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耳暂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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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的踏云扶风步着实不愧于天下第一轻功，但这杀手虽是一副小孩模样，可也不是个凑数的，飞针的准头一点儿也不差，萧瑟带着安昜也只能是堪堪躲过。现在这形势，他们被逼在这西北角处，要么翻到城墙上面去，要么和杀手正面相抗，冲出去。无论是哪一个，对于他俩来说都不是易事。
飞针几乎是擦着安昜的面庞过去，直直扎入墙砖之中。安昜躲避飞针时偏头瞥见了摆放在角落的硫石、干柴，心下有了主意。借靠着萧瑟时候，在萧瑟颈侧小声道：“到硫石旁边，”萧瑟颔首，带着安昜借躲避之势落到硫石堆边。
杀手看着安昜和萧瑟躲避，漫不经心地靠近这边，“医仙，今日你如何都是躲不过的，何苦做这挣扎”
安昜站在硫石旁，注视着杀手脚下距离的变化，“等下我们将硫石和干柴都扫向他，药箱里有火折子，就看能不能烧起来了”
萧瑟看了硫石和干柴一眼，这硫石不大不小，和干柴混在一起燃是能燃，可眼下他们要用火折子点却是不易，那杀手也不会给他们时间用柴将火拱起来。虽然希望不大，但眼下也只有这法子了。
安昜见杀手离他们已不足五尺，原来的低声乍然提高，“踢！”萧瑟和安昜一同将两个小堆踢散，扫向杀手。
杀手翻身将迎面来的硫石和干柴打碎，看着身边的木屑石粉嗤笑，“医仙最后的挣扎便是这番？如此还如不方才就束手作罢，我虽轻功不及你身边那位，但他如今也已体力不支了吧，”抬手举步，“这就送你们上路！”
在杀手快步追来掷飞针时，安昜手中的火折子已脱手扔向木屑石粉那里，火苗与粉屑微触即燃，点点星火迅速连成一片，火光暴起，直接炸开来。
看见火光的拾壹哪里还顾得上北市口的出入登记，招呼门口的人将拒马移开，“市中大火！快救火！将北市中人都迁到北坊道上！快！”
进了北市，西北角的火光灼灼，已经有向市中扩散的趋势，市中的病人搀的搀，抱的抱，背的背，四散地躲避着火舌的袭来。拾壹快速地扫视着他能看到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安昜的脸，压了压心底的烦躁，几个跃步站在医棚之上，高声道：“大家不要乱！都往医棚这儿来！这里会有人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都不要乱！大家都会平安无事！”喊完之后，拾壹跳下棚顶，边向西北角跑，边重复着方才的喊话。前面是肆意纷扰的火舌不断扩散，身旁是冲向医棚寻求生路的人群，拾壹背对着人流，步履不停，只想寻到他家娘子的身影。
乍起的火光将杀手掩盖，只余哀嚎，凄厉无比。安昜和萧瑟被火光引起的爆炸的冲击打倒在地，热浪灼过，烧损了二人的衣裳。萧瑟撑起身子，忍着眩晕站起身来，感觉脸上有些刺痛，耳中有热流淌出，双手撑着膝盖，勉强站稳，皱眉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了所处环境。周围都是碎石木屑和点点火星，藤床草棚的残骸四处都是，有烧着的，有没烧着的，安昜也不在身边，对，安昜好像最后推了他一把来着，所以他俩是被刚才的冲击冲散了？萧瑟扶着脑袋想了想倒地前的事，微微喘了几口，开口喊道：“安昜！安昜！你在哪儿，安昜！”有些嘶哑的声音喊了几声，就受不住嗓子的干疼，咳了起来。
