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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南下路 ...

  •   最后萧瑟还是没赏到那晚景,立于公堂中,直面坐于獬豸图饰屏风前政平讼理匾额下的县令,聆询回答,“当日客栈搜寻,确未寻得安大夫的踪迹,但再次搜查各房时,发现有间客房的卧榻之下藏有茶壶,且壶中叶底色上乘、芽叶整形,绝非客栈所供,故禀明吴郡署,于城门拦截杨门主等,搜寻车架实乃撞运之举,所幸安大夫善人有福,未叫恶人得成其道”
      杨骏盯着巡丁手中端盘上的东西,抬眼眯起,不屑道:“萧郎君莫道此物乃从我处搜得,若确与我有关,那我谓此证不足说众,反是萧郎君,有诬告之嫌”
      “杨门主勿急,”萧瑟微笑着面向杨骏,微微侧身让开中间得位置,“既要呈证,自不能独有物证,人证这不来了?”
      随着萧瑟的侧身,身着紫菊袍腰配刀的顺阳门弟子自戒石坊下前来,抬脚跨步进了堂中,规矩行礼,“小人林戊,见县令”
      “林戊,现在公堂之上,政平讼理下,你不得有所欺瞒,所言每句必须真实,现本官着案讯问,你可有异议?”
      “小人无异”
      “好,”县令打开之前书吏的叙供,正要提问,就见一旁的杨骏目光凶厉,轻拍抚尺,“安大夫被绑且关于屋中,是否由你负责她的一应起居?如实供述”
      林戊垂头避着杨骏的目光,喉结吞咽,随着呼气慢慢道来:“因着,门主给安大夫喂下迷药,故小人只需在安大夫醒时送上饭食与安神汤药,确认安大夫食下便没了”
      “那你从何时何地开始负责?”
      “自朔方起便是”
      “你们可是半路顶替商队潜入城中?目的便是为了绑走安大夫?”
      “余等,”林戊还未答出,便被原立一旁的杨骏踢了小腿,歪了一下。抚尺重重地敲上案头,县令名站在两边的衙役拦住,压在一旁,让林戊继续。林戊撑着腿站好,不再垂头低声,忍着疼痛将自己站直,“余等遵杨骏之令,于行和商队赴朔方途中顶替,当时商队所运箱笼中已有人混入,但为入城劫医仙,佯不知,助其混入城中,趁医仙养伤之际,以送饭为饰,劫医仙,藏笥中,出城东南二十里林里,别队弟子引原商队中人还返,余等携医仙随杨骏回南乡,"感觉到杨骏的视线直直的刺到身上,林戊不停顿分毫,继续补缀,“ 道中恐医仙留迹,屡饲三成安神汤药与医仙,且藏之阴间同架而行。”林戊未躲避试图推开衙役冲上来的杨骏,而是转头直面,紧紧抿着嘴唇,“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望县令明察”
      县令示意候在一旁的医官上前扶着林戊到一旁医看,抚尺拍响,“杨骏,今人证物证具在,还不如实供述!”
      “我有何错!”杨骏被压到堂中弓着腰不肯跪下,强仰起头用那双赤红的眼直盯县令,面色狰狞地诉控着,“我儿还未韶年!熬过冬日却未见花开!她医仙不是可活死人肉白骨吗?只要她肯看,我儿定可重回我左右,伴我身边,”愈加哽咽的声音让他狰狞的面目慢慢松下转向悲伤,强仰的头颅也慢慢垂下,随着他的跪下,衙役慢慢放开压在他颈背上的长棍,但仍纂在手中以便随时应对。杨骏反复念着“她能救那些人,定也能救我儿回来,我儿能回来的”
      如今案件明了,县令抚尺定音,当堂宣判:“现嫌犯杨骏做抢劫绑架、僭伪拘禁、故害他人、寻衅修葺等罪皆已供认,画押后,数罪并罚!”
