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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章 皮斯塞斯伯爵 ...

  •   漫长而阴沉的冬天终于过去了,伴随着第一缕春风,新的王朝努力地抽枝发芽,到处开始变得生机勃勃、欣欣向荣起来。路易十四王朝后期对大臣和周边贵族们那令人恐惧和不安的压迫随着稚嫩的童声而烟消云散,然而他建立起来的奢靡浮华之风却留了下来继续生长,同时吸取着腐朽王朝身上的养料。新的执政者需要笼络人心,而旧的大臣们需要取悦新的当权者。于是,一个小型却是足够气派的皇家聚会就在卢浮宫国王的住所“悄悄”举行了。虽然“伟大的太阳王陛下”去世不到八个月,但以庆祝国王陛下伟大诞辰的宴会还是理所当然地为当权者们所欣然接受——尽管陛下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是在无聊的冬季比起春意盎然的季节让人更感到索然寡味,不是吗?
      石榴花和桃花如火如荼地开着。在夕阳的余晖中看上去像是一片落入人间的云霞。红色的和白色的玫瑰铺满了每一级台阶的两侧,而盛开的郁金香和尊贵的香水百合点缀在宫殿的各个角落——这些娇嫩的花儿都是神奇的园丁用各种意想不到的方法创造出来的奇迹——宫殿本身不用形容,这座著名的宫殿一直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富丽堂皇的建筑之一。此时,宫殿内墙上点缀着半透明轻柔如云雾的明黄丝绸,水晶灯上几千支蜡烛将宫殿内照耀得如同白昼。在一侧的墙壁上,路易十四威严地注视着他的臣民,而他的对面,玛丽泰勒斯夫人正面无表情地坐在画框中。
      晚宴的时间还没有到,活泼的小国王早早地来到大厅里,与他新结识的小伙伴们聊天,顺便等候那些远道而来的贵族们。尽管依然按照礼仪官的要求保持谨慎,但他眼睛里闪现的光彩表明他很享受与同龄人在一起的时光。
      “那么,亲爱的德塞拉马尔,”小国王按照太傅们要求的语调说:“您那片山林里除了麂子,还有什么呐?”
      “应有尽有,陛下。您能想象的到的一切飞禽走兽。不过,最好玩的还是知更鸟,它们就在这个季节产蛋,过两天……”
      “您不会是要告诉陛下上树掏鸟蛋吧,先生?!”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姐脸上露出明显鄙夷的神色。
      孩子们都笑起来。
      小塞拉马尔涨红了脸,“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呢,先生?”
      “关您什么事,男爵小姐?您说的话也太放肆了!”
      女宾客们大都坐在专门准备的小会客室里。坐在中间的当然是蒂迪斯德蔓苔侬侯爵夫人,她穿着一件灰色丝绸做的长裙,酥白的胸脯和半截小臂从夸张而华丽的蕾丝花边露出来,腰束得很细,裙摆上的大褶像波浪一样层层堆积。金色的头发盘在头顶,几乎没有用什么脂粉。但越是素淡的打扮却将她的自然之美衬托得愈加突出,也让她周围的贵妇人们相形见绌。
      奥尔良公爵夫人和小姐们围坐在她的身旁,而缅因公爵夫人、孔代亲王的郡主却坐在另一边绘有小天使的彩色玻璃窗下。
      “您的项链真漂亮。”奥尔良公爵夫人说。
      “是吗,亲爱的?”蒂迪斯抚摸着缠绕脖颈几圈的珍珠项链,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微笑,“您的也不差呀,是琥珀吗?哦,上帝,这是您的帽子,多美呀!”
      缅因公爵夫人,转头看向窗外的满园春色,然而耳朵却在聆听着房间内发出的每一个细小声响。
      德杜鲁夫人带着莎尔娜走了进来,于是贵妇人们相互行礼。缅因夫人招呼莎尔娜在自己身边坐下,热情地同她讲话。
      莎尔娜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暗红色天鹅绒做的礼服,剪裁合体地衬出她优美的身材。在袖口与领口却是用雪狐皮做的滚边。领口开得很低,使得她饱满莹润的□□若隐若现,头上却是带着从新世界里订做的,插着白色山鸡尾羽,有异域风情的礼帽。她一边回答公爵夫人的问话,目光却忍不住悄悄瞥向门外,芊芊十指交错揉搓着,让手腕上的水晶手链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哦,我的好姑娘。看上哪家王子了?”公爵夫人笑着问。
      男宾们三三两两站在客厅内和走廊里,悄悄地传递来自各方的消息。不时有爽朗的或压抑的笑声传来。也有贵族站在露台上吸烟,一边欣赏着傍晚的美景。
      掌玺大臣杜鲁先生就是吞云吐雾的瘾君子中的一员,此时正和他身边瘦弱的布里格神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对于您的处境,我自然深表遗憾。不过就公爵先生而言,眼下的生活未必不是好事。”杜鲁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殿内。
      “当然,阁下。即便是在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一些无耻之徒借机……”神父看到德马勒齐大人端着一杯甜酒过来,“您可以问问,德马勒齐先生,他是再了解不过的啦。”
      “喂,马勒齐!”杜鲁拍拍这位缅因公爵夫人身边著名的浪子,“最近运气如何?”
