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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23
      用过晚膳,闻望和三姐他们都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竹舍很大,旁边连着好几间屋子,都收拾得很干净,陈设虽简单,但自有一种清新雅致的氛围。

      刚到的那会儿,闻望提议说男子睡楼下几间房,柏樾应一声“好”,随即想都没想,顺手就把剑扔一楼其中一间屋子里了。

      扭头就见已经换回男子打扮的两人一齐看着他,眸光里写着疑问。

      “咳,”他一撩发丝,清润一笑,“楼下阴凉,我也想住楼下。”

      美人难得含羞,笑靥如花。

      许是正因“难得”,有种说不出的牵强怪异。

      两人看傻了眼,又齐齐点头,各自选了房间,把纳物锦囊里取出来的包裹粗暴丢了进去,也不稍加整理,就算安顿下来了。

      这会儿月上枝头,叶栖和他们挥了挥手道过晚安,便先去楼上看看小妹。

      叶芜还没醒,不过三姐说快了,要么今夜要么明早。

      慕修旻虽事忙,却还抽空派遣了几个勤快能干且话又少的侍从来,可见此人心细如发,对客人也是十分尊重,照料有加。

      真如闻望所言,他们这是皇帝般的待遇了。

      此时叶芜由两个侍女好生照料着,仲孙秋桐在她门外站着,指尖在空中飞快比划。

      叶栖走过去:“母亲在给父亲去信?”

      “是啊,”仲孙秋桐一边写信一边道,“他这几日心急如焚、寝食难安,给我送了很多灵信我今日才看见,我自然要赶紧告诉他,我们一切都好,让他莫要挂心。”

      “放心吧,他早就知道了。”叶栖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道他那所谓青冥都同僚到底是什么人,消息比谁都灵通,就是半天都抽不出身来相帮,连人影都没见过......罢了,人家也没义务帮我们,我亦没资格怨人家,显得我不讲道理,万一人家真有什么事呢。”

      也不怪叶栖语气不好,还不是因为之前被他那传说中“清廉正直”的大表哥拒之门外,彼时他在大街上如同像流浪的幼犬,想来实在太心酸太心寒!

      除了从天而降的仙女三姐,谁谁都不靠谱。

      “栖儿,你莫怪你爹,他亦有难处。”仲孙秋桐将灵信送出去,语重心长道,“你既已知晓雾南城之变,便也应该能想到,外界如今不及前些年了,你爹虽只是一个小小县主,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道理你可懂?”

      叶栖从前是不大明白的,他自幼上学堂读圣贤书,但终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经了红鲤之事后,他如今有些懂了。

      假如,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他爹前世跟他一起来妺燃城救了母亲和小妹,保全了他们一家,但就此时,临溪县出了事情,如那日雾南城一般,那会有多少百姓遭难,多少家破碎,多少孩童流离......

      如若上天一定让他选,他选自己受那更甚于剔骨伐髓的诛心之痛。

      “我知道了,娘。”

      叶栖手一翻,变出今日收到的那几封他爹的来信,故作怅然地叹一口气,“那我亦给他去信一封吧,也不说别的,就说他用来鞭策提点我的宝贝凌霜鞭碎了,气死他!”

      他突然话锋一转,仲孙秋桐被他逗笑:“你这孩子,你可知这凌霜鞭你爹一次性打造了十根,还有九根都藏着呢。”

      默了半息,叶栖怒拍栏杆:“好啊,那更不值钱了,合着就是用来给我上家法的,难怪那慕容隐隐见我拿出此鞭,表情中三分嫌弃三分不屑还有四分嘲笑写着‘你完了’......敢情这鞭子不是什么宝贝啊!我还存一分念头,叶隋可能是让我带着用来自保的,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好一顿痛斥,才听他娘慢悠悠道:“为娘还没说完,你急什么,这十根鞭子十道保命符咒,你爹非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人,每道保命符咒都是融了自身灵髓所制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重锤敲击,叶栖脑子嗡鸣一声,良久艰难出声:“意味着,符咒不用还好,一旦用了,用出几分便反噬他几分。”

