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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下部 海洋霸主 第二十一章 霸证所有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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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里南。卡宴港。倾盆大雨。
整座城市被黑暗所吞没,只有狂怒的闪电像东方传说中的巨龙在天地间游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和水声。狂风呼啸着扫过森林和平原,穿过古堡和城市,最后在海面上,卷起巨浪和小船,拍碎在岩石上。
因为潮湿的缘故,利伯庄园里昔日彻夜明亮的走廊里的火把也熄灭了,只有灵堂和个别房间里的壁炉和蜡烛在黑暗中发出一点点弱小昏黄的光。
主堡一侧的走廊上,一点灯光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前移动着。持灯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挡着火苗不要被穿堂而过的风吹灭。火光照在她姣好的脸庞上,她浓黑的细眉轻轻皱着,如墨的眼睛中有着挥之不去的哀伤。油黑的头发在头顶盘成双髻,露出天鹅一样优美的脖颈。长长的短袖白丝绸裙摩擦着地毯簌簌作响,让她不得不时时停下来,用一只手提一下裙摆。每当这时,她就会望向前面无尽的黑暗,目光中浮现出悲伤而又坚定的神色。最终她停在一扇门前。这扇门像古堡里其他的房门一样古朴而厚重,没有丝毫的特色。
她敲了敲门,然后问:“米罗先生,您在不在?”
走廊里回荡着她的声音,这让自幼生活在这里的她也害怕起来。她忙将耳朵贴在门上,然而除了风雨和雷鸣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听到。于是,她又敲得大声一些,还是没有声音。她疑惑了,犹豫着将手伸向门把。
门开了,突然一阵强劲的风夹杂着水气扑面而来。手中的火苗闪了一下熄灭了,她立即置身一片黑暗中。她只来得及惊叫了一声,就听到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的巨响。
风小了下来。关门声的余音还在室内回荡。她抓住领口,恐惧让她不知所措,眼睛却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这是城堡最高的一层,从这里能够俯瞰脚下的花园,甚至还能看到远处灌木林的树顶。而此时,通向阳台的窗子大开着,借助着明明灭灭的闪电,她看到一个人背对着她正站在那里。狂风吹乱了他卷曲的长发,他像一座雕像一样任由飞溅的雨水将他打湿。他微昂着头,似乎看向水流的源头——乌云后面的苍穹,又似乎神游天外,什么都不想。只有从他面前一闪而过的光球,才能看清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满满溢出的寂寞。
“米罗先生……?”
站在窗口的人似乎从另一个世界里惊醒了,他转过身看着她,身旁明明灭灭的闪电将他的脸映照得阴晴不定。
“对不起……”她怯怯地说,提起裙子行了一个屈膝礼,“这么晚了来打扰您。”
“没关系。”米罗回答,也许是因为长时间淋雨的缘故,他的声音里透着嘶哑,“这个时候来找我,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吧,春丽小姐?”他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东西藏进怀里,伴随着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一点金光从他指间一闪而过。
“是的。”借着闪电带来的光亮,利伯伯爵小姐弯下腰拣起一旁的烛台,走到桌子旁边。尽管对方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冷漠,她依然觉得在那个男人身边让人心安,“您还记得我和帕斯卡尔先生去爱奥尼斯岛找您是为了什么吗?”
“你说利伯伯爵先生让你转交给我一件东西。”
“没错。”她用随身带的火石重新点燃了蜡烛,“爷爷要我把这件东西给您,那就只能给您一个人。至于以后是否要让您的伙伴们知道,那就是您的事了。”
米罗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吗?”
春丽点点头,“爷爷明天就要下葬了……”她的话被一阵悲伤打断,她哽咽起来。
米罗静静地看着她。
她平静了一下情绪,将那句话说完,“所以,必须在今天晚上……”她拿起烛台,“请跟我来。”
巴尔安拜尔维涅郁闷地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看来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明明出来的时候下的还不大,但一阵黑云滚来,水就像瀑布一样倾泻了下来,而且一连下了四五个钟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排水不畅的道路上积水都快到膝盖了,门开得很低的人家不得不用能找到的各种东西堵在门口,阻挡雨水积水。
尽管天气恶劣,这个名叫“极乐鸟”的酒吧依然气氛热烈。脱衣舞娘在台上卖力地扭着屁股,粗俗的水手与土著妓女高声调笑,还有不时酒杯摔碎,桌子踢翻的声音。不过比起这些,巴尔安更想念利伯庄园提供的舒适大床。他是受不了庄园里浓重的葬礼氛围才偷跑出来找乐子的,没想到这点逃避责任的做法很快遭到了上帝的惩罚——已经半夜了,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难道他今晚就只能在这又湿又冷又脏又吵的鬼地方过夜了?
酒吧内的热闹气氛已经提不起昏昏欲睡的人的兴趣,他百无聊赖地将目光转向已经变成河流的街道。忽然,他看到一个骑马的人从“河流”的那边过来,那匹高大的骏马跋涉在水流里,努力想走得又快又稳,而坐在它背上的人全身笼罩在一件长长的防御斗篷下,看不清他的脸。
“见鬼!”他咕哝一句,“能在这种天气出门的人真是勇士!”