      宫殿的廊柱下,纨绔子弟们正在安慰着失意的德布纳瓦尔骑士。
      “德杜鲁大人怎么会允许莎尔娜小姐与这么一个将名誉和骑士的尊严都丢弃的家族里的人交往,而且,他还是败军之将,刚刚因为陛下的恩宠逃过绞刑架的人。”
      “是啊……”骑士叹口气,神情忧伤地望向女眷们待的会客室的门,“这个来自名誉扫地的家族,英国人的手下败将不久前刚刚在决斗中战胜了我……”
      “哦,骑士,想开点。”
      “我还能怎么样呢?我怎样才能挽回她的心呢?我的朋友,请告诉我!”
      “您应该保持对德杜鲁小姐坚定而虔诚的信心……”
      “真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眼高于顶的年轻小姐,虽然相貌俊俏、身材火辣,但呆板而无趣,丝毫不解风情。”德布纳瓦尔的另一伙年轻朋友们在一旁窃窃私语。
      “那么你喜欢什么样的,舒盖?”有人问他。
      “当然是像菲永少校的遗孀那样的女人。”舒盖摸着下巴,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遗孀?那个拉达曼迪斯菲永死了吗?”
      “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吗?可怜的女人……”
      “你们在说什么?”骑士先生终于注意到他的朋友们的窃窃私语,不过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昭示着他误会了什么。
      “哦,哦,没什么,德布纳瓦尔,舒盖说他喜欢像潘多拉菲永夫人那样温柔的女人。哦,那个,宴会快要开始了吗?”小德波利涅克抬头看看宫殿的大门,“捷克弗里特怎么还没有来?”
      “听说他去了比利时地区,恐怕来不了了。”
      “这段时间他总是这么繁忙。”
      一群大臣和几名议员聚在路易十四的画像下,一边拉扯着因为热而变得紧勒在脖子上的白手帕和领结,一边争论着究竟陆军重要还是海军重要的问题,而且显而易见的是陆军大臣已经取得了上风。
      “哦,先生们。”摄政王这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笑咪咪地说:“这种话题还是不要带到宴会上来的好。在这里,你们谈论的话题应该是精致的食物和最新的曲目。”
      贵族们都向他欠身致意。
      “红衣主教史昂恩普瑞先生是否前来参加呢?”德圣-西门公爵问。
      “刚刚布里格神父带来消息,红衣主教大人患了感冒,怕传染给陛下,今天就不来了。”
      “不过,法座已经多年没有参加这种集体活动了啊!”
      门口的传令官高声通报德孔代亲王及夫人的到来。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身材魁梧的亲王首先问候了路易,又向摄政王和诸位大臣致意。缅因公爵夫人早已迎了出来。一直站在走廊上谈论戏剧的德缅因公爵和德黎塞留公爵也跟了进来。
      奥尔良公爵看到自己的助手,机要秘书苏兰特奥尔科特向自己走过来,于是离开了大臣们。
      “怎么样,先生?”他将苏兰特拉到一处雕像的阴影中。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先生。”苏兰特温柔的声音在黑暗中给人一种镇定和信心,“西班牙的使者最快后天到达,我想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来见您。”
      “是德阿尔贝尼罗的使臣吗?”摄政王皱起眉头。
      当米罗挽着侯爵夫人的胳膊出现在门口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三五成群的主宾以及穿插在其中忙忙碌碌却悄无声息的仆人们。
      米罗首先向路易行礼。
      坐在一群贵族孩子们中的路易微笑着向他点点头,又用生涩的语言对西蒙娜说:“很高兴见到您,夫人。”
      米罗从身后拖出一个金发男孩,推到路易面前,“尊敬的陛下,这是舍弟冰河,也是您卑贱的奴仆。”
      冰河僵硬地行了一个礼,目光注视着地面,他从未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感到手足无措。
      路易拍拍身边的座位示意冰河加入他们,“米罗先生,朕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尊贵的陛下。”米罗恭谦地说。
      “您也坐在这里,给朕讲讲您在皇后岛的冒险经历,好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刚来,是否应该……”