安昜趴在地上，只觉得上身疼的要命，耳里像是塞着棉絮一样，听不真切，模模糊糊听见了什么声响，再想仔细听，就感觉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将身子弓了起来，这么一下让她觉得身体和意识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哀嚎，尖叫，刺耳的声音涌到她的耳边，冲撞着耳膜；火光灼跃在她的眼前，身姿各样的人映在火中，挣扎，扭曲，渐渐拉长，融入火中成为剪影，直至在火中湮灭。火灼在身上，熟悉且疼痛。过去种种不断的在眼前闪过，让她感觉上一瞬还身在朔方，这一瞬就回到了顾府一般，这火还是一样的疼啊。“哈，呼哈，”安昜喘着气，闭眼又睁开，伏在地上的手慢慢握起来，“这不是顾府，不是，我，我还在朔方城里，萧瑟，对，萧瑟，他去哪了，”撑着口气，嘴里不停念叨着，攥着力气一点一点爬起来，可刚爬了不到一半，她就感觉双臂麻木使不上劲，跌了回去。
许是安昜跌回去的声响有些大，让寻她的萧瑟注意到了她的方位。萧瑟歪七扭八地循着刚才听到的响声走过去，看到了在一片狼藉中倒在地上的安昜。她头上的方巾已不知所踪，头发几近披散，掩着她的面容看不真切，身上的禾绿色的衣袍也沾染了尘土，色泽暗淡了不少，原来束着袖口的缎带被灼断了一根，散开的袖口、裳底皆被火烧得残缺不全，因衣服遮蔽少见天日而显得苍白的小臂，就那样沾了灰划了痕地露了出来。
萧瑟踉跄着过去将想再次撑着起身的安昜扶住，避免了安昜再次跌回去的可能。可方才的冲击对两人而言都不小，故而萧瑟虽然扶住了安昜，但二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摔倒在了地上。因为萧瑟是拦着安昜的，所以两人摔倒的时候，他垫在了安昜的身下。被冲击震到的身体摔到凹凸不平、柴屑石碎铺满的地上，让萧瑟难免忍不住呻吟一声。他缓了一会儿，慢慢撑起身子，扶着安昜的肩膀，“安昜？还能起来吗？”
安昜双目无神，就像没听到萧瑟问的话一样，任由萧瑟扶着，低低地喘着气。萧瑟又叫了两声，安昜的眼睛才有了焦点，慢慢转头看向萧瑟，“我使不上上劲”
听着安昜无力的声音，萧瑟轻轻应了一声，一边扶着安昜，一边慢慢站起身来，让安昜借着他的力量站起来，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拾壹赶到的时候就看见萧瑟揽着安昜脚下蹒跚地从地上起来，缓缓挪动着脚步，上前扶上二人，才发现两人面上都有些许刮蹭的口子，身上也是狼狈不堪，衣衫的袖边裳角就没个好的。火势凶猛，瞬息间又有响声乍起，所幸离三人较远，没波及到。现在这个情境也实在不是什么适合询长问短的地方，拾壹带着二人迅速离开这危险之地。
北市的病者因为拾壹之前的喊话都汇去了医棚那里，他们走的这一路上倒是算得上空旷，陆陆续续能遇到的也是来带着沙土跑来救火的兵卒。市里本来是备了沙土用来防止因为硫石和药草燃烧发生的火灾的，可今天的火势太大了，只能不停地搬运外面的沙土来灭火。
从北市出来，拾壹看到跑过来的首乌和雷无桀，将安昜和萧瑟分别扶到两人的背上，让两人先把他俩背回郡守府，他请到大夫和稳婆就过去。
首乌倾腰背着安昜，感觉安昜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一点点垂下来，心焦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念叨安昜，“姐姐，姐姐你别睡，别睡好不好，我们马上就到了，拾壹哥去请大夫了，很快的，姐姐你再坚持坚持……”
安昜趴在首乌的背上，昏昏沉沉的，只能听着首乌说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断断续续的，她实在是没心力去仔细听首乌说的什么了，忍着胸口的恶心，哑着嗓子，发出微弱的声音道：“我没事，”这简单的三个字就已经耗费了她几乎所有的力气。