“勇士”身上泛起一层银白色的水光,腰板挺直,丝毫不理会在头顶飞舞的血红电光和随时准备把他掀到水里去的狂风。
巴尔安以崇拜的目光目送他向街对面走去。突然,这个背影,还有那匹高扬四蹄的黑色骏马,他觉得似曾相识。他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突然一道闪电炸开在那位勇士身旁,马惊吓得往旁边一跳,巴尔安看到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马的脑门上晃了一下。
“利伯庄园!”他脑袋中立即蹦出一匹骏马的模样。伯爵小姐允许他们随便用府上的骏马。而在这种鬼天气里,马棚里连个马夫都看不到。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去牵马的时候,旁边一匹脑门上有白点的黑马曾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看上去那匹马性子有些烈就没有选它。“不会这么巧吧?”他想,“脑门上有白点的马在卡宴地区很多吗?”也许是心中有了这个想法,那个骑士的背影在他眼中越来越熟悉,渐渐地和另一个人重合在了一起。
“苏兰特奥尔科特!”他低低叫了一声,有些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然而心中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下一秒,窗边的桌子旁已经没有了人,只有一枚硬币在桌子上闪着冷冷的金光。
“您的骑士呢,小姐?他没有陪您一块来?”米罗看着空空如也的走廊问。
“没有。帕斯卡尔先生在为爷爷守灵。”春丽走在前面,举着蜡烛领路。
“那么,您是一个人来的?您不害怕吗?”
春丽勉强笑了一下,“有什么害怕的呢?这是在我自己的家里。”
米罗听着她依然带着颤抖的尾音,微微一笑。
突然,一个响雷在窗外炸响,刺眼的白光瞬间将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昼。春丽惊叫一声,扑倒在米罗怀里。米罗眼疾手快一只手接住掉落的烛台,一只手轻轻揽住春丽颤抖的肩膀。
隆隆的雷声逐渐散去,春丽抬起吓得苍白的脸,忽然她意识到自己正缩在米罗的怀中,脸色窘迫得一下子通红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米罗先生……”她连连倒退。
米罗放开她,一手举着蜡烛,看向她的目光有丝丝歉意,“难为你了,伯爵小姐。”
“哦,”春丽一只手捂住一侧发烫的脸,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让您见笑了。”她想起刚才还说不害怕的话,脸烧得更厉害了。
“这没有什么,”米罗上前走几步,看着窗外已经开始减弱的雨势,“以前的我也害怕打雷。”
“欸?”
“我的养父老皮埃尔曾说,那是因为我是在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里被父母抛弃的缘故。”
“米罗先生……”
“但是后来,我喜欢上了这种天气。”
春丽抬起头,看着他更加落寞的背影。
“……因为,在这种天气里,他总会和我在一起,和我一起喝茶读书,谈天说地,让我忘记恐惧。后来,我不再怕打雷,却依然装出害怕的样子……”
“……”
“他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人。他是我的珍宝,可我却把他弄丢了。”
“……”
“……所以说,”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春丽惊讶地发现他并没有流泪,只是那双蓝紫色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他微笑着对他说:“春丽小姐,趁你的珍宝还在身边,抓紧他。有了他的肩膀和怀抱你就不会再害怕任何事!”
拐过一条街道,巴尔安就失去了骑士的踪影,他站在路口淹没到小腿一半的污水里,窝火地看着纵横交错的水道和静默矗立的灰色建筑物,他甚至都认为自己一定是被对方发现了。在这个寸步难行的鬼天气里,想要成功跟踪一个人比登天都难。现在他站在那里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虽然雨水并不凉,却让头发衣物在身上贴得难受,视线也是白茫茫一片模糊不清,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冒失举动了。如今,他周围的民房、客栈、商店、教堂无一不是落了锁陷入深夜的熟睡中。一棵大树在狂风中拦腰折断,砸在离他不到三米远的地方,污水溅了他一头一脸。他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向一旁小教堂走去,打算在它的宽檐下先避避再说。可是,就在那一刹那,他本能地察觉到有什么正在靠近,他迅速转身,手摸向腰间的刀,然而他只看到一个黑影,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灵堂里只有纯白和素黑两种颜色,一只过大的松木黑棺材占据着显眼的位置,它的一头摆放着童虎伯爵的画像和几束白色的雏菊,紫龙帕斯卡尔守在灵前,面带哀戚,看到他们进来迎过来鞠了一躬。
“帕斯卡尔先生,”女孩看着他说:“能不能帮忙守一下门,任何人都不要让他进来。”
紫龙凝重地点了一下头,走了出去,并体贴地带上了门。
灵堂里只剩死人和他们两个人了。
米罗对着遗像鞠了一躬,他并没有带花,只是注视着伯爵慈祥的面孔,想到这位老人生前对自己的帮助,心中也禁不住一阵哀伤。
“你不用让他离开的,小姐。”他说:“帕斯卡尔先生不是外人。”在如此的深夜,即便有人在外偷听,恐怕也听不到什么。
“爷爷只说过要交给您一个人。”她拿起剪刀,将灵前的蜡烛心剪了一下,喃喃地说:“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无声地哽咽了下,又迅速将泪水抹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米罗也感到心里发堵,忙将话题转开,“基鲁提丰特拉先生呢?”作为管家和伯爵生前最重要的助手,此时难道他会丢下主人一个人去睡觉?
