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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信笺 ...

  •   穆在短暂的僵硬后率先反应了过来,他迈着优雅的步伐,脸上带着贵族们标准的微笑,迎了上去。
      “欢迎回家,沙加。”
      沙加拥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用房间内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想我了吗,亲爱的?”
      米罗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二人。
      穆一言不发地离开他的怀抱,面无表情地退到一旁。
      米罗仿佛瞬间明白了些什么,了然地点点头。
      沙加神情泰然地对着他说:“米罗,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米罗微笑着欠了欠身,“承蒙款待,我过得很好。”
      “这就好。”沙加一边一个拉着他们坐到餐桌边,“我和卡妙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感情比亲兄弟还要紧密。希望你能够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不必客气。”
      膳食总管指挥仆人们将一份份美食摆在了他们面前的餐桌上。沙加亲自打开盖子并向他的新朋友一一介绍,末了他又说:“我不知道你的口味,米罗,而且,想必这段时间你在巴黎和洛林已吃过不少美味。相比而言,这里的饭菜太过简陋。不过,这都是我领地内的出产,我吩咐过厨房按不同的做法来烹饪。如果不合口味,一定要告诉我。”
      米罗看着满桌子的佳肴,一边在心里感慨沙加的奢侈,一边在脸上堆上笑容,说:“您太客气了。”
      沙加又问他选了哪件房间,当得知是三楼靠窗的那一间时,不禁失笑,“知道吗,米罗,卡妙小时候每次来这里总喜欢住在那间房间。”
      米罗瞬间呆掉。
      “旁边那间房间,”他又继续说:“也就是穆现在住的地方,是恩师红衣主教阁下以前最喜欢的地方。可惜老师自从当上红衣主教后,就再也没空过来了。”他给两人各切了一块嫩牛肉和野猪腿肉,“真是怀念当年无忧无虑的生活啊!”他忽然话锋一转,问:“米罗,卡妙临走时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米罗一怔,突如其来的心痛瞬间席卷全身,他几乎本能地回答:“有的……”他忽然看到沙加身旁穆警告的神色,忙住了口。
      沙加虽然闭着眼睛,但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继续追问:“是什么?”
      “哦,是这个。”米罗从怀中取出一个由绸缎包裹的东西,不顾穆目光的反对,递了过去。
      沙加打开丝绸,触摸到冰凉的质感——是一把匕首。
      “这可是米罗的伤心事呐。”穆悦耳的声音响起,“当初卡妙就是用这把匕首捅了他一刀,让他滚蛋的——没想到你还留着它,米罗。”
      “没办法。”米罗的声音中透出无奈和伤感,“他走得太突然,能够留给我的只有这把匕首和当年他教我剑术时送给我的这柄大剑了。”他抚摸着自己的佩剑,目光温柔。

      夜凉如水。壁炉里的火焰已经熄灭,窗户却大开着。一个人影立在窗前,抬头仰望没有月亮的星空。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窗边的人转过身看到门边的人。
      “你来了。”他语气平淡,转过身关好窗户,拉好窗帘,又把桌子上唯一的蜡烛点燃,“你就不怕隔墙有耳吗?”
      烛光中映出穆因为寒冷而冻得青白的脸,还有城堡的主人,沙加那同样苍白的面孔。
      沙加反手关上门,一步步地靠近他,“我并没有做对不起上帝和自己内心的事,为什么怕隔墙有耳?”
      穆的唇边弯起一抹苦涩的冷笑,对上沙加的目光,“禁断之爱,算吗?”
      沙加睁开了他的眼睛,这双本该如晴空下的碧泉一样清明美丽的眸子却因为夜色和痛苦而变得幽暗而深邃。“百年之后,我会去地狱领受惩罚——连同你的那一份。”
      “不必了……”
      “你不爱我吗?”他上前两步,即便是在这样逼迫的时刻,他依然表现得优雅而得体,“如果您告诉我您不爱我,我决不再继续打扰您。”
      原先的戏谑神色一扫而空,穆捂住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您应该知道我心里所想,太傅大人。”
      一丝喜悦掠过沙加的眼睛,他依然神情淡漠,“那么……为什么?”
      “?”
      “您依然对我有戒心。”
      “沙加。”穆忽然叫他的名字。
      他抬起眼睛看着穆。
      “你说过,自从卡妙出事后就闭上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再能让我留恋——除了你。”
      “谢谢。”穆微微一笑,“但我与你不同。沙加,在你已经过去的这段人生中,虽说不是一帆风顺,但至少在你努力后这个世界基本还是按照你所希望的在前进。而我不一样,我是一个赌徒,却在付出了巨大而惨烈的代价后发现自己一无所有,甚至连尊严也只能靠别人施舍——我已经没有资格去爱,也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沙加静静地听他说完,才说:“我没有施舍给你任何东西。而且……你的内心接纳并相信了米罗——我不认为我付出的和将要付出的会比他少!”
      “沙加,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虽然很多年前我们就见过面,但真正与你互相了解不过是近两年的事——而且你和卡妙大人一样,都令人捉摸不透。而米罗不一样,我认识他时,他还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心无城府。”
      “但是,穆,”沙加的情绪难得一见地出现了一丝波动,“我只对你一个人睁开眼睛,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内心,这还不够吗?”
      “九年前,第一次见到卡妙大人的时候,我对这个世界还抱有希望。”
      沙加点点头,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留下两片阴影,“我明白了。”他又深情而痛苦地望了穆一眼,“我会等你,等你解开心结并愿意相信我的那一天!”