      “米罗,”奥尔良公爵走了过来,“您留在这里吧,先生。侯爵夫人能否赏光由我带领?”他弯下腰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西蒙娜夫人顺从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周围的议论声从西蒙娜进门的那一刻就不曾停歇。曾几何时,她是这里最显赫的女王,然而就像她的得宠一样,失宠也同样迅速,她很快便被蒂迪斯德蔓苔侬夫人取代。尽管在外人看来,无论在相貌举止还是气质修养上,那时青涩的来自底层的德蔓苔侬夫人是无法与她相比的,但这个来自布列塔尼的少年孀妇却在伟大的君主心中种下了最坚固和枝繁叶茂的爱情之树。德洛林侯爵在阿卡利亚斯的失败后,尽管德洛林家族表面上依旧风光,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不过是表象,它的衰落已不可挽回。然而,三年后,一位神秘的德洛林侯爵的回归给这江河日下的家族注入了新的变数。人们惊讶地发现这位新贵在新的当权者中似乎受到了青睐。但是这一切并没有改变侯爵夫人的命运,她似乎比以前更惨了。更有甚者,有传言说她已经被自己的儿子囚禁起来。可是当人们再次看到她时……
      她像女王一样高昂着头,带着傲然的微笑面对周遭各色的目光,天蓝色丝绸做成一层又一层的裙摆,而在大裙摆的两侧,巨大的蓬松的拖尾拖在身后,无论是领口袖口还是每一道衣裳褶皱的边缘都裹着做工精美花纹繁复的花边,即便是法兰西最好的裁缝,也要对着这件堪称艺术品的礼服赞不绝口。她金色的头发大部分盘在头顶,一顶小巧的用天蓝色蕾丝做花边并镶满了钻石的礼帽别在那高耸的山巅,剩下的金发汇集成两条弯曲的河流顺着圆滑的肩膀流下,修长的脖颈上,一柄镶蓝宝石的十字架垂了下来,做工精美的链子在灯光中闪闪烁烁。两只手腕上别致地各戴上三只乌金手镯。她站在那里,顿时令所有的女宾相形见绌。
      蒂迪斯扶着侍女的胳膊站起来,向她款款走来,“好久不见,德洛林夫人。您还是这么的光彩照人。”
      西蒙娜向她行了半个屈膝礼,“这话应该我问候您才是,尊贵的夫人。”
      “哦,不,不。”蒂迪斯用羽毛扇半掩住轻笑的嘴唇,转而轻叹一声,“我是个无儿无女的未亡人,哪里能够像您,侯爵夫人。可以看得出来,自从米罗先生回来后,您的气色、品味和气质都好了很多。”
      莎尔娜皱起眉头,看了位于气旋中心的两个女人一眼,悄悄地溜了出去。

      “请允许我打断一下。”司膳总管大人面无表情地打断了米罗对那场战斗绘声绘色的讲述,“陛下,您的晚宴准备好了。”
      “哦~~”孩子们发出一声浅浅的不满的叹息。
      “好吧。”只有六岁的路易国王站了起来,努力掩饰自己的不满和失望——在群臣们面前表现得谨慎有礼,在任何事情上成为楷模,这是自他记事以来太傅们就不断向他灌输的东西。
      米罗早已离开御座,他眼尖地捕捉到角落里一金一紫的影子。
      “你们在这里。”他向他们走去,“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沙加微笑着向他点点头。
      “我们来了很久,一直在花园里的。”穆说:“看得出来,您很得陛下的欢心,侯爵。”
      “哦,穆,您这是在贬损我吗?”
      “注意您的言辞,先生。”穆故作严肃状,“获取圣恩是贬损您,小心您会被关到巴士底狱去。到时候我们可不去探望您。”
      沙加突然凑到他们中间,压低声音说:“过会儿,你和我们一起坐。”
      米罗一愣,“你不到陛下面前吗?”
      “不。”沙加回答得很直接。
      穆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穆,”米罗跟在沙加后面,压低声音问穆,“你经常参加这些活动吗?我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第一次。”穆故作神秘地笑笑,突然又像是释然一样长吁一口气,“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米罗明白他指的是阿卡利亚斯的失利,穆作为阿卡利亚斯的军事总督,在最后关头却率部逃离。即便有沙加的力保,他也难辞其咎,现在依然是戴罪之身。他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中规中矩的暗紫色镶月牙边的礼服,长长的淡紫色长发用一根银绳束在脑后。一双琉璃一样的眼睛里含着浅浅惆怅的笑意。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刻意地低调,并非为了自身,而是为了带他来的那个人,为了少给他惹麻烦。然而,像他这样出众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不引人注目。而一旦被人认出来……米罗叹息着摇摇头。
      “德洛林侯爵……侯爵先生……米罗阁下……”
      米罗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他茫然地抬起头,发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
      小国王的脸红了,“请德洛林先生坐在朕的身边,好吗?”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他。要知道,国王御宴上的座次是有严格规定的。
      “哦,我的陛下,这恐怕不行。”司膳总管首先记起了自己的职责,“按规定,只有最高贵的人才有资格坐在您的身边。”
      “但是我‘伟大的国王爸爸’不是曾经让吕克尔德洛林先生坐在他的身旁用餐吗?而且他还说过‘在他身旁永远有吕克尔的一个位子’这样的话吗?”