“他今天下午去教堂了,因为明天……”她说不下去了。
一声惊雷震得房顶嗡嗡作响,米罗分明看到一个火球落到河的方向去了。他揽过春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能释放一下心中巨大的悲痛。
“时间不早了,”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开始吧,米罗先生。那东西交给您我就放心了。”
米罗点点头,坚强的小姑娘,为了完成敬爱的爷爷交待的任务,抑制着心中巨大的悲伤,不远万里地涉险,甚至让爷爷的遗体下葬的时间推迟了将近两个月。
她转到灵柩的另一头,看着黑漆漆的棺木,说:“这种棺材是特别设计的。根据来自东方的传说,人死之后灵魂要升入天堂,而人世的人不能再打扰死者的安宁。所以这种棺木一旦钉死,只能从里面打开……”
“从里面打开?”米罗绕到她的身边,惊奇地看着这种加了机关的棺木。
“爷爷特地为自己订制了这种棺木,并加以改造,现在它可以从外面打开一次,再次关闭后将永远不能开启。”她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望向他。
米罗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春丽指了指棺材上镶嵌的一粒宝石,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想您应该知道怎么打开它吧,米罗先生?”
米罗全身一震,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在那朵金百合的链子上,他又系上了那一串钥匙。那么,在很久以前,卡妙,童虎,他们就设计好了等待这一天吗?
他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动。
春丽一只手抚上他的胳膊,“那么开始吧,米罗先生。这不仅是我的任务,也是您的责任。”
米罗看着她,“你……”
“不用顾虑我,先生。而且,我也希望再见爷爷一面,”她的目光又转向棺木,咬了咬下唇,“不论……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她清澈的目光让米罗觉得无所遁形。他握住她颤抖的手,“好。”他说,他将手指按向那颗宝石。
一个小巧的锁孔从它下面显现了出来。米罗解下那枚对应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
伴随着隆隆的摩擦声,棺材顶层的木板自动下移,露出了盖在丝绸薄被下的尸体,和丝丝的寒气。
令人惊异的是,童虎伯爵一如生前,若不是青灰色的肤色和毫无生气的脸颊,让人几乎以为他老人家只是恶作剧般躺在这里睡觉而已。而在卡宴,炎热而潮湿的八九月份,过了两个月遗体竟然看上去就像刚过世的一样,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春丽踮起脚,从伯爵的脚下取出一个两英寸见方的黑色盒子交给米罗。这个盒子就像由一块完整的石头雕刻而成,看不出丝毫的缝隙。
“爷爷,”春丽伏在棺木上,看着她逝去的唯一的亲人,“您交代的任务春丽完成了。”仿佛是卸下了一个重大的担子,悲伤就像山洪一样突然间倾泻而出,她伏在棺木上嚎啕大哭。在这漆黑的夜里,即便是电闪雷鸣也掩不住这无尽的悲伤。
米罗默默地看着她。
紫龙听到了响动,探进头来看了一眼,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春丽小姐,”他奔进来,一把抱住哭得快要虚脱的春丽,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叩门声响了三声,三声,又三声。
门被打开了,门后露出一张眼睛被长长的额发盖住,貌似松狮犬的脸,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和一丝惺忪。“嗨,苏兰特奥尔科特大人。”他把客人让进房间,又关上了门。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门一关,狂风暴雨什么的都关在门外,房间内只听得到沙漏的声音,静得让人犯困。
“真是没想到,天气这么恶劣,您还是来了。”打着哈欠的松狮犬米诺斯凡海辛穿着一件毛茸茸的浅色睡衣,胸前绣着一只同样睡意朦胧的哈巴狗。
苏兰特将防雨斗篷脱下来,小心翼翼地挂进洗浴室,才又折回来,坐到米诺斯的对面。
“您约我来,一定是有事要告诉我或是询问我,对不对,爵士?”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不见底的水,“尽管我觉得我们之间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
米诺斯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就算我们多年来的合作关系,也不能表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善事,特别是对某些人来说。您说是吧?”他想煮点咖啡,却发现这是个不合时宜的主意,“我是个商人,只是追求自己的利益而不管使用的手段,但是奥尔科特大人,让人误会,从而带来敌意却绝对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想必对您也是一样。”
苏兰特微微皱了皱眉,他不喜欢眼前这个狐狸一样的男人,“我看不出在我们当前合作的这件事上有什么好对同伴们隐瞒的,而且万一被他们发现倒更是一个误会。”
米诺斯放弃了咖啡,从他一旁的小橱柜里掏出半瓶看不出标签的红酒,“您的同伴对我有意见。而且,你们在明处我在暗处合作岂不更好?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合作,您完全可以将您想告诉他们的部分说给他们听。看,我为您考虑的多周全。”他又掏出两只高脚杯,卖力地擦起来。
“那么,”苏兰特说:“您已经有霸主之证的消息了?”