首乌听到安昜的声音，眼睛一涩，脚下加快速度，和雷无桀一前一后推开郡守府给他们安排的房间门，将两人轻轻放在榻上。看到安昜脸上的伤口，首乌转身去外面找了木冼和脸帕，盛了水放到安昜的榻边，他打湿了脸帕，轻轻地擦去安昜脸上的尘土血痕。没有了血土的覆盖，安昜双目闭垂、惨白如素的脸展现在榻上，似了无生气。首乌咽下涌上的哭意，继续擦着安昜的双手。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些什么，也做不到什么都不做，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擦着安昜的手指。
一阵吵闹，首乌转头看见拾壹带着稳婆进来，连忙将脸帕丢进木冼中，端着木冼起身给稳婆让座。稳婆进来见安昜衣裳几处破损，就叫拾壹找人去给安昜收拾身衣裳拿过来，然后开始搭脉面诊。拾壹找人吩咐了之后，就回来和首乌站在屏风旁边，悬着心等稳婆的诊断。
稳婆对安昜先搭了脉，然后进行面诊，又抱着安昜的头看了看她的双耳，最后轻轻卷起衣袖裙裳。衣衫下是淤青紫痕零散的印在苍白的皮肤之上，这都是摔在地上伤到的，至于手臂、腕颈处的红痕是火灼、擦伤所致。仔细检查了身上的伤口，稳婆将安昜的衣衫重新放下，整好，收回手，走到屏风外对着首乌和拾壹道：“火裂之灾发生时，女郎应是受到了不小的波及，使女郎脑气震荡、双耳受创，现下人还在昏迷，无法进一步诊断，身上的外伤都无甚大事，仔细静养些日子便好，只不过女郎的天宗穴有堵塞之势，不似自身所致，劳拾壹郎君寻把铁翦来，我需将女郎身后衣物剪开，察看后方能确定，”回身过去将安昜轻轻翻了个身，让她侧躺着，用锦衾将身子盖好，只留出右肩胛那一块儿。
稳婆拿着拾壹找来的铁翦，小心地将安昜右肩胛上的布料剪开一个小口，只见肌肤之上有颗如痣般的墨点，四周微鼓。稳婆用手指轻按，发硬，是暗器之类所致，点周未出血，应是针了。给安昜盖好锦衾，起身绕过屏风，道：“女郎的天宗穴是因有人将针扎入体内，才致使穴位堵塞，气息紊乱，我去准备下取针地工具，待取衣的女婢来了，让她先为女郎更衣”
这厢安昜还躺在榻上还未清醒，隔壁萧瑟躺在床上倒是已经缓过来一些。看着在大夫旁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雷无桀，长舒一口气，“雷无桀，我只是受到了火裂的冲击，宋医工都说好好静养几日就没事了，不用那么事事巨细”
“那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什么内伤之类的啊，隔壁安大夫那里，我看拾壹刚又急急忙忙出去找什么的，估计安大夫受伤不轻，我不现在和宋医工问清楚，总不能后面麻烦安大夫带着伤再给你看诊吧，”雷无桀理直气壮地说完，就有转头继续问宋医工去了。
宋医工耐心回答了雷无桀的话后，一边收着药箱，一边宽慰雷无桀道：“雷少侠不必过于担心萧公子，萧公子只是受到火气灼烧，火裂的冲击对身体的影响并不是特别大，这几日都将三黄膏和百草霜外敷在伤口处，再辅以聚宝煎薄荷叶汤化下内服三日足矣，三日后在下再前来复诊，”背好药箱行礼示意。
萧瑟靠在榻上不便起身，拱手示礼以还，“谢过宋医工”
雷无桀送了宋医工回来后，坐在榻旁，接过萧瑟手中的杯盏，续上水递回去，“你还没告诉我今天北市的火裂之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安大夫怎么都受了伤”
萧瑟抿着杯中的水润了润微干的嘴唇，“有杀手混进北市，欲取安大夫性命”
“什么！”雷无桀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我们来朔方城的时候，不是都已经闭城了，他怎么进来的？还藏了那么久！”
“应该是混进了昨夜的商队里进的城”
“行和商队里有内鬼？！不行，我得去告诉拾壹和郡太守”