      “呃……”司膳总管涨红了脸,“这不一样的,陛下。”他用目光向摄政王求助。
      “为什么不一样?”清脆的童音问到。
      “陛下,”米罗忽然站起来,向他行了一礼,“请允许我大胆问您一句,您的功绩超过先王下了吗?”
      “我当然不能跟‘伟大的国王爸爸’比。”
      “而我,也不是我的哥哥吕克尔。”他微笑着说:“所以请将您伟大的仁慈与恩典公平地分给您的臣民,按照先王遗愿做个比更伟大的国王。”
      “唔。”小国王的眼神黯淡下去。
      米罗暗地里松了口气。
      “我不同意。”一个柔美的声音突然再次将人们的心吊起来,是蒂迪斯。
      “摄政王殿下,”她问:“请问,今天是国宴吗?”
      “当然不是。”奥尔良公爵忙说,路易十四刚过世半年,国库还因为战争而空虚着。
      “那么就是国王陛下和大家一起用餐而已喽。”她看着国王甜美地一笑。
      “就是这样。”摄政王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非要按照国宴的规矩来排座次呢?只要陛下高兴,大家随意一些岂不更好?而且,陛下只不过想听米罗先生讲完刚才的故事而已,并不是要有什么特殊的恩宠,是不是,陛下?”
      路易使劲点了点头。
      蒂迪斯慈爱地抚摸了下他的肩膀,“殿下,陛下还只是个孩子,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一年有364天他是我们高高在上的王,只有这一天,这一天的几个小时,让他任性一次,做一次自己喜欢的事吧?”
      “……”
      德蔓苔侬夫人站了起来,对米罗招招手,“来,先生,坐我这里。咱俩换换,继续给我们讲讲您的冒险故事。一定要精彩,还要有好的结尾哟。”
      米罗看了看摄政王,又看了看沙加。
      摄政王点点头,沙加给他让出一条路。蔓苔侬夫人却没有走过来,她看了身旁一眼,缅因公爵识趣地站起来,走向他下首的位子。

      在差一刻十点钟的时候,国王陛下和他的臣子们终于结束了这顿丰盛而美妙的晚餐。心满意足的路易坐在他新结识的伙伴们中间,一脸认真地挑选着今晚的舞伴——尽管他还远未到进入社交圈的年龄,但承蒙摄政王的允许,他还是可以在第一支曲子响起时,与他的舞伴一起领舞。摄政王认为,作为法兰西帝国的君主,需要熟悉各方面的礼仪,并将其作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因此,当然不能拘泥于一般人的逻辑。
      米罗又回到沙加和穆的中间。
      “您的故事很精彩。”沙加递给他一杯香槟。
      米罗耸耸肩,“您也知道那不过是个故事。”
      悠扬的音乐响起,国王与摄政王向舞池那边走去。
      “挑好舞伴了吗,米罗?”穆问。
      “如果潘多拉在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她。”米罗笑嘻嘻地说,一边环顾全场,“贝尔特朗子爵没有来么?”
      “事实上,我觉得他更喜欢一个人的田园生活,”沙加漫不经心地回答:“有时间你可以去他的庄园……”
      “阿列克谢德皮斯塞斯伯爵及让娜德古尔西小姐到。”
      突然礼仪官的通报声打断了一切嘈杂,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正门。
      多少年后,人们几乎忘记了这次宴会上发生的事情,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忘记那一瞬间:随着一个人的进入,世界仿佛失去了光辉,无论是金碧辉煌的宫殿、繁花似锦的走廊,还是各具姿容的美妇和英姿飒爽的骑士,全都在这个人进入的一刹那变得暗淡无光。他的眼睛如同星子般明亮,像泉水般清澈,他的嘴唇像红玫瑰一般娇艳柔弱,像香水百合一样芬芳美丽。他没有带假发,经过打理的湖蓝色卷发垂到腰际,像聚拢了亿万星辰的银河一样反射着柔和的光芒。他以优雅的姿态走向国王和摄政王,用比音乐更美好的声音说:
      “陛下,殿下,请原谅我的迟到。”
      他直起身子,面带微笑,波光流转的美眸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左眼角下的泪痣带出了万种风情,即便是阿波罗、加尼米德、纳西塞斯和阿喀琉斯在场也无法与他的美貌相提并论。他就是人类版的阿芙洛狄忒。然而,可惜的是,他举手投足间从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逼人的英气证明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一直挽着他胳膊的女子也跟着他行礼,然而站在这样出色的同伴面前,以至于很多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仅剩的极少数,也只记得她是一位个子高佻身材火爆,留着粟色卷发,一脸冷傲的年轻女子。
      路易呆呆地看着这位美神一样的男人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抬头望向他,“抱歉,我伟大的陛下,因为西大西洋的风暴,让我没有来得及参加您的加冕。”
      “啊,啊……”小国王呆呆地看着那张脸,不知所措。
      “是,德皮斯塞斯伯爵。”摄政王首先回过神来,在路易耳边提醒。
      “啊,皮斯塞斯伯爵,没,没有关系……”
      “阿布罗狄!”米罗也惊讶地张开嘴巴,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哼,我只猜到他是法国人,没有想到他会是位伯爵。”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
      米罗转过脸,看到穆一脸冷酷地盯着来人,一块面包已经在他手里扭成了麻花。
      “真的是他吗?”