“当然。”他将两只杯子放在二人面前,“没有咖啡了,将就将就吧。”他拔开塞子,浓郁的酒香立即飘了出来。
“可否告诉我,在哪里?”
“您真直接,”米诺斯笑了起来,“我喜欢。如果不是要告诉您,我为什么在这么个鬼天气约您出来呢?不过,不要急,让我们先来谈谈情报的价格和合作的诚意。”
苏兰特忍不住又皱了下眉,“我不明白,爵士。我们两家的合作不是已经谈好了吗?”
米诺斯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享受地咂嘴,“今年的希拉尔庄园红葡萄酒,很不错。”他向苏兰特示意了一下,“那是说我们一起去找霸主之证,最后交由你们去争七海霸主的位置,至于在下嘛,我只是个商人,只要航线最好的那张霸主之证,并且要七海霸主保证我的商队在其他海域的安全。是不是?”
苏兰特点点头,轻轻转动手腕,晃动着杯中猩红的液体。
米诺斯无辜地一摊手,“但是没有说情报啊。”
“难道不是情报共享?”
“奥尔科特大人,在作战方面我们商队不如您的舰队,这我承认,因此在抢夺七海霸权时鄙人甘愿帮助你们,但是在情报方面……”他唇角的笑容扩大了,“不是我自夸,您的情报未必能比得上在下。”
“那么,您想要什么价?”
“哦,亲爱的奥尔科特先生,您真直爽。我还以为说服您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呢。”米诺斯奉上大大的一个笑容,“嘛,您都这么说了,在下倒不知该如何定价了,在下事先倒是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呢……”
“……”
“好吧好吧,让我想想……”他真的用一根指头戳着下巴装作思考的样子,“怎么办呢?如果按每张霸主之证来定价,那些不确切的和不完整的消息该怎样计算呢?算我的肯定我不乐意,要是不说出来您家大人一定会认为我做生意没有诚意……”
“……”
“呐,这样好了。”米诺斯长刘海下的眼睛精光一闪,“您问我答,对于您想知道的东西尽管问,我如果回答不出分文不取,但我的回答要让您满意,您就每个问题赏我一百万路易。如何?”
“一百万?”即便是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谈论一个根本不可能的话题,苏兰特也只是眉尖微蹙了一下。
“对。”米诺斯说,又给自己斟上,“您意下如何,大人?”
苏兰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上身缓缓地向前倾了倾,才一个字一个字地低声问:“那么,请您告诉我,关于七海霸证的事您得到了什么样的消息?”
米诺斯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苏兰特会这么问,继而像放慢了的画面一样,他的唇角渐渐翘了起来,他放下了手中的瓶子,迎向对方的目光,“哦,奥尔科特先生,您真狡猾。不过您问的范围过大,如果我忠实地回答这个问题的每个细节,那么我的商业机密也会泄露很多,所以,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苏兰特向后仰倚在靠背上,看着他。
“得啦,大人,这样吧。我也不能食言,谁让我碰上了您这样的行家呢?一口价,三百万金路易,我把现在知道的而且能告诉您的全部告诉您,而且,以后涉及到七海霸证的消息也会在第一时间给您。您看,怎么样?我米诺斯可从没有像这样大力度的优惠呢。”
“您明明知道,这三百万我是没有的,爵士。”
“但是您的同伴有。”
“……那么您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我的同伴?”
“哦,哦,奥尔科特大人,您明明知道我们的合作更符合我的利益。当然,如果实在没有买主的话,我也只能……”
“即便我有办法搞到这笔钱,我恐怕以他的聪明也一定会听到您口中的消息。”
“因此,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愿意先将您不知道的一部分免费赠送。”米诺斯向前凑凑,压低了声音。
苏兰特皱了一下眉,也凑了过去,“什么?”
米诺斯举起两人的高脚杯,碰了一下,将对方的递到他手中,“那么,说定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兰特看着他喝完,才说:“这得看您提供消息的价值。”
“绝对物超所值。”
苏兰特没有再说什么,干了那杯酒。
米诺斯微笑着看着他,缓缓地开始说,声音平淡得如同沙沙作响的沙漏,“七张霸主之证中已经知道在七海霸主撒加手中的是南太平洋和印度洋的霸主之证,那么其他五张在谁的手里呢?”