      杨骏的手被摁上红泥压在那纸罪供上,拉着尾勾的红印像是不甘的挣扎映射着杨骏此时的内心,只见他暴起而冲,竟是冲出了公堂。萧瑟追出唐堂门,见杨骏转身直奔内宅,心下直呼不好,怎得就能如此大意,对一门之主毫无防备。但此时亦容不得他懊悔,迈起踏云追上。拾壹和吴郡署紧随其后,拦住杨骏,可其并不恋战,拾吴二人配合生疏,让寻着空子脱身离去。
      萧瑟先一步到了后院,敲了敲安昜的房门未见回应,推门进去也是无人,不待他转去寻人就与杨骏迎了个照面。他自是不敌杨骏的,可眼下也不能让其发觉屋中无人,只能慌忙关上门硬着头皮迎上去。几次险招他都借踏云步避开,杨骏气恼,不顾他的纠缠将院中石桌用力踹开,砸向房门窗棂,门窗大毁。萧瑟正头疼要怎么继续拦住杨骏,就听见雷无桀的声音,这真是迄今为止他第一次觉得这夯货说话如此悦耳。
      听见雷无桀的声音,杨骏分了神,让放轻脚步的首乌得了机会提剑击退了几步。虽被二人联合缠着,可还是寻着机会试图向安昜所在的地方攻去,但终是三人成众,一人难敌,更何况拾壹和吴郡署也没慢几步便带人赶了过来。
      院中衙役巡丁呈包围之势,棍棒环首刀交叉拦截,拾壹和吴郡署一刀一剑压住杨骏的肩膀,迫使他不得动弹。杨骏环视周围,在安昜身上停下,“你明明会出庐陵,为何不接外诊!”红透眼底的双目对着安昜平静无波的脸,他要的是一个答案,却又不是答案。衙役上前两人替了持剑的拾壹压制着杨骏往公堂走,杨骏走了几步突然停下,阴阴地笑着对安昜道,“亲书匾额非免死金牌,他人可不似我好打发”
      首乌将杨骏推开,“我姐姐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护着安昜,“你且在牢中好好想想,藐视皇权,你顺阳门还能存于南乡否”
      萧瑟看着杨骏被吴郡署等押出垂花门,走到安昜旁边用煎药的由头把首乌和雷无桀支开,看向拾壹犹豫了一下,就见安昜开口让拾壹回公堂听个结果再回来,院中只余他们二人。
      安昜进屋拎了两个圆凳出来,“只有我们两个,聊聊吧,”萧瑟接过一个,安昜放好自己的坐下,“你听到杨骏说的了”
      这不是疑问句,萧瑟知道,“天启中想杀你的是谁?”
      “总归不少,毕竟救过廷尉李家长子,宜县之事亦是断了某些财路,”安昜说到这不禁想要发笑,“我这乡野之人,也是怪遭人恨的”
      萧瑟手掌微抬又放回膝上,“你早知我身份,为何愿意医我?”
      与萧瑟四目相对,安昜知道他想听的不是原来的说辞,但那又如何,“上辈之情在这江湖间总是千丝万缕,谁和谁都有点交集,只不过司空城主与药王谷的是半师之情,他与你家长辈又有同袍之谊,”看着萧瑟慢慢松懈的样子,继续道,“且上次本就说过有法子治你的伤,只是当时时机不巧,来不及尝试,如今针对筋脉的治疗我已称得上妙手,再遇自是可直言医治,”话锋一转,“不过诊金可不能一概而论,就算是皇家也一样”
      萧瑟听得出来这不是全部,可看安昜弯着眉眼的样子,他一时停顿下来,追问到底又能如何呢?和上次一样再看着她离开吗?垂眸敛了思绪,倾着身子,脸慢慢贴近安昜,两人只隔了不到一掌的距离,气息悄悄屏起,心跳得越来越快,“我们,是朋友吧,”不是萍水相逢,而是患难与共,或是,风雨同舟。
      随着萧瑟的贴近,安昜有些呆愣,这着实太近了!耳中听到萧瑟的话更是让她感到一阵发麻,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当然,”转过脑袋避开萧瑟的脸,“同行至今,经历了这么多,如何不算是朋友”
      随着安昜的避开,萧瑟也直起身子坐好,但未收回看着安昜的视线,“既是朋友,日后若有需要,莫忘了我,和雷无桀”
      “那是自然”
      顺阳门劫绑一事如今也算是结束了,杨骏被监禁几日交了罚金便被门人接回了南乡。离开朔方的途中首乌和雷无桀听了还颇为不满,“那县令当日还说什么忠于职守,不亏乡民,不愧圣上,结果那人就在牢里呆了几日,掏点钱就出去了,我叫他昏官一点都没错”
      雷无桀也是想不通,“江湖门派间时有摩擦,可大家都不会想要闹到朝堂府衙上去,这顺阳门都如此了,府衙怎得就轻轻揭过了?”
      萧瑟是江湖消息灵通,可到底没有接触朝堂政治,对于县令的做法也只觉得是顺阳门身后势大,不好惩戒。
      拾壹在前室驾马,舆中明白其中道理的只剩安昜,她捏起盘中点心,“李县令确实是位恪尽职守的好官,”掰开点心递给身旁的首乌一半,“寻常轻罪,世家贵族缴纳一定罚金便可免去惩戒,对于一些江湖门派也是适用的,可杨骏此次不仅交了金,还受了监禁,”将点心的断面面向对面的雷无桀和萧瑟,“无论是世家贵族,还是江湖门派,他们愿交金免罚,无非都是为了脸面”
      “正是这脸面值得他们花重金去买,”萧瑟经安昜这么一说立马明了,伸手从安昜还没收回的手中拿过点心,“这顺阳门并非由杨骏建立,门中长老有选罢门主之权,杨骏交了罚金受了监禁,于顺阳门脸面有损”
      “如此顺阳门便会换人担门主之位,杨骏回到南乡免不了被门中推出去承担官民指责,”雷无桀说着眼睛都亮了,恶人得惩,果真叫人气顺。
      首乌想到杨骏当时在院中被吴郡薯押走时似是并不担心刑惩,蹙着眉,“可当日被门中弟子指控,他也只是愤怒而非担忧,可见他对自己免刑一事是有把握的,之后再被羁押,也未表现出任何慌张,所以,”话至此,思路清晰起来,“他门内有人想借此事拉他下位!”