萧瑟见雷无桀转身就要出去，忙叫住他，“拾壹肯定已经找人通知了张大人，且北市的火裂之灾揪其元凶，也有我和安大夫一份，现在还是先等等看安大夫情况如何”
雷无桀转了个旋儿，将脚收回来，坐在屋里陪了萧瑟一会儿，就出去和院子里的首乌他们坐在一起等安昜的房门打开了。
女婢拿了衣裳过来，就将拾壹和首乌从门里的屏风外推到门外去了。
首乌趴在屋外院中的石桌上，对着紧闭的房门望眼欲穿，“拾壹哥，北市怎会突然发生火裂之灾啊，就算是硫石易燃，可北市都用了两旬有余，怎偏偏就在今日出了事，里面巡护的人是觉得如今瘟病将好，就开始疏忽职守了是吗？”
“不是疏忽职守，”拾壹站在首乌旁边，手搭在首乌肩上，沉声道，“今日登记药粮数目时，商队装药材硫石的箱子多了一个，该箱表面有孔，错盖有隙，其他箱中也被放了石块混淆重量”
首乌仰头与拾壹对上视线，“为什么？”张着嘴，过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那般费尽心思地躲进狭小的箱中，就为混进朔方城杀姐姐？杀了姐姐对他有什么好处！”少年红着眼质问，他想要拾壹告诉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想杀他的姐姐，不是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难道那都是错的吗？姐姐她救了那么多人，胜造多少浮屠，可换来的是什么，是有人忘恩负义将她的行踪大肆宣扬，还是有人费尽心思就为了取她性命！
拾壹垂眸，敛下眼底地情绪，抬手抹去首乌眼角流出的泪，“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就是娘子挡了他们的路，他们怕了而已”
“什么路？”
“对他们自己有利的路，”拾壹的手从首乌的眼角摸到脸庞、耳后，最后摸到后脑，抚着头发，“首乌，你要记住救人从来都没有错，娘子也没有错，”所以你无论怎样，都要相信娘子。
首乌感觉拾壹话中有话想要细问，可他的心中又叫嚣着不要问，最后他点了点头，反正对他来说拾壹哥又不会害自己。拾壹又摸了摸首乌的耳朵，才将手放下了。
顺着垂下的胳膊，女婢褪下了安昜身上的衣衫，换了新衣后，稳婆也拿着工具回来了。因为需要开刀取针，稳婆怕安昜在取针途中醒来挣扎，就让女婢留下来帮忙。
稳婆拿着平刃刀划开天宗穴前后，将两线连通后，一手用平刃刀别着伤口，隔出可以让镊子伸进去的空隙，一手用镊子将穴中的针一点一点夹出来。那针本就扎着天宗穴，让安昜手麻、上肢疼得厉害，而拔针的过程更是痛苦。随着针的移动，一点一点刺激着穴位，比针直接插进去还要疼。女婢在安昜旁边压着她的肩膀，防止她动得厉害不利于拔针，也是怕那刀再划伤了她。好不容易，稳婆将那针彻底拔了出来。约莫有两寸长，只要再深一寸，肝就被刺穿了。‘刺中肝，五日死。其动为语。’长针没体的结果可想而知，那施针之人这是奔着取人性命来的。
看到稳婆夹出来的针，女婢气愤道：“将这么长的针扎进去，真是坏了心才干得出来”
“所幸这针上无毒，只是受些皮肉之苦，”稳婆把安昜扶起来，整好衣服，让安昜靠在女婢摆好的腰枕上，“女郎可听得清？”
安昜慢了几息才开口，“大概可以，北市，怎么样了？”说着嗓子发痒咳了起来，“和我，一起的人，怎样了？”
“女郎放心好了，婢子取衣来的时候路过隔壁，正巧见到为萧公子看诊的宋医工出门，应是没事了，”女婢将书桌那里的茶具端了过来，在安昜手边放了一个方凳，在上面放好，倒了杯水递给安昜，“女郎先润润嗓，婢子去煎药，顺道儿给等在院里的拾壹郎君和小郎君道声安，”女婢说完就起身打开门出去，院中石桌旁坐着的人听见开门声就立马转头看向她。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耳暂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