“……”
“据我观察和分析,当时参加会议的人中间一定有人拥有霸主之证。霸主之证一旦确定主人便不可更改不可转赠,直到下一次重新争夺之时。那么年纪足够大,在当地拥有绝对霸权,而且反常地在会议上保持低调的人是霸主之证主人的可能性很大。”
“独眼龙古多加。”
“没错。”米诺斯狡猾地眨眨眼睛,“而且他手中的是地中海的霸主之证。”
“那英国人……”
米诺斯耸耸肩,“那恐怕是很抱歉了,虽然那是海飞龙的部下。”
苏兰特清晰地记得英国人的战舰在他们后面为他们挡下了古多加的炮火,难道是因为艾丝美拉达的缘故吗?
“除此之外,据可靠的消息,另外一张霸主之证在希露达女王的船队里。”米诺斯继续说。
“这不可能!”
米洛斯惊讶地抬起头,“为什么?”
“因为她的年纪。”
“的确,虽然她很有派头,不过看上去最多三十岁。不过话说回来,女人的年纪从脸上看可不一定准。而且,我也没有说她就是霸证持有者啊,我只是说在她船队里,也许是情人丈夫或是父母叔伯什么的……”
苏兰特沉默了,从当时古多加的反应看,倒是挺像。
“放心啦,这消息绝对准确,而且我还知道她手中的是北冰洋的霸主之证。”
苏兰特再次皱了下眉,不过,这次他不再断然否认了,而是说:“希露达船队活动的范围在北欧,主要是波罗的海,这片海域属于被太平洋吧?”
米诺斯得意地笑了笑,“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个情报了。现在时间很晚了,我再附赠您另外一个消息:您没有忘记为什么要来卡宴吧?”
“当然没有。我们是送春丽利伯伯爵小姐回来的,顺便探听一下大西洋霸主之证的消息。”
“那么,利伯小姐又为什么要你们送回家呢?”
苏兰特眯起了眼睛,“你是说,春丽小姐要送给米罗的东西?”
“没错,”米诺斯的眼睛彻底隐藏在了刘海儿之下,“童虎伯爵先生的遗物就是……”
“霸主之证?”米罗手中黑曜石的钥匙掉在了地上,“叮”的一声在雷电的间隙显得有些突兀。
紫龙帕斯卡尔抬起头。
外面的雨势似乎变小了,只有风还在疯狂地挥舞着雨鞭抽打着这个世界。
春丽渐渐止住了哭泣,靠着紫龙的胳膊坐了起来。
“这是……”米罗拿出那张绘有印加神物的霸主之证。
“是的,这是南大西洋的霸主之证。”春丽站了起来,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霸主之证……”米罗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圣物,“这一切……”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为什么?”他轻声说,目光扫了一下灵柩中安详的遗体和掉落在地上的那枚钥匙。金百合在他手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春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亲人,然后与紫龙手握着手对着遗体深深地行了个礼,“米罗先生,”她清纯的声音在这暴风雨的浑浊之夜显得如水晶般清澈,“请允许我……”
米罗点点头,她走向棺材,伸出食指在锁孔上一按,棺盖随即缓缓合上。她悲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伯爵的睡颜,直到最后消失在一片黑色之中。她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再次睁开时又恢复了先前的坚定,她向紫龙看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默默地退了出去守在门边。
“米罗先生,”她缓步迎上他,“我知道您要问什么,但是我无法回答您。”她站在他面前,两双忧伤的眼睛彼此相望,“我既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我将这个东西交给您,也不知道他和卡妙先生之间的秘密——如果不是小时候见过一面,我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
“……”米罗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像一尊雕像。
“爷爷生前……卡妙先生并不常来,我跟他不熟悉,现在能清楚地记得关于他的事情,也只有三次而已。但是他让我印象深刻,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怎么说他,在我心中他一直都是一个善良、勇敢、智慧而有担当的人。”她停顿了一下,漆黑的眸子转向窗外,思绪飘向了很多年前,“那是我唯一一次随爷爷到大洋彼岸。那时,史昂恩普瑞先生刚刚当上红衣主教,爷爷和我去梵蒂冈拜访他……”
——“史昂,要我说,你实在是太宠他了,都要把他宠得无法无天了。当然,我知道那个孩子是卡妙,要给我也很喜欢他。不过孩子是不能太宠的……”
春末夏初,空气中充斥着花香和生命的气息,夜莺不停地在枝头跳来跳去,蜜蜂忙碌的身影在花园里随处可见。两个老朋友就坐在花园里的葡萄架下,喝着刚从东方运来的当年的新茶。还是小姑娘的春丽安静地坐在一边,专心地给娃娃编花环。
“不,童虎,你不明白。对于这个孩子,他已经不能被宠溺了,我现在做的,只能是尽力弥补,现在和将来他所受到的不公与苦难,而我,很有可能是这个苦难的缔造者之一。”
“你在说什么呀?”童虎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春丽也抬起头看着两位长辈,“你说的我听不懂。”
那位面容几近妖艳的叔叔苦笑了一下,“你不会明白的,童虎。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将来尽可能地帮帮他。”他那瑰丽的妃色眸子茫然地望向远方,似乎看到了未来。
年幼的春丽听不懂大人们的话,但却敏锐地感觉到整个世界凝固成了令人窒息的铅色。——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卡妙先生,虽然至今我也不明白长辈们的意思,但是那段对话却奇妙地印在我的脑海中,至今不能忘却。在那之后,也许也曾听说过关于卡妙先生的事,但却都不记得了。爷爷说史昂恩普瑞先生有两个弟子,但是却从未听他老人家提起另外一个。沙加维格先生的名字还是后来从别人那里听说过。看起来,恩普瑞先生真的更喜欢卡妙先生才对。”
“第一次见到卡妙先生是在一个晴朗的夏天,刚刚过完我的生日,我收到很多很多漂亮的玩具。我用花园里盛开的鲜花加上松果做成了一个项链,挂在我最喜欢的娃娃的脖子上……”她的唇角第一次露出了甜美的微笑,陷入美好的回忆中……
——“爷爷!”她蹦蹦跳跳地奔向利伯伯爵的书房,“咦?”