      公主岛。平安夜。
      呼啸的寒风自北向南掠过开阔的海面,撞击着海边矗立的悬崖和其他高耸的建筑——比如瞭望塔。天气严寒,近海的海面上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浮冰。
      一名士兵站在简陋的瞭望台上,低声诅咒着这见鬼的天气。从他这里向外望去,海面阴暗,星光惨淡;向内望去,船只挤在内湾里,像一群快冻僵了的鸭子。遥远的钟声从某个不知名的教堂中传来,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破碎而飘渺——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丧钟。
      现在,已经是圣诞节了。
      士兵闭上眼睛想象着摆满了烤鹅和蛋糕的圣诞大餐,想象着家乡小木屋温暖的火炉和邻居热情的姑娘……
      一阵“咯吱咯吱”声打断了他的想象。有人上了瞭望塔。
      他警觉地举起枪。“谁?”
      “哈,皮埃罗老弟,别紧张,是我。”来人摇摇晃晃地爬了上来,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对方手里的枪,“他妈的,路可真难走。”
      皮埃罗放下枪,不满地说:“您来晚了,雷内,不会又去哪家窑子喝酒了吧?”
      “呸!这鬼地方还有窑姐?哦……那是什么?”他突然指着皮埃罗背后的海面。
      皮埃罗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不会是冻傻了吧,雷内?”但当他转过身看到海面上黑压压的一片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声势向这边静悄悄飘过来时,不禁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雷内,雷内,今天头儿说要来给我们送给养吗?”
      “没有!而且这个月的给养不是三天前刚送来吗?”
      两个人惊恐地对望了一眼,“难道是传说中的幽灵船,还是……”

      米罗的目光细细地抚摸着床幔上的每一道花纹。他已经醒来很长时间了,但是依旧不愿起身。昨天沙加的话依旧还在他耳边回响:
      “卡妙小时候每次来这里总喜欢住在那间房间。”
      这里,是卡妙曾经住过的地方。他也曾躺在自己现在躺的地方,枕着同一个枕头,盖着同一床被子。米罗伸手细细抚摸丝绸床单,感觉卡妙的余温似乎还留在这些织物上。他看向一旁的小书桌,想象着卡妙曾在那里看书写字。他又看向那被布幔遮住的窗子,想象每个清晨,卡妙站在那里亲手拉开帘子……
      “哧……”窗帘被一只纤长的手拉开。牛奶样乳白色的阳光立即淌了进来,房间顿时明亮了起来。
      米罗的幻境立即被现实打断。他惊得跳了起来,待看清楚始作俑者立即大怒。
      “穆!你是怎么进来的?”
      安东尼穆身着一身暗棕色粗亚麻布外套,柔顺的紫色长发在脑后用一根麻绳松松地绑住。他叉手站在窗边,无数光点围着他上下飞舞,颇有一种山中精灵的气质。他又恢复了以前那种让人手痒的满不在乎的神色,笑得没心没肺,“侯爵阁下,敲门敲得在下的手都肿了。我原来不知道您还有睡懒觉的习惯,或者是……”他的目光玩味地在米罗身上向下移动,“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米罗的脸红了。他一言不发地将衣服往身上套。
      “新年快乐。还有……准备一下出发。”
      “新年……呃,什么?”米罗惊讶地望着一脸风淡云轻的穆,“你刚才说什么?要去哪里?去新年旅行?……”
      “沙加回巴黎了。”
      “哎?”米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思考不能,“他说请假回来过新年……”
      “没有重要的事他不会走得这般匆忙。”穆收起嬉笑,严肃地说:“所以我们是时候离开了。”
      米罗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他麻利地扣好外套的扣子,“你去哪里,穆?”
      “我去巴黎。沙加已经在那里置办好了一切。”
      “切……原来是迫不及待地去追你的小情人。”
      穆不以为然地一笑,“你不也是要去为你的小情人做些什么了?”
      米罗耸耸肩,“没错。离家那么久,我还是真想念我的母亲和兄弟们了呢!”
      “看来,我们要暂时分开了。看在你曾是我下属的份上,我找个人陪你一起走。”
      “别说得那么恶心,穆。我不会想念你的。还有,多谢你的美意,不过我想我不需要。”
      “真的吗?”穆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他忽然向外喊:“拜尔维涅船长,米罗说他不需要你了,以后就跟着我吧?”
      “巴尔安?”米罗大叫。
      门外响起一声欢快的回答:“太好了,穆大人!”接着巴尔安跳脱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真没想到还能见到您,大人。”他满怀喜悦地向穆施了一礼,“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我就誓死跟随您而不是米罗了。”
      “现在也还来得及,巴尔安!”米罗咬牙切齿地说。
      “啊!太好了!”巴尔安冲他甩了个鬼脸,“刚刚还打算有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现在不知道这个消息该告诉你呢,还是告诉我的新主人?”
      “什么消息?”
      “基鲁提买到了一条新‘商船’。这是第一条好消息。他回新世界去了。这是第二个好消息。现在只有我知道那条新船在哪里。这是第三条好消息。”
      米罗瞥了穆一眼,发觉他对“基鲁提”这个名字毫无反应。“啊,巴尔安。”他说:“你打算投靠谁我不管,反正你是个靠不住的人。不过在你走之前,最好把我买的那条船交出来!大爷我以后就指望它来生活了!”他冲过去,作势要掐住巴尔安的脖子。
      巴尔安灵巧地跳开了,一边夸张地哇哇叫着。
      穆笑咪咪地看着他曾经的手下依旧生龙活虎地打闹。
      门突然被推开,正好敲到巴尔安的脑袋。门口站着一位生得柔弱美丽的金发侍女,一脸惊恐地向巴尔安致歉。
      “什么事,艾丝美拉达?”穆问。
      那侍女低下头恭敬地说:“先生,一切都准备好了。”
      “辛苦了。”穆冲她点点头,又对另外两人说:“二位,我先走一步了。后会有期!”