      难怪凌霜鞭碎时,不仅破了慕容隐隐以造妄弓塑成的再一重幻境,那镜像之境中的九重高楼亦崩塌了,倾盆大雨落下,那般骇人威力,怎是他眼下能发挥出的灵力所致。

      还有,还有前世,他只剩一口气被慕容隐隐丢出来时,信念崩塌,求生欲低下,却在昏迷许久醒转后,身上伤好了大半。

      那次他虽是逃出来的,但很久以后人都回家了,收拾包裹里的东西时,才发现了碎成几段的凌霜鞭。

      当时家中横遭变故,他哪有心情揣度父亲这么做是何意,他当时甚至恨极了叶隋,一连数日都不曾见他。

      再次见他时,他生了许多白发,沧桑疲惫,肉眼可见地虚弱。

      他以为他亦是悲痛所致,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

      看来叶隋早在把他关起来时,就做好了他会逃出去的准备,早便在他的纳物锦囊中放了凌霜鞭。

      “......那又如何,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叶栖语气软了不少,几乎是嘟囔着说,“他一心只想让我去星槎好好修炼,压根不顾你们的安危,就算他不能离开,为什么又不许我离开,他是担心我的安危,亦是担心我不能进星槎了。”

      万里挑一的灵根呢,当年驭风都唯一被提前选中的风光无两少年郎,可是他叶栖啊!

      如此光耀门楣之事,叶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叶隋自然不允许变故。

      所以在明知已过三日之期,还将他锁在家中,自己不去救人也不让他去,只寄希望于所谓“同僚”。

      再后来,他小妹刚自杀离去、母亲还疯着时,叶隋便硬逼他准时去星槎报道。

      但硬要给他爹找借口的话,也不是找不出——

      叶隋可能亦是担心他安危,后来之事只是想让他用夜以继日的修炼时光来忘掉这些痛苦......

      自古父与子,各自有思量,所行之事各有各的道理,父亲又不似母亲待子那般细腻柔情,多得是粗枝大叶,有嘴不说。

      仲孙秋桐想继续劝,但又觉得无用,总归叶栖这孩子明事理,多少是能理解他爹一二的,只是心中总有一个坎、一股劲儿,待之后想清楚了便好了。

      她劝是无用,不过自有人能劝他。

      “怎么不睡?”柏樾小睡了一会儿,听到隔壁有门开开关关的声音,遂起来看。

      就见叶栖枯坐院中,一脸茫然和纠结,不知被什么困扰着,一直无法安心入睡。

      叶栖转头见他三姐出来,浑身穿戴整齐,睡觉也不脱衣服。

      说来他三姐除了之前上台表演时换过衣服,这几日都不曾换过,倒是向他借了些皂荚用过清洁术法,日日保持干净清爽。

      而且不知她是懒还是什么,连上茅厕都用术法解决。

      用了灵术,裤子都不用脱,一汪清水包裹周身,不出片刻,浊水凝成球,被厚厚草纸包裹着,自己滚进茅坑,如此便可轻易解决,也没什么便秘难题。

      可粗俗些说,这蹲坑最舒爽之处不就在于自己用力排解后,那一瞬间“一泻千里”的畅快么?

      想来人家女孩子爱干净吧,叶栖只是大半夜的忽然看到她穿戴如此齐整,脑海中乍然划过了一些奇怪念头......

      不过这些念头转瞬即逝,毕竟对女子换不换衣服上不上茅坑还过多揣测,哪是君子所为?

      “睡不着?在想什么?”柏樾见他不语,又问他。

      在想什么......叶栖好一会儿回神,讷讷道:“哦,在想我爹的事。”

      也是奇了,一见对方的目光,他困扰了一个晚上的事情,瞬间就抛之脑后了,竟然被思考“对方为什么不亲自上茅厕”所完全替代。

      “你爹?”柏樾方才就有所猜测,其实之前闻望也想问来着,但叶栖不提,他也不好说,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叶隋又是长辈,怎好置喙。

      柏樾和闻望不同,他有话便直言了:“你爹他,确实不是个东西。”

      “......”