一个全身罩在黑斗篷里的身材高大的人挡在门口。那是属于绝望的黑色,即便是在阳光炽烈的七月,也让人感到阵阵的寒意。
春丽停下脚步,有些害怕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客人听到声音扭过头来。
“啊!!!”尖叫声惊起花园中休憩的鸟儿,一只野猫“嗖”地一下翻过院墙逃跑了。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如同僵尸一样惨白而毫无表情,那紧闭的双唇下似乎有一堆獠牙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如果不是白多于黑的眼珠儿偶尔转动一下,几乎不会让人认为这还是一个活人。更恐怖的是,他发现了春丽,带着地狱般绝望的黑色向她压下来……
恐惧令她忘记了尖叫和哭闹,手中的娃娃落在地上,她感到身体像落叶一样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不过她最终没有摔到地上,一双手扶住了她将她抱了起来。她看到另一片黑色——时至今日回想起来,她的记忆总是告诉她,那是一片温暖的黑色,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然后,她听到一个男孩子悦耳的声音:
“伯爵小姐?”
她抬起头,看到一双浅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冰川浮动的海面那样锐利而凌冽的光。她没有见过冰海,但是在她的心底,她认为传说中的极地海洋一定是像这双眼睛那样凛冽而美丽的。这是一双少年的眼睛,眼睛上面还有一双细长而俏丽的燕尾眉。少年的脸色有些苍白,而且面无表情,却与刚才那个怪人简直是天使与恶魔的差别。
“我是卡妙,吕克尔卡妙。”那名少年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美丽的冰蓝色。
于是,刚刚被恐惧赶跑了的快乐又回来了,她甚至忽略了一直站在身边的那个怪人,提起裙子行了个屈膝礼。
卡妙将落在地上的娃娃和那个项链捡起来拿给她,“这位是基鲁提丰特拉先生。”他指了指那个怪人,“他是个好人。”
基鲁提丰特拉弯腰向她致敬,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一种难听得不像人声的声音:“小姐。”
春丽下意识地抓住卡妙黑色外套的下摆,卡妙微微一笑,握住她的小手。
刚刚那一幕其实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等童虎先生听到春丽的叫声赶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情景。
“哦,春丽啊,”老人说:“你怎么跑这里来啦。勋爵先生,真是让您见笑了。”
“童虎伯伯,瞧您说的,没有想到伯爵小姐这么美丽而又可爱。”卡妙的笑意没有到达他的眼睛里,“另外,您还是叫我卡妙吧。”
“好好。春丽呀,”童虎拉起孙女的手将她带到一个合适的距离,“这位是卡妙德洛林勋爵,而这位是基鲁提丰特拉先生。”老伯爵又为她介绍了一遍。
“爷爷,我们刚才已经认识了。”
“嗯,好好。春丽啊,看上去你们相处得还不错,这爷爷我就放心啦。以后,丰特拉先生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啦。”
“啊?”春丽又偷偷瞄了一眼怪人丰特拉,有些胆怯地向爷爷身后靠了靠。
“那么说,您答应了,伯爵先生?”卡妙问,声音里透出一丝惊喜。
“嗯~~,我可以留下他。不过,卡妙啊~~”童虎灼灼的目光盯住已经比他还高的少年,“真如你所说,他是因为被你母亲杀人灭口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他的妹妹也被侯爵夫人害死了。你就不怕他将来报仇吗?”他当着两位当事人的面提出了这个问题。
“……”长久的沉默。
卡妙看了一眼身旁的基鲁提,后者低下头向他鞠了一躬。
“那是他的权利。”他说。
春丽明显地感觉到,在场的另外两人明显被他的回答所震动了。
“那是他的权利。”他说,就像一个公正的法官在审理与自己没有任何瓜葛的一件案子,“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当然也会履行自己的义务。但我不能因为将来可能的兵戎相见而现在就放弃一个无辜的人,何况他所受的伤害还是来自我的母亲。”
“……”伯爵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明白了。”
基鲁提再次对二人行了一礼,带着满满的真诚和恭敬。
卡妙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基鲁提去送他。
春丽远远地跟着,一直离开庄园很远了。
卡妙牵着马,却一直没有骑上去。他忽然转过身来大声说:“伯爵小姐,您打算送到什么地方?还是打算跟我回旧大陆呢?”