      议事厅内一片喧哗。
      年轻的路易十五坐在御座上打着瞌睡。从早晨开始的冗长议会对他而言显然是一种折磨。在他的另一侧是太傅沙加维格。他紧闭双目,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而摄政王奥尔良公爵阁下则离开了座位,在大臣们中间焦急地踱着步子。
      “殿下,我们不能再忍耐了。英国人的胃口是满足不了的。他们妄想的是整个世界!”海军大臣情绪激昂。
      “不过是个小小的海岛而已,又不是法兰西的固有领土。不值得我们如此大动干戈。”财务大臣如是说,这位科尔贝尔的继任者显然不如他的前辈那样能干。
      “无论如何,我们都听从殿下的决断!”外务大臣从来都是由两手准备。
      摄政王朝最得宠的老臣欠了欠身,“臣认为海军部的想法更正确一些。这些年以来,除了欧洲以外的殖民地我们一让再让。从阿卡利亚斯到波哥大再到路易斯安那,从新世界到太平洋诸岛和东亚地区,我们陆续损失了多少土地?这些都是富庶的地方。政府以前从这些地方的贸易中征收了巨额的税收,更不用说那些不计其数的财宝。如今这些地方都属了我们的敌人……”
      “但是,杜鲁大人,”反驳者说:“那些地方我们并非拱手送给英国人的。我们花费了大量的财政支出,结果却怎么样呢?而且这次进攻公主岛的正是这位战无不胜的‘海飞龙’先生。”
      奥尔良公爵瞥了一眼皇帝身边的空座和另一旁看上去仿佛睡着了的沙加。红衣主教先生这几年醉心教务,已经很久不关心政治了。而沙加维格,今天似乎只是来陪伴路易陛下的。
      “那么大人,”杜鲁回答:“您的意思是,以后只要海飞龙要的地方,我们都拱手相让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
      奥尔良公爵抬手打断他们的争执,看向一旁忙于做记录的秘书官苏兰特奥尔科特:“苏兰特,”他亲切地问:“您有什么建议吗?”
      苏兰特放下笔,对诸位大人行了一礼,才说:“属下是在想,‘海飞龙’一直在新世界的远洋舰队活动,这次为什么会回到欧洲?”
      “奥尔科特大人,这不是重点。”杜鲁打断他:“也许是职务调动或是临时任务,或者其他原因。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海飞龙的存在令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损失殖民地,先是新世界的,然后又是欧洲的。再将来谁会保证他不来攻打本土?”
      “杜鲁大人说得对!”陆军大臣表示赞同。
      “那您打算怎么办呢?”摄政王问杜鲁。
      “‘海飞龙’并非战无不胜,他曾经败过。”
      杜鲁的一句话成功地吸引了除路易和沙加之外的所有人的目光。
      “而打败他的那个人就在法兰西。”
      苏兰特皱了皱眉,“您是说……”
      “没错。”杜鲁迎上他的目光,“正是米罗德洛林侯爵阁下!在阿卡利亚斯他曾打败过‘海飞龙’,只是由于人少式微,没有伤到海飞龙舰队的元气。之后,卡妙总督不仅不听他的建议,反而将他关了起来,解除了他的军职,才致使后来的大败和不战而逃的耻辱。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用计杀死了‘海飞龙’的臂膀,荷恩艾伯斯提督并重创荷恩艾伯斯舰队。”
      “您是怎么知道的?”有人问。
      杜鲁轻蔑地望了那人一眼,“先王在世时,我经常随侍左右。”
      “这点我可以证明。”海军大臣说:“虽然细节还不是很清楚。但杜鲁大人所说的这一切都在阿卡利亚斯发生过。”
      苏兰特垂下头,不再言语。
      “而且,”杜鲁又进一步,低声说:“像米罗德洛林先生这样的人才若总是被其兄吕克尔德洛林的不义之举连累而无法对国家做出贡献岂不可惜?”
      小路易听到米罗的名字瞪大了眼睛,“就这么定了吧。”他说,声音稚嫩表情严肃,“给他一支舰队,让他去征讨敌人。凯旋回来时,朕要亲自封他为骑士。”

