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路微光》活麻贴贴

13、第十三章：未来的模样

　　秋日的阳光透过诊室的窗户洒进来，将顾远手中的信件镀上一层金边。陈默坐在候诊区的塑料椅上，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见顾远的眉头先是紧锁，然后突然舒展开来，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怎么了？"当顾远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来时，陈默站起身，拍了拍沾上机油印的牛仔裤。
　　顾远一把抱住他，白大褂上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熟悉的须后水香气："我被选上了！青年骨干医师培养对象！"他的声音因兴奋而略微发颤，"可以去省人民医院进修一年！"
　　"太棒了！"陈默真心实意地欢呼出声，引得候诊区的几个病人纷纷侧目。他急忙压低声音，"什么时候去？"
　　"明年三月。"顾远的笑容却突然黯淡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件边缘，"但...那意味着我们要分开一年。"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陈默头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五十二个周末，无数个没有早安吻和晚安拥抱的夜晚。他的大脑自动开始计算：高铁票价、往返时间、顾远的排班表...
　　"我可以每周回来，"顾远急忙补充，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高铁只要两小时。周五晚上回，周日晚上走，至少能在一起..."
　　陈默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捏了捏顾远的手腕："当然，这是你的机会，不能错过。"他能感觉到顾远手腕处的脉搏跳得飞快，和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一样不安。
　　回汽修厂的路上，落叶在陈默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想起两年前那个雨夜，顾远第一次吻他时，也是这样的秋天。两年时光眨眼即逝，他们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到如今稳定的同居生活，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到他几乎忘记了分离的可能性。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都默契地回避这个话题，但分离的阴影如同秋日清晨的薄雾，始终萦绕不去。陈默比以往更加努力工作，似乎想用忙碌冲淡不安；顾远则变得格外体贴，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甚至学会了做陈默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你没必要这样，"某个深夜，陈默看着厨房里忙碌的顾远背影，忍不住说道，"我又不是小孩。"
　　顾远关小火，转身时锅铲还在手里："我知道。"他的眼镜片上沾着蒸汽，显得眼神格外柔软，"我只是...想多照顾你一点。"
　　十一月底的一个周末，顾远突然提议："跟我一起去省城看看吧？就当提前熟悉环境，顺便...看看房子。"
　　省城比县城大得多，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街道上行人匆匆，地铁像巨大的钢铁长龙在地下穿行。顾远要进修的省人民医院位于市中心，周围写字楼林立，房价高得令人咋舌。
　　"医院有宿舍，但条件不太好。"顾远翻看着租房APP，眉头越皱越紧，"单间都要三千多，还是合租。"
　　他们跟着中介看了几处房子，要么价格超出预算，要么位置偏远，通勤不便。第二天下午，当两人有些沮丧地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时，陈默突然停下脚步。
　　路边一家汽修店门口，鲜红的"转让"告示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店面不小，四间工位，设备看起来保养得不错。位置在城郊结合部，离地铁站步行十分钟，周边有几个大型社区。
　　"有兴趣？"顾远敏锐地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陈默摇摇头："职业习惯而已。"但他的视线仍不由自主地扫过店内的布局——举升机是德国进口的，地上油污很少，说明管理规范；墙上挂着各种认证证书，看来老板是个认真的人。
　　回县城的大巴上，陈默一直心不在焉。那家店的影子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合理的布局，完善的设备，稳定的客源...如果接手，需要多少资金？如何保留原有客户？要招聘几个工人？
　　"在想那家店？"顾远轻声问，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
　　陈默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职业病。看到'转让'就忍不住算账。"
　　顾远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没再说什么。
　　但种子已经埋下。回县城后，陈默忍不住查了那家店的详细信息，甚至托行业内的朋友打听情况。原来老板是因为子女移民才急售，价格合理，客源稳定，年利润可观。
　　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形，像春天的嫩芽般在他心中萌发。某个深夜，当顾远值完夜班回家时，发现陈默还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满是Excel表格和网页截图。
　　"还没睡？"顾远脱下外套，身上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陈默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我有个想法...关于你去进修的事。"
　　顾远倒了杯水，在他身边坐下："什么想法？"
　　"我在考虑...把县城的店转手，去省城开新店。"陈默直视顾远的眼睛，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稳，"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顾远的水杯停在半空，水面晃出一圈涟漪："你确定吗？"他的声音因惊讶而提高，"这意味着重新开始，风险很大。省城竞争激烈，客户资源..."