      如此直白一句,也不管叶隋是不是长辈,叶栖看向他三姐,眸子里虽有讶然,但更多的是被说出心声的相见恨晚。

      饶是如此,他开口时仍装得一本正经,扼腕一叹:“哎,也不能如此说,他也有他的难处,况且他待我已经很好了,坏就坏在......”

      他稍加停顿,柏樾便接上:“他凉薄无情,口口声声是为大义,却连发妻和骨肉也顾不了,谈何顾全城百姓。而对你的格外看顾,指不定是因为你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传承的希望,有机会可以光宗耀祖,而不仅仅因为他那点不外显的父爱。

      “如是想来,就算他待你好,你心中亦觉得膈应,总会去想,若你性别一换,他还会不会待你好。”

      叶栖一个劲地点头,抚顺胸口:“三姐知我。”

      “当今世上民风开放,这般因循守旧、重男轻女之人,也是少见,他叶隋真是独一份。”

      柏樾直呼其名,叶栖睁大眼睛,差点要去捂他的嘴,道:“三姐,此言莫说,直呼长辈姓名是会......”

      他指了指天上。

      “受天谴?遭雷劈?笑话!”柏樾冷嗤,点了点他的脑门,“你啊,也是被叶隋荼毒过甚了,少跟他学,不然年纪大了跟他一样。”

      “那可不成!”叶栖捂着脑门惊呼。

      柏樾轻笑,道:“我还有一大逆不道之言,你可愿听?”

      叶栖拱手,也笑:“三姐之言,我自然愿听,就算要遭雷劈,我俩也一起。”

      他嘻嘻笑着,柏樾睨他一眼:“谁和你一起?”

      嘴上虽嫌弃,神色里却带了不自知的宠溺,柏樾道:“人生在世,乌飞兔走,白驹过隙,眨眼又是一世,出生无法自己决定。若巧了这一世碰见父母视你若瑰宝,便是福气,当珍惜,享受被爱的同时回报以更多,可毫无顾忌地付出感情。

      “若是那些个遇到天崩开局,爹不疼娘不爱的,便权当做只是这一世运气不好,下一世好生挑好人家投胎便是,无需太多计较,亦不必付出什么情感,自然也就不妄想从父母那里得到些什么,自己学好本事,安身立命,好好过好眼下生活才是顶顶要紧事。”

      柏樾道:“这只是打个比方,我所言也是两个极端。如叶栖你呢,父母皆爱你,只是你爹对你严厉苛刻了些,也算是那运气好的,至于叶隋那些冷漠之举,忽略便是了,无需太过挂怀。

      “再有多不满,你们的父子缘分也就这一世了,若想自己心里痛快些,便多念些他的好,想着下一世指不定就对面相见不相识了。那时若你还有半点记忆,你唤他一声爹,他道一句公子你谁?指不定你还难过地热泪盈眶呢。”

      叶栖被他说得吸了吸鼻子,竟真的生出几分难过,他和他爹上一世的父子缘分也就三十几年,其实这次重生初见,他看见他爹还真有种忍不住要落泪的感觉。

      他哑声嘟哝:“万一这一世我走得比他早,下辈子和他再续父子情了呢。”

      “那你可要当一个好父亲。”

      他三姐开玩笑的时候,脸上表情一点不带变的,叶栖被他逗笑,郁结情绪早就烟消云散,恢复之前开朗。

      楼上竹林掩映之间,仲孙秋桐无声摇头浅笑,遥遥看她侄女和叶栖站在一起的背影。

      荞儿那笔直的窄腰,轻扬的下巴,不羁的傲气,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莫名比男子还高上一截,非朝夕可以养成。

      就算过了几年,一个人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吗?

      她是不是应当仔细查一查,若真是遭了什么变故,乃至性情大变,她这个姑姑也应知晓一二,免得荞儿又像之前那样,一声不响就去上吊自杀。

      况且还有别的可能性呢,怕不是被什么附了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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