      安昜看其余二人面色微变,打岔道:“是与不是皆为我们猜测罢了,总之结果还不错,”侧身掀开手旁的窗幔,望向远处的河道,“我们快到马头了,如今时节正好,行话说鳙鱼头,草鱼尾,鲢鱼的肚皮鲤鱼的嘴,说不准船家今日便能让我们尝尝其中一二”
      话题转到吃上倒是让这舆中又惹到了起来,首乌和雷无桀两个争相说着自己家中食过的好鱼,安昜萧瑟就坐在旁边听着。
      南下的甲板上,萧瑟裹着披风走到矮桌旁坐下,吹着江风,眯了眯眼,“随水而行,随风而动,若是再有妙音相伴,便是乐极”
      “萧瑟,你又在拽什么文?”从船边和首乌抓鱼回来的雷无桀就听了半耳朵什么相伴、什么乐极的,不待萧瑟怼他,就已兴冲冲的把手中的鱼送给船家去了,“船家,今天有鲶鱼!是不是可以做豆花鱼了?!”
      船家笑着接过雷无桀递过来的鱼,“行滴行滴,雷公子凶哟,老汉儿在这儿恁个久,都少见恁个大的鱼儿,”转身边走边应着,“几位先逛一哈,老汉儿一哈就给弄好喽”
      看着雷无桀乐呵呵的过来,萧瑟端着茶杯幽幽道:“那鱼上来也不见得你能吃几口,乐呵什么”
      “我吃不了怎么了,它好吃就行了,”雷无桀坐在萧瑟对面毫不客气地夺走他手中茶杯,又在萧瑟的眼刀下讪讪地放回桌上,故作硬气,“啃,安大夫他们豫章的能吃啊,”说到这儿想到首乌在朔方每次都哭着吃豫章菜的样子,看向船边收拾渔具的首乌笑道,“你倒是个例外”
      首乌撇了撇嘴本不欲多说,但看着雷无桀哈哈大笑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过来囊了他一拳,“又无人规定豫章人人嗜辣,再者,我本长于吴地,自是不耐辣的”
      “吴地?”雷无桀惊讶道,“安大夫明明比西南者更能食辣”
      安昜笑了笑,“我长于黔南,自是吃惯了辣”
      “可拾壹哥上次不还说首乌自幼养在庐陵么?如此吃不惯,怎长到现在的?”
      首乌给打量他的雷无桀一个白眼,“自己做饭不放辣不就好了,都能记得我长在庐陵,却连这都没想到,”说罢,拎着渔具进了舱。
      雷无桀摸了摸脑袋,突地站起来去追首乌,“哎,鱼还没钓完呢”
      看着雷无桀追去的身影,萧瑟摇头笑着,“这夯货”
      安昜摇着小扇,“赤子之心最是难得”
      “也是,”萧瑟赞同后又话锋一转,“不若你还是与我们同往雪月城,顺阳门虽已远去,可终有隐患。”想到那日杨骏离城时眼中的不甘,怎都是让人放不下心的,毕竟无所顾忌的家伙,你永远猜不到他会发什么疯。
      安昜手中小扇未停,却是较刚才慢了几分。如今棋局未开,便已有欲除她而后快者,借此前去雪月是早了些,却也不失一步好棋。招呼拾壹寻了船家的纸墨写信,自己继续缓缓扇着团扇顺着萧瑟的话说下去:“接下来同行,还望萧老板多照顾了”
      开饭时,雷无桀和首乌听闻继续同行的消息,光顾着乐,全然忘了今日饭食多辣,几块下口便被辣的张口哈吸,安昜几人坐在一旁看着笑话,氛围和乐。
      看着城门上的上关两字,雷无桀皱着眉头,“这雪月城怎的刻的不是雪月啊”
      “客醉琴剑笙歌里,民乐米盐巷陌中,雪月城中侠客与百姓共处大同,故而各城门皆取自此联,只不过城中百姓所居称下关,习武弟子所待为上关,互不打扰,”萧瑟敲了敲还站在城门中抬头的雷无桀,“走了夯货,安大夫他们都已经进城了”
      “来了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南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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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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