿,还真没把谁放在心上。
可感情一事最是难测,容公也拿不准这小儿子对赵家女儿究竟是什么心思。
若是小儿子真的对赵家女儿有男女之情,只是暂时没察觉自己的心意,得赶紧让他断了这想法才好。
容公仔细端详着小儿子的脸。
小儿子面上却是十分的坦荡,他一笑道:“此生幸得遇见折儿。”
不管是神情、语气,还是所说的话,都表明他对赵采歌没有所谓的爱情。
容公听了直叹气,这孩子在情爱之事,恐怕真的这辈子都不会开窍了。
古来才子大多多情,他们的才气托生在充沛的情感之中,可偏偏这孩子无心无情,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却能佳作频出。
容公一时唏嘘,也不知道自己这小儿子,究竟是个天才还是个可怜蛋儿。
但纪弦显然享受着这样的人生。
容公溺爱这小儿子,他想做什么都随着他,所以就算知道纪弦依然没在感情之事上开窍,也不过叹口气,依然舍不得强迫他早日娶亲。
也不知道能否让怀相满意,若是怀相依然对纪弦与赵采歌从前的交往心存芥蒂,容公怕自己护不住这个小儿子。
其实让纪弦赶紧成家是最好的,他娶了妻,才更能证明他和赵采歌之间的关系彻底断了,无论曾经是什么关系。
容公又开始犯愁。
他早就给纪弦物色了几个好人家的女儿,门当户对,赵采歌也在其中,剩下的就是看纪弦的想法了。
但是他不敢去问啊。
生怕惹得纪弦一个不高兴,就离家出走!
纪弦看容公脸上转过一万个想法,就差把在算计他的几个字写在脸上了,他眨眨眼,直白说:“阿爹不会在想让我成亲的事吧?”
容公脱口而出:“是啊!”
纪弦恍然大悟道:“那爹可以把这功夫省下了,儿不愿娶妻。”
“为何不愿!”容公一边懊悔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一边诧异不已。
难道小儿子还是对赵采歌念念不忘?!
容公便怒了,想训斥他少生事,一看自家小儿子的脸,刚积攒起的怒气又烟消云散,顿时软了语气:“你的终身大事,爹必然是慎之又慎,保证没有滥竽充数之辈,你先看看爹给你看的几家姑娘……再打算可好?”
纪弦笃定说:“我不娶妻。”
容公头痛不已:“哪有男儿不成家的?你这样可是要给人笑话了去的!”
可纪弦还真不在乎。
在听到容公的抱怨后,他朗然大笑:“又何妨?”
他眉目间的意气风发让容公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春风得意,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
只是那时候的容公,远没有自家儿子这般无拘无束,他固然人生得志,却多的是条条框框的束缚。
容公对此甘之如饴。
的确,人各有所求,又何必勉强呢?
他就这么目送着小儿子纪弦走远了,神情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惋惜,满满的悲喜交加。
纪弦照例出门饮酒赏景。
秋天城里的枫叶连绵不绝,萧瑟的风和满地红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漫步其间,犹如浴火。
有文人士子闻风而来,他们以枫叶为题,背诵出冥思苦想的诗作,想与赫赫有名的第一公子比试比试,却被纪弦随口吟出的诗句打击得无地自容,落荒而逃。
景是好景,但常常有人来打扰,多少败了纪弦的兴致。
只有偶然遇到有人带着佳句来请他赐教,纪弦才舒展眉头,击掌示喜,与那人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被纪弦欣赏的人,回去难免要被家人朋友团团围住,问东问西,即便如此,回去后,他们也和踩在云端一般,轻飘飘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人人都道:“第一公子,风度非凡!”
只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有心人都知道纪弦终于被容公放出来了。
陈厌回府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循着风声来找纪弦。
他的亲兵把枫树林团团围住,不让其他人进来。安排好一切,他独自一人去见了纪弦。
陈厌到的时候,纪弦正拂去肩上的红叶。
雪白的衣裳,俊美的男子,还有鲜红绵延的枫叶。
陈厌打量着纪弦。
他曾经以为这个人会是他最大的对手,因此一直没给过纪弦好脸色,甚至明里暗里,还要给纪弦使绊子。
但纪弦没怕过陈厌,就算他是陈氏最后的血脉,是反面无情、阴狠冷厉的陈亲王。
要说陈厌拿什么人最没办法,那这个人必然是纪弦。
见招拆招,安之若素。
若非有必须要见纪弦的理由,陈厌是绝不会主动来招惹纪弦的——他看见纪弦就心烦意乱。
纪弦的目光转到陈厌身上,脚步仍然往枫树林深处迈,就好像没看见这个人。
陈厌叫住他:“纪弦!”
纪弦仍然不理他。
陈厌几乎气疯了,高声呵斥:“纪弦之!”
纪弦这才看他,仿佛真的刚刚发现这么大个人在此一般。
“亲王来赏景么?”纪弦说,“枫叶落纷纷,确实美不胜收。”
陈厌道:“我没有这闲情逸致,比不得你。”
纪弦:“那亲王来枫树林,是为何事?”
陈厌:“能有何事呢?”
除了采歌的事,也不会是为别的了。
纪弦何等聪明的人,看见陈厌就明白他的目的,但是他不喜欢陈厌此人,必定是要刺一刺,惹一惹他的。
陈厌极其讨厌纪弦这一点。
他强压火气,对纪弦说:“采歌的事,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陈厌一直以为纪弦对采歌是有情的,不止是他,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越是和纪弦熟悉的人,越能发现,他对很多事情都非常漠然,唯有在对采歌的态度上,才能发现他也是会对什么产生“在意”这种情绪的。
纪弦从不遮掩自己对采歌的在意,所以在采歌成亲前,才会满城风雨,大家都担心恣肆的他会当众下相府的面子。容公才会煞费苦心把纪弦关在家里。
可事实上,就算被放了出来,纪弦也没有去大闹一场,反而悠闲地到城郊……赏红枫?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陈厌不甘心采歌嫁给相府的小傻子,他本以为皇帝会说什么,只要皇帝一道圣旨下来,这事便不成了,偏偏皇帝忍了下来。
而这恣肆妄为的第一公子,为什么也无动于衷?
陈厌孤军作战,他固然是本朝唯一的亲王,地位尊贵,可陈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如何能敌得过相府呢?
他并不甘心。
所以,他去找了皇帝,此刻,又来找纪弦。
纪弦笑了笑:“这事是她自己决定的。”
他坦言不会插手的态度,让陈厌对他失望透顶。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陈厌说,“采歌这样的女子,你一生会遇到几个呢?你清心寡欲,什么也不在乎,唯独在乎她,可现在她要离开你了,也许一辈子被关在深深的相府,你以后想见她都不会再有机会,如此你也甘心?”
对陈厌来说,这不是洒脱豁达,是窝囊!
纪弦以往的伶牙俐齿不见踪迹,只是怔怔地看着陈厌。他的眼珠子艰涩地动了动,脸上露出了深思之色,似乎真的被说动了。
陈厌就知道这没心没肺的东西,一点也没有为自己本人考虑过。
第一公子,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