春丽从一丛灌木丛中走出来,怯怯地望着他们。
卡妙丢下缰绳,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半跪下,抬起头望着小姑娘,“您是来送我的吗,小姐?”
春丽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基鲁提,点了点头。
满含笑意的气泡从冰海中浮了上来,“已经很远了,回去吧,小姐。不然,伯爵先生就要担心了,就让基鲁提送你回去吧?”
基鲁提牵着马走了过来。
春丽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戒备。
卡妙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基鲁提,又看着她的眼睛问:“小姐,您害怕他?”
春丽看着他的眼睛,从那面平静的冰蓝色中她得到了安宁。
“您害怕他是因为他长得丑陋吗?”
“……”春丽又看了眼基鲁提,轻轻点了下头。
卡妙笑了,他抬起手,手指轻轻抚摸过她的鬓角,在这炎炎夏日,就像一阵凉爽的风吹过。
“那么我呢?您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比他好看?”
春丽又点了点头。
“小姐,”卡妙用温柔的语调说:“基鲁提原本也是高大英武的,但是一场火毁了他。这场火虽然没有带走他的灵魂却让他的外表变得丑陋。而放这把火的,是这个世界上长得最美丽的人。”
春丽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基鲁提。
“尽管他现在变丑了,然而在这具躯体里仍然住着美丽的灵魂,相信百年之后在天堂里您就会认出他。而像我这样的人,内心里也许居住的就是魔鬼。”
春丽迷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基鲁提,不知该怎样回答。
卡妙的笑意加深了,“小姐,您就像百合花一样纯洁。愿上帝保佑您。”
春丽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卡妙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香根鸢尾,微笑着插在她的发髻上,“所有的人都想保护您,也包括丰特拉先生。他以后就是您的家人了,他会为您献出勇气和生命,他会用他的一切去爱您,就像您的爷爷……”
基鲁提欠了欠身,表示同意。
“而您,小姐,您是我们所爱的天使。愿不愿意抛弃恐惧和偏见,接纳他成为您的家人,并且爱他,信任他,开导他,保护他,就像您最敬爱的爷爷做的那样?”
春丽皱起眉头,她在犹豫,她在试着战胜心里的懦弱。
卡妙看着她,满怀信心地等待着。
最终,她向基鲁提伸出了手……——
春丽停了下来,她的神情与微笑就像当年那朵香根鸢尾一样美丽而又纯洁。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卡妙先生,尽管我知道,他来过庄园很多次。这一方面是因为爷爷,而另一方面,我想……也许是他不想让我再见到他。”
米罗安静地听着,既没有打断,也没有提任何问题。对于他而言,和别人分享对卡妙的回忆是温暖而甜蜜的,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真切地体会到卡妙曾经真实存在于他们的生活中,而不是由于过度寂寞而被自己杜撰出来的。
——“爷爷?”
十五岁的春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穿着当时巴黎时兴的巴洛克风格的丝绸撑裙,带着镶有珍珠和贝壳的项链和耳环,头上顶着插着艳丽羽毛的大檐帽,唯一与那些贵小姐们不一样的是她总在自己发髻上或者是辫梢处插一朵鲜花,或者有时甚至带着一个完整的小花环,当然,还有眉眼间的俏皮,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属于春天的。
“春丽。”老头子不像平时对孙女时的那般慈祥,他皱着眉头看着东张西望的女孩,“你在找什么?”
“卡妙先生来了,是吗?爷爷,他在哪里呢?都有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
“他走了。”童虎似乎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他转身向城堡走去。
“欸?爷爷你怎么不留下他用餐?而且也不通知我。我们这里好久都没有客人来啦。”
“乖孙女,”伯爵先生耐心地说:“卡妙先生很忙,他只是路过这里。而且,我们谈的都是大人们的事。爷爷答应你,下一次来客人,一定会把我的宝贝介绍给他们,好不好?”
“不好!爷爷,卡妙先生来过很多次的,对不对?他曾经在这庄园里住过是不是?可我却从来没有听您说起过。”
“春丽!”童虎的脸色变了,他厉声喝道:“以后不许你打听他的事,也不许你向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更不许再见他!”