      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除非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米罗打了个寒战,他从未在战场以外的地方见过如此冷酷的穆,那双紫水晶一样的眸子里分明溢出了杀意。
      该说现在的状况是混乱呢,还是有了一丝希望?
      “等等,穆。”沙加抓住要离开的穆的手腕,“皮斯塞斯伯爵,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成功地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德皮斯塞斯伯爵已经来到蒂迪斯为首的女士们面前,挨个儿向她们问候。周围石化的人们一个接一个清醒过来,接下来一片吸口水和晕倒的声音,还有仆人们开窗和拿嗅盐的忙乱声。德皮斯塞斯被围在一群女人们中央,只能看到他头顶湖蓝色的头发。
      “但是……”沙加微蹙眉尖,趁着混乱压低声音说:“不对……”他轻轻吐出这几个词。
      “哪里不对,沙加?”米罗急切地问。
      “年龄。”沙加若有所思,“如果是那一位皮斯塞斯的话。”
      “哪一位?”穆一只手按住米罗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从头说,沙加。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那位皮斯塞斯伯爵。”
      “对于我们这一代人而言,恐怕没有几个人见过真正的皮斯塞斯伯爵。”他半垂下头,倚在栏杆上,周遭响起了一遭高过一遭的私语声,“我们所知道的,不过是来自街头巷尾的传说,还有父辈们不经意间的提及。但是,没有哪位父亲希望自己的孩子知道这个人,这个名字——虽然曾存在于很多少女的梦中,在上流社会的公开场合却是被鄙视和唾弃的——与卡妙不同,他是极端荒淫的代名词。”
      “皮斯塞斯伯爵到他为止一直是单传,甚至连旁系的亲戚都没有。当年的皮斯塞斯曾令整个法兰西为之疯狂,听说还有几位德意志和英格兰的王妃也爱上了他——当然这只是传说,与事实距离多远就不得而知了。”
      “然后呢?”
      “后来,大约在三十年前,他爱上了一个男人。”
      “男人?”
      “三十年前?”
      穆和米罗同时叫道。
      沙加点了点头,“后来就失踪了。有人说他跟着那男人走了,也有人说,他是去新世界淘金了。”
      两个人默默地看向在舞池中与女伴翩翩起舞的德皮斯塞斯伯爵。他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会不会是那位伯爵的儿子呢?”
      “不会。因为……”
      因为,刚刚米罗听到他和西蒙娜夫人的对话。
      “哦,这不是德洛林侯爵夫人吗?您还是和当年一样光彩照人呐。”
      “唉,您这是损我还是夸我,伯爵?我已经年老色衰,倒是您,与三十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您是怎么做到的?”
      “嘘,这是秘密,夫人。等只有我们两个人时……”
      一曲终了,舞伴们各自行礼,退了下去。女人们再次围住德皮斯塞斯。
      摄政王和德杜鲁先生也从中打趣。
      “先生,快说吧,是什么让您青春永驻?”