　　"我当初来县城不也是重新开始吗？"陈默反问，突然感到一种奇妙的释然，"汽修这一行，技术是根本。我有手艺，到哪里都能活。"他打开电脑上的文件，"我算过了，转让县城的店能收回本金，省城那家店转让费合理，前三个月可能紧张些，但之后..."
　　顾远放下水杯，紧紧抱住他，力道大得让陈默肋骨生疼："你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的声音闷在陈默肩头，带着微微的颤抖。
　　接下来的两个月像一场旋风。陈默开始了周密的计划：回县城处理转让事宜，多次往返省城考察市场，联系供应商，研究省城的行业政策。令他惊喜的是，王强老板听说他的计划后，不仅没生气，还帮忙介绍了省城的行业关系。
　　"年轻人就该闯闯，"王强在送行宴上拍着他的肩，眼里闪着骄傲的光，"我当年要是有你这胆量，现在早开连锁了。"这个一向粗犷的男人突然压低声音，"顾医生不错，好好珍惜。"
　　与此同时，顾远也在为进修做准备。他提前联系了省人民医院的导师，安排好了交接工作，甚至抽空学了几个新菜式——"省得你在省城吃不好"。
　　春节前，一切尘埃落定。陈默成功转让了县城的店铺，并在省城签下了新店面的租赁合同。新店保留了原店的部分员工，又招聘了几名本地技师。顾远也办妥了进修手续，两人在医院附近租了套小公寓，虽然不大，但阳光充足，有个小阳台可以种花。
　　搬家那天，奶奶特意从村里赶来送行。她已经完全接受了顾远，甚至给他织了条深蓝色的围巾，针脚细密整齐。
　　"省城冬天风大，别着凉。"奶奶踮起脚给顾远围上围巾，动作轻柔得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顾远弯下腰配合她，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奶奶。"
　　"好好照顾彼此，"她嘱咐道，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住两人的手，"常回来看看。"
　　陈默紧紧拥抱这个瘦小的老人，想起多年前那个下雪天，奶奶带着他烤红薯的情景。那时的他，蜷缩在漏风的屋子里，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修好邻居家的拖拉机，赚几块钱补贴家用。从那时到现在，他走了一条从未想过的路——爱上了一个男人，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学会了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每一步都那么不可思议，却又那么自然而然。
　　"我会的，奶奶。"他轻声承诺，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樟脑丸味道。
　　搬家的货车缓缓启动，奶奶的身影在后视镜中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点。顾远的手温暖地覆在陈默膝盖上："舍不得？"
　　陈默摇摇头，握住那只手："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
　　省城的生活比想象中顺利。陈默的新店保留了"顺达汽修"的名字，老客户留住了大半，还吸引了不少新客户。顾远的进修紧张而充实，经常深夜才回家，但周末总能腾出时间帮陈默整理账目或打扫店面。
　　三月的某个周日，两人难得同时休息，决定去探索这座新城市。他们坐地铁到市中心，在公园的长椅上分享一个冰淇淋，看孩子们追逐嬉戏。
　　"想过更远的未来吗？"顾远突然问，舔了舔嘴角的奶油。
　　陈默望向远处的地平线，高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也许有一天，开个连锁店？或者培养几个徒弟，自己当顾问。"他转向顾远，"你呢？进修结束后什么打算？"
　　顾远笑了，眼睛眯成两道弯月："省医院想留我，但我想回来...和你一起。"他的手指轻轻勾住陈默的，"我们可以买套大点的房子，接奶奶来住。或者...如果你愿意，去加拿大看看林修他们？"
　　陈默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抽屉里那张已经泛黄的明信片，想起林修和苏航站在落基山脉前的笑脸。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如今触手可及。
　　"好啊，"他轻声说，与顾远十指相扣，"一起去。"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不远处，一群鸽子突然腾空而起，翅膀拍打的声音如同轻柔的掌声，为他们的新旅程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