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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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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玉书苦巴巴地熬到了申时——朝官们正常的散值时辰。
他放下书,晃晃脖子、锤锤背,还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然而,这会儿,狗皇帝的第三只眼就像突然消失了似的,一点儿都没发觉他的动作,沉浸在自己的公务中。
“咳、咳、咳。”
黎玉书轻咳几声,
狗皇帝却像聋了似的,没听见,依旧在忙他自己的事。
黎玉书终于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陛下,陛下?”他站了起来,立在皇帝面前。
一连叫了几声,他才看到狗皇帝终于抬起了他那高贵的头颅,施舍了他一个眼神。
“怎么了,爱卿?”
“陛下,臣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回家?”傅冀望了眼徐德,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刚过申时一刻。”
“才申时一刻啊,时间还早,”傅冀望着黎玉书,问,“爱卿学到哪了?”
“学了《北渊律法》第一篇的《窃罪》。”
傅冀便随口考了他几个问题。
黎玉书一边回忆着内容,一边磕磕巴巴地回答着他。
像极了被先生考功课的学子。
傅冀将他脸上略微紧张的神色收入眼底,轻笑一声。
一旁的徐德见此,打诨道:“陛下,咱们听君郎,可是个乖学生呢。”
黎玉书回:“公公说笑了。”
他才不敢把狗皇帝拿来当先生。
然而,傅冀却是接了徐德的话,望了他一眼,说:“确实是个乖学生。”
黎玉书:?
傅冀忽然叹了一声,说:“朕小的时候,也曾想当个乖学生,可惜——没人教朕。”
听到这,徐德脸上的笑意直接淡了下来。
黎玉书:?
什么情况?没人教狗皇帝?
但他很有眼色地微微低下了头,没多问什么。
片刻,傅冀才大发慈悲,让他离开。
黎玉书立刻溜之大吉。
刚出朱光门,他就见到了立在墙边的黎侍郎。
黎侍郎见他好好地出现,微微松了口气。
黎玉书便抱着小包袱,小跑过去。
“爹。”
“陛下没为难你吧?”黎侍郎小声道。
黎玉书没答,只长长地叹了口气。
宫里说话不方便,黎侍郎便没再多问什么,带着他继续往外走。
林小业等小厮早已将黎府的马车停在宫外候着他们了。
一见到他们,林小业向他们问好后,便兴奋道:“公子,你这身官服好好看!”
他知道,自家公子平日里爱漂亮衣服。
谁知,他这次的拍马屁,却是拍到马屁股上了。
黎玉书斜睨他一眼:“就你话多。”
林小业:?
黎玉书跟他爹一起上了马车,回去黎府。
黎侍郎想问他今日在宫里皇帝身边的事,但黎玉书神情蔫蔫,只道回家再说,黎侍郎便忍了下来。
一回府,黎玉书便把他爹拉进了书房,对他低声诉苦。
“爹,皇帝他变态。”
黎侍郎一听,浑身一颤,双目圆睁。
“他、他、他怎么你了?”
黎侍郎的目光落在自家儿子身上,从上到下,见表面无异样,便颤抖着伸出手,想往他衣摆上掀。
皇帝特意让他们礼部给儿子另制官服,不会就是为了……
但他的手还没摸到,就被黎玉书轻轻地打掉了。
“爹,你干嘛?”
“我儿,陛下他怎么你了?”
黎玉书狠狠地拍了下案桌,咬牙低声骂起来:“他恐吓我,说他的御花园里埋了很多尸;让我去坐秋千,把我荡得高高的,来吓我;还想让我三日之内学好国家律法,说到时考我,要是我不会的话,就得受罚,还好最后还没敲定期限。他怎么就那么坏!”
呼——
黎侍郎听罢,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刚刚脑子里想象的种种不堪之事挥去。
“就这?”他问。
黎玉书不满了:“就这?爹,这还不够变态吗?他还装模作样,搞得好像对我很好的样子,气死我了。”
“爹这不是以为他对你……”话说到一半,黎侍郎便住了嘴。
咳,咳咳。
黎玉书狐疑地望了他片刻,忽然灵光一闪,便明白过来了。
“爹,您在想什么呢?那不可能的,”黎玉书凑近他耳朵,说话更小声了,“因为,他不举,哈哈。”
“不举又怎样,不举也能……”黎侍郎刚要顺口接下去,就猛地收住话,瞪眼望他,“嘘,你在瞎说什么呢?”
说到这个问题,黎玉书就解恨了,肯定道:“嘿,我可没瞎说。”
黎侍郎见他说得认真又肯定的样子,忍不住道:“真的吗?”
“真的。”
“那你怎么知道?”
黎玉书眼珠子转了转。
他灵魂出窍的事,还瞒着他爹呢。
他便隐去了这点,小小声说:“我在宫里不小心偷听到了陶皇太后的话,她说,皇帝生不了,立妃也没用。”
黎侍郎惊住了。
“那你偷听的时候,有没有被人发现?”