      德皮斯塞斯微笑着,漫不经心地抚摸着一朵半开的白玫瑰,“唔,很久很久以前,我遇到一位术士……”
      “哦~~~”大家起哄着笑起来。
      “您看,”他故作无奈地耸耸肩,“要么没有人相信我,要么就要把我当异教徒烧死……”
      “不,您说吧。”德杜鲁高声说:“这里不会有人想要烧死您,而我们,也都相信您。”
      “相信‘声明狼藉的皮斯塞斯’吗?”他微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掌玺大臣的脸色变青,“好吧好吧,药方么,我记得是:天下最美的女人的眼泪,”他瞥了一眼西蒙娜,“最美的花朵盛开后的第一滴露珠,”他又看了一眼莎尔娜,继续笑咪咪地说:“你最爱的人的鲜活的心脏,”众人的笑容变得僵硬,他却似浑然不觉,“还有爱你的人全身的鲜血,再加上毒箭蛙的毒,以及水银和朱砂,用蝙蝠的脑浆做药引,每天……如果每天喝那么一小勺,……”他笑咪咪地看着听众们已失去血色的脸,轻轻地吐出,“就能青春永驻。”
      及时响起的第二支圆舞曲解救了众人。摄政王携古尔西小姐率先进入舞池。而德皮斯塞斯伯爵则同德洛林侯爵夫人组成临时的舞伴。
      米罗从角落里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向被德布纳瓦尔骑士跟随着还在发呆的莎尔娜。
      “穆,”沙加突然说:“我们该走了。”
      “为什么?”穆将目光从舞池中收回来,声音依旧温雅。
      “你们两个人不能同时走到他面前。”
      舞池中,米罗与德皮斯塞斯伯爵擦肩而过,彼此间礼貌地点头致意。米罗的疑惑更加浓重,那明明是阿布罗狄的脸,现在却如此地陌生。

      风,掠过树梢和花田,送来一阵阵浓郁的香气。月亮升至半天,洒下黯淡的光辉。几只猫咪在黑暗中睁大黄绿色的眼睛,下一瞬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一阵阵欢声笑语和着音乐从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传出。宴会,已经达到了高潮。
      她轻轻叹口气,曾几何时,她是这里的女王,所有人都臣服在她的脚下。如今,她离开宴会,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抱紧双臂,夜晚的风让她感到寒冷。
      忽然,一条斗篷包住了她瑟瑟发抖的双肩,温暖立即传遍了她有些麻木的胳膊。
      她转过身,看到灰发机要秘书那双明亮而怜惜的眼睛。
      “夜晚的风大,回去吧,殿下。”
      “回哪里呢,苏兰特?”委屈忽然漫上了她的心头,她鼻子一酸,眼前模糊起来,“我应该回哪里去呢?”
      “……”苏兰特奥尔科特叹了一口气,垂下头。
      “苏兰特,”她忽然像一个天真的少女那样抓住他的手,“带我走吧,苏兰特。我们离开这里,永远离开。我们到新世界去,我有很多钱,我们可以……”
      “殿下……”苏兰特慌乱地想要挣开她的手。
      “叫我蒂迪斯!”
      “……”苏兰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轻轻唤了一声:“蒂迪斯……”
      侯爵夫人依旧抓着他的手,“我嫁给保罗斯卡龙时,曾诅咒过命运的不公,为什么有人锦衣玉食而有些人却不得不贫困潦倒。因此,当机会向我伸手时,我抓住了。先王,对我很好,也许所有人那时都在嫉妒我吧。然而,我却从未快乐过,时时刻刻担心失去宠爱甚至是生命。而今,我处心积虑得到的那些东西都没有了。”她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苏兰特握住她的手,默默地看着她。
      “苏兰特,”她突然抬起眼睛看着他,“我爱你呀!”
      “嘘,”苏兰特忙握住她的嘴。
      “苏兰特,”她靠在他胸前,“您爱我吗?”
      “……”苏兰特抬头看向天边的半个月亮,“夫人,我不能说。”
      蒂迪斯凄然地一笑,“我想我错了。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可呆在蔓苔侬城堡……您呢?”
      “我不知道。”
      “我忘了,您也是个有野心的人。”蒂迪斯从他怀中挣出来,抬头看他,唇边带着一丝嘲讽的冷笑。
      “蒂迪斯,”他说:“我们都回不去了。”

      德皮斯塞斯伯爵与他的女伴一直到宴会结束才尽兴而归。
      东方,已经隐隐泛出白色,月亮早已经沉了下去,只有寥寥几颗星子在褪色的深蓝色天幕上发出熠熠生辉的光芒。
      伯爵的马车早已等在那里,金色的玫瑰浮雕反射着淡淡的光辉,华丽的构造与精致的装饰让人过目难忘——正是那日停在巴黎圣母院的马车。
      “阿布罗狄。”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清晨湿重的空气中传来。
      正在扶女伴上车的伯爵身形一滞。
      德古尔西小姐慵懒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扶着他的手臂钻进了车厢。
      “阿布罗狄。”一个人影从他身后过来,一只手扶在了他的马车门上。
      伯爵侧了侧头,看着来人,“呃……”他皱了皱眉,似乎在努力回想眼前的人,“是德洛林侯爵阁下吧?”他的脸上浮现出甜美的笑容,“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米罗看着这张熟悉的笑脸,“当然是您,阿布罗狄先生。”
      “阿布罗狄?”他挑挑眉,“您这是在称赞我的容貌吗,先生?”