“爷爷?”她吃惊地望着从小宠溺自己的老人,这是她记忆中祖父第一次发怒。
看到她无辜的眼神,童虎心软了,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心里把他当成你的大哥哥和好朋友……这都怪我,这么多年来让你一个小姑娘陪孤独地生活在我这个老头子身边,连个同龄人都见不到……”
“爷爷……”春丽走过去握住老人的手,“我觉得这样很好。如果……如果那让您不高兴了,我以后不再提就是了。反正……反正这么多年没见,我也忘记卡妙先生长什么样子了。”
“春丽,忘了他吧,离他越远越好。春丽啊,你知道爷爷这辈子,都是为了你好……”——
“所以说,”春丽又看向漆黑的棺木,“我还是违背了爷爷的愿望。”
窗外的风雨逐渐小了下来,雷声和闪电离他们越来越远。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
“虽然爷爷一直都没有说,我也能猜到。这些钥匙、霸主之证,还有您,这一切的根源都与卡妙先生脱不了关系。既然他把这最后的任务交付给我,也一定知道我没有完全忘记以前的一切。今天,在爷爷的面前,我把以前的一切都交给您,也算跟以前的那些做个了断。从明天开始,我将不是以前那只在爷爷羽翼下的小鸟,我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未来。”
米罗久久地注视着那双坚定的眼睛。“……谢谢。”他说。
“不要这么说,米罗先生。”她走向他,“您一直是我的朋友,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而利伯庄园,也永远是您的家,如果您遇到什么困难或烦恼的事,或者仅仅是累了,您就回来,庄园的大门随时向您敞开。”
“卡妙说的没错。”他握住那只向他伸过来的手,将手背贴在额头上,“您是一位天使,就像百合一样纯洁。”
春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您过奖了。”她想到另外一件事,“如今,您已经有了一张霸主之证。那么下一步,您有什么打算呢?”
“……我不知道。”
她了然地点点头,“那就多住一些日子吧。爷爷,他在交给我那个任务时也让我转告您,您需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一阵冰冷像电流一样从头顶贯穿全身,然后后颈传来越来越清晰的疼痛。巴尔安拜尔维涅努力地睁开眼睛,却有什么东西流到眼睛里迫使他又重新闭上。他试着动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似乎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喂,小子,醒了吗?”一个男人粗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要是没醒过来就把他的脑袋给我按到水桶里。”
“别,别,我醒了。”巴尔安赶忙睁开眼睛说。
这是一间看上去像旅馆的房间,不大,却挤着十来个男人,以及,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一盏灯被放在他面前,不太亮,但至少还能让他辨别四周,只是看不清周围人的脸。
那个女人笑起来,“不错,很识时务。”她看起来就像这群人的头儿,“希望你接下来也能很识时务。只要如实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就会将你完整地送回去。”
即便看不清他们的脸,巴尔安也能立即辨别出这群人是海盗,只是不知道属于哪一伙儿。,于是他很爽快地回答:“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
“很好。”女人说:“我知道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取利伯伯爵留下的一件宝物。那是什么?”
巴尔安想耸一下肩,“女士,‘知无不言’的前提是我要知道。我知道有这么一件宝物,也知道它是利伯伯爵送给米罗的。但是那是要在明日,哦不,天亮后伯爵的葬礼上那位小姐才会拿出来。你现在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他说得真真假假,连海盗们也分辨不出。
不过,那女人显然料到过这种情景,她又问:“米罗,或者是那位小姐没有提到过这个东西?”
“没有。”
“那么你对我们没有价值了。汉斯,做的漂亮点。”
一个彪形大汉向他走过来,巴尔安立即大叫:“等我把话说完。”
“说。”
巴尔安看到那海盗站住了才说:“他们当然不会当着我的面说,不过我曾偷听到……”他压低了声音,等周围的海盗都凑过来才说:“那小妞对米罗说是叫什么证。”
“霸主之证?”一个海盗叫了出来。
女人瞪了那人一眼。
“对。就是霸主之证。”巴尔安笑嘻嘻地说。
“你在说谎。”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童虎那老头儿有霸主之证,也会在他死亡之时由七海霸主回收了。他的孙女不可能会有。”
“也许七海霸主还没有来得及回收,或者老头子死时不知道。当然,也许我听错了,是个其它什么证。”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如果用你交换那东西,米罗会不会同意?”
“不会。”巴尔安立即说:“他会让我死得更惨。米罗这人生性残忍,要是让他知道今晚我跟你们说了这么多,一定会把我剁成肉泥。所以,看在上帝的份儿上,给我个痛快吧!”
“成全他。”女人回答。
刚才那名壮硕的海盗立即向他走来。
“不过,我可以帮你们去把那东西偷出来,趁他现在还不知道我背叛了他。”巴尔安看到那海盗站住了,长吁出一口气,立即又说:“不过你们要答应带我走,去哪儿都行,只要离开他。”
“要我们相信你?”
“如果我骗了你,你只要把今晚的事告诉米罗……而且你们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问……?”
“砰”大门被从外面踢开。所有人都扭头看向门口,那里,几十支火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
一个身穿制服,看上去是军官模样的人对着他们抬了抬帽子,“诸位,跟我们走一趟吧?”
在他们身后,几名士兵押着苏兰特奥尔科特和另外一名叫做凡海辛的荷兰人走过去。
巴尔安还没有来得及合拢他张大的嘴巴,便被“哗啦啦”器皿打碎的声音和枪声淹没,而他能做的,只有将椅子弄倒并像蜗牛一样将这唯一的掩体背在背上。
天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乌云像潮水一样退下去,而阳光重新统治了世界。卡宴的圣玛利亚大教堂内,利伯伯爵童虎的葬礼如期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