“放心,没人看得到。”黎玉书拍拍胸脯。
他一魂魄,能被谁发现?
除非是鬼。
黎侍郎听到这,稍稍放了心。
但随之,他又眉头紧皱。
皇帝真的不举吗?内情究竟是怎样的呢?
陶皇太后是何时知道的呢?这事,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难道这就是皇帝登基两年都没立妃的原因?那以后怎么办呢?
黎侍郎陷入了沉思中。
直到黎玉书不满地戳了下他的胳膊。
“爹——”
黎侍郎回过神来,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我儿辛苦了。”
黎玉书哀叹一口气:“唉,爹,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忽然想起临离开时皇帝所说的话,便问他:“爹,皇帝以前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他好像说,他小时候没人教什么的,我不太明白。”
黎侍郎叹息一声。
因为种种原因,他和黎夫人很早就决定,让黎玉书平安、快乐地过完这辈子就好,所以也没想拘着他性子,让他和别的人一样,努力读书,入朝为官,便很少跟他说朝廷的事。
但如今情况不同了。
黎侍郎便道:“陛下他,小时候不受宠,三岁开始便没养在陶皇太后身边,而是被放到了光亭殿,由宫女太监们养大。先帝不喜他,陶皇太后也就冷落他,只把大皇子傅元养在身边。先帝不喜他,陶皇太后也不管他,所以陛下跟其他皇子不同,没有自己的少傅,也就没人教他。那时,朝官们也很少见到作为四皇子的他。陛下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时,已经是他十几岁的时候了……”
黎玉书听完,才知道,原来狗皇帝小时候还挺可怜的。
难怪他跟陶皇太后看起来就不亲。
“那先帝怎么把皇位传给了他?”
“爹也不知道。除去病弱的大皇子和先太子,后来能争这皇位的,其实也就陛下和如今的贤王两人了。不过,若是陛下真的……咳咳,不举的话,先帝不应该选他啊。”黎侍郎疑惑道。
“这事,许是先帝不知,只有陶皇太后知?”黎玉书提出了这个可能性。
黎侍郎沉默了。
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他现在一时也摸不清。
他只好嘱咐黎玉书对此事保密,不得告诉第三人,黎玉书答应了。
对于儿子在皇帝身边任职的抱怨,黎侍郎一时半会也没想到解决办法,便只好还是安慰他了事。
俩父子谈了一会儿后,便散了。
当天晚上,黎玉书再去到亲政殿时,就发现内室里多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太监。
没一会儿,他便听见傅冀吩咐徐德,让他安排那个太监小陈子每晚在外殿学习律法内容。
“听君郎年轻,需得有人帮他。日后,小陈子每晚学多少,第二日听君郎也便只学多少吧。”
黎玉书听到狗皇帝如是说。
咦?
狗皇帝的意思就是说,他以后每天学习的进度,就看这个小陈子了?
徐德得了吩咐,便将小陈子和另外准备好的书籍一起带离,往外走。
黎玉书想了想,也跟着飘了出去。
余光扫到他离开的背影,傅冀嘴角微勾。
过了一会儿,他又着人过去传令,让那小陈子慢慢学。
徐德听到这吩咐时,当即哎哟了一声。
陛下这是心疼听君郎呢!
他便嘱咐小陈子道:“听到陛下的吩咐了吗?你悠着点,慢慢学,可别白日里累着了听君郎。”
小陈子连连点头:“徐公公,我知道了。”
黎玉书飘在一旁,听到这,第一次感觉,狗皇帝还是有那么一丁点良心的。
再想想下午他爹所跟他说的,狗皇帝小时候似乎惨兮兮的事,黎玉书一时也对他没那么咬牙切齿了。
黎玉书闭着眼,叉着下巴,躺在半空中,听着小陈子偶尔读出声的内容,也随意地跟着念了一些,记了一些。
还真别说,狗皇帝这安排还挺好的,这样他白天就可以稍稍偷懒走神了。
嘿。
黎玉书在小陈子这边闭眼呆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开。
他飘到了殿外,无所事事地荡着,也偷听到了一些宫女太监的讨论,其中还有部分是关于他的。内容无非就是谈论他今日那身官服、他的外貌,以及狗皇帝对他的异常“宠爱”、偏待。
要是白日里听到这些内容,黎玉书说不定又要在心里把狗皇帝骂一万遍了。
但他自认为,今晚自己终于发现了狗皇帝残存的一丁点良心。
黎玉书游荡了一会儿后,飘回了亲政殿内狗皇帝身边,戳了戳他手臂:“喂,狗皇帝,其实你也不是那么变态嘛。”
黎玉书单方面原谅了狗皇帝百分之一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