      “卡妙在哪里?”米罗决定不再与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
      “什么?”他显出茫然错愕的样子来。
      “或者说,你把他藏在哪里了,阿布罗狄?”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侯爵先生。而且,请称呼我为阿列克谢德皮斯塞斯伯爵……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米罗冷笑了一声,“您说呢,先生?您敢说您没有到过西印度群岛,没有见过阿卡利亚斯的吕克尔卡妙总督?”
      “哦~~”他似乎记起了什么似的,“因为生意在下倒是经常去新世界,那位卡妙总督么……倒是见过一面……”
      “阿布罗狄!”米罗终于忍无可忍。
      “侯爵先生,”皮斯塞斯伯爵冷冷地说,微弱的晨光照在他那能与日月争辉的脸庞上,看上去竟让人有一阵阵的寒意,“看来您是将我与某位叫‘阿布罗狄’的人弄混了。这可是一件奇事。不过,先生,我郑重地告诉您,我是阿列克谢德皮斯塞斯,根本不认识什么所谓的阿布罗狄,更不明白您的问题。”
      米罗看着他,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过了好一会儿,他长叹一口气,垂下眼皮,并放下了一直扶在车门的手,“我明白了,对不起,伯爵。恐怕是我认错人了。”
      “算了,侯爵先生。”伯爵冲他甜甜一笑,顿时令天地变色,“我倒是对您所说的‘阿布罗狄’很感兴趣呢,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跳上了他的马车。
      “伯爵先生,”米罗又叫住了他,“还有一个问题,您认识德贝尔特朗子爵么?”
      皮斯塞斯一愣,“认识,怎么啦?”
      米罗向后退了几步让出路来。
      不过伯爵又从车窗探出头来,“欢迎到我的玫瑰堡来做客。”

      是同一个人还是长得非常相像的两个人呢?米罗望着路上马车扬起的尘埃想。不,不会是两个人,这个世界上可能有长得完全相像的人,但是不可能有在不同的世界长大却一颦一笑都如出一辙的两个人。他抬起头望向大路的尽头,“德皮斯塞斯伯爵……”他下意识地向马车消失的地方追去。

      “请你们自重!”
      早上八九点钟,精力旺盛的太阳毫不吝惜地向大地泼洒着金色的阳光。巴黎市郊驿道两旁的树林中充满了柔和而明亮的光辉,映着树下草尖上的露珠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在这个安静而湿润的早晨,一个愤怒的不和谐的声音从森林深处传来,打破了祥和和安宁。
      米罗停下了脚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辆简陋的马车停在驿道边。正在吃草的马匹也抬起头,警惕地望向四周。
      猥亵的笑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在巴黎,真的还有守身如玉的女人吗?连那些夫人和小姐们都敞开了她们的大腿,你这个小娘们儿还清高什么?”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你刚才说你是什么夫人来着?你的丈夫和侍女呢,夫人?”
      “不会是拉皮条的吧?这么早就在赶路,还是说他们不要你了?”
      “不要过来!”那个惊恐的女人喊道。
      米罗皱了一下眉,虽然因为惊恐而变得尖利高亢,但他还是听出这个声音非常的熟悉。
      “不要怕,夫人。你长得可真美。”
      “你的车夫已经死了,就让哥们儿来疼你……”
      “滚开,啊,不要……”
      “妈的,老实点,老子在前线吃苦受伤,随时都会送命,都是为了你们……再叫,拧断你的脖……”一柄尖利的泛着血光的剑尖横亘在他的脖子和美人儿的□□之间,斩断了他本要出口的话,他顺着剑身往上看去,只见一双嗜血的眸子含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同伴半天才反应过来,本能地摸向身边的刀。他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叫将他的同伴吓得呆在原地。
      “再动一下,我就割断他的喉管。”一个慵懒而魅惑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美人儿动了动,两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德洛林侯爵先生……”
      米罗抬脚踢飞两个逃兵模样的男人,伸手拉起躺在地上的女人,“怎么回事,菲永夫人?”他皱着眉头看着衣冠不整的潘多拉,“您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要到哪里去?”
      “我……不是一个人……”
      顺着潘多拉的目光,米罗看到了躺在不远处昏迷的车夫。
      两个逃兵趁他们不注意向驿道跑去。
      “谢谢您,侯爵阁下。”潘多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声说。
      “您还是叫我米罗吧,潘多拉。”想起当初那个骄横跋扈的大小姐,米罗心里一阵黯然。“您这是要去哪里啊,潘多拉?”他问,一边俯下身子探查着车夫的伤势。
      “这里。”潘多拉从怀里取出嗅盐瓶,递过去,“我要在傍晚前赶到卢浮宫,否则就赶不上陛下的晚宴了。”
      米罗接过嗅盐瓶的手停顿了一下,“陛下的晚宴?”
      “您难道没有受到邀请吗,侯爵?4月9日,复活节后第二天卢浮宫的晚宴。”
      米罗垂下眼睛,扶起马夫的头,将瓶子口靠近他的鼻子,“谁告诉你的,潘多拉?谁告诉你是在今天晚上?”
      “是德罗什福尔夫人。”
      米罗想起那位夫人,昨天晚上自己还和她跳了一支小步舞曲,“你不用去了。”他依旧没有看她,平淡的语调下是快压抑不住的愤怒,“宴会是在昨天。”
      “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过随即明白过来,“哦。”她垂下头去。
      车夫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但似乎伤到了头部,一动就喊疼。
      “没办法了,潘多拉,得先给他找个大夫。”
      “哟,大人,您果然在这里。”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来,米罗觉得森林中的光线似乎一下子暗了下来。
      潘多拉睁大了眼睛,“您,您是……”她几乎要坐倒在地上。
      “米罗!”远远的一个身影从驿道上跳了下来,向这边跑来。
      “巴尔安,迪斯马斯克。”米罗指指向这边跑来的人又指指身后,向潘多拉介绍。
      潘多拉仍然看着迪斯,“迪斯马斯克……”记忆中的某一个片段似乎一闪而过,但她却无法抓住。
      “迪斯,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巴尔安气喘吁吁地在他们身边停下,却突然微笑着向潘多拉鞠了一躬,“您好,夫人,我是巴尔安拜尔维涅船长。”
      潘多拉呆呆地看着他。
      地上的伤员又开始呻吟起来。
      “正好,巴尔安。”四个人低下头看着他,米罗说:“麻烦你把菲永夫人和她的车夫护送回家。”
      “啊?为什么是我?”拜尔维涅船长不满地说。
      “因为迪斯有其他的任务,目标是一个男人。相较而言,我觉得护送菲永夫人这样的女士更符合你的身份,船长。”
      拜尔维涅咧开嘴一笑,“你说得很对。”

      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从一旁的岔路过来,横亘在路的中央。
      德皮斯塞斯家的马车停了下来,皮斯塞斯伯爵亲自打开了车门。
      “很抱歉,女士。我不得不说,您得离开了。这辆马车会护送您去最近的港口,哪里将会有一艘船送您离开法兰西。”
      棕发美女挑了挑眉,“您是什么意思,伯爵?”
      “意思很明确。在法兰西,到处都是他的眼线,我还不想与德贝尔特朗先生为敌。”
      美女冷笑了一声,一只胳膊搭到他肩上,语气轻浮而挑衅,“您就这么害怕他,先生?”
      伯爵看着她,脸上又浮现出那倾国倾城的笑容,“德贝尔特朗先生的恐怖之处,恐怕您和您的女主人比在下更清楚,小姐,不,德古尔西夫人。”
      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甚至于整个面部都变得像一层面具一样僵硬。
      “我劝您还是悄悄地离开,今天的事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如果德贝尔特朗知道了您的行踪,您和您的女主人就有大麻烦了。”
      女人的眼睛中燃烧起怒火,她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在脸上使劲揉搓了几下,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显露出来,“阿布罗狄,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看来你在这里也遇上故人了呢!”她狠狠地吐出这句话,身手敏捷地跳下了马车。
      德皮斯塞斯伯爵慵懒地靠在垫子上,挑了挑眉,顺手挑下帘子,遮住了他唇边一闪即逝意味深长的一丝笑意。

      “就这些?”米罗不甘心地问。
      “那你还想知道些什么?”迪斯马斯克不耐烦地摆摆手,“他离开的时候我还是神学院的小学生。我又没有见过他。”他解下腰间的水囊咕嘟嘟灌了一气,才也斜着眼睛看着米罗说:“你小子屁也不放一个就自己跑巴黎来,老子为你上下打点快把腿都跑断了。你倒好,在这里会美人儿,一见面就是一堆乌七八糟的问题。”他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继续喝水。
      米罗面带微笑一直听他说完,才用轻松的语气说:“那个德皮斯塞斯伯爵就是海盗阿布罗狄。”
      “噗”迪斯一口水喷了出去,不敢置信地看着米罗。
      “不会有错的。不同的两个人也许会长得非常相像,但是举手投足间那种感觉,还有一些小动作和习惯不可能完全一样。”米罗拍拍他的肩膀,弯下腰直视着他的眼睛,“这段时间辛苦了,但还是要麻烦你帮我调查一下,有关德皮斯塞斯的一切。”
      迪斯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我们要小心了,米罗。三十年以前,德皮斯塞斯几乎是所有贵族和名媛的座上宾——尽管他的行为为很多人不齿——而那些人现在都已经成为各派的掌权者。而且,米罗,三十年前他的离开,是为了一个男人。这么多年来,人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而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如此高调地出现,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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