      “杜鲁大人。”苏兰特叫住了准备离去的大臣。
      其他人已离开了朝会。只有苏兰特在最后收拾着纸笔和文件。
      “您是想置德洛林侯爵于死地吧?”秘书官头也不抬地说。
      “怎么会呢,小苏兰特?”杜鲁笑得满面春风,目光和蔼地望向他昔日的手下,“我只是想帮他一把,让他早日飞黄腾达。”
      苏兰特冷笑一声:“您是恨德洛林家族呢,还是恨米罗先生本人呢?别忘了吕克尔德洛林已经死了。”
      杜鲁摊开手向他走近,“您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小苏兰特。当初你给我当秘书时可从不会这样对我讲话。莫非是现在有了更强的靠山便把我这个失势的旧主人不放在眼里了?”
      “不敢。”苏兰特将整理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转身对他欠了欠身,“正是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我才要提醒您,大人。”
      “什么?”
      苏兰特目光灼灼,“凡是不要做得太过。如果米罗他真的打败了‘海飞龙’怎么办?”

      午后的阳光懒散而大度地流淌在整个山坡,温暖地让人几乎忘记了现在还是严酷的冬天。
      一只雪白的臂膀从一丛娇艳欲滴的映山红中伸出来——这些娇弱的花朵刚从温室中搬出来,为的是在这难得的温暖日子里晒晒太阳,顺便装点一下新年的气象——接着一段泛着银色波纹的丝绸滑了过来,德洛林侯爵夫人像花神一样从花园中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细羊绒织成的头巾一直披到*际,却露出了酥白的**和脖子上闪闪发光的琥珀项链。自从圣诞节前冰河放假归来,她便被允许可以在城堡内部自由活动,当然代价是将城堡的仆人都换掉。对于此,她并没有提出异议,她相信自己的能力,迟早有一天会让她莫名其妙获得承认的“儿子”付出代价。而这一天,不会太久。
      不过,在此时,她并没有去想那些让人不快的事情,而是在尽情享受城堡中安闲适意的时光。她踩着“沙沙”的舞蹈样的步子踱入一片冬青林,却在下一秒如同踩到响尾蛇一样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啊……”
      坐在阳光下金色草丛中的男人抬起头,唇角慢慢地勾起一个邪恶而又魅惑的笑容:“您好,妈妈。”
      侯爵夫人只觉得心脏在胸膛里猛烈地跳动,一股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愤怒的情绪从心底里蔓延到全身。
      “你……”她脸色苍白,一只手按在胸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米罗半跪了起来,蓝紫色长发一直垂到地面上,他深邃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冰冷的笑意,他指了指面前高大的架子,“如您所见,我在画画。”
      西蒙娜放下手,鄙夷地望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像他那样的人还附庸风雅。然后一句话不说便要转身离去。
      “妈妈,”米罗叫住她,他的声音温柔而低哑,带着一种让人恐惧却又让人心醉的魔力,“您是在讨厌我还是在害怕我?”她听到那蛊惑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带着温暖的气息停在了自己的耳畔,她感到他近得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耳朵了,“还是您对您‘亲爱的孩子们’一向如此?”那温柔的声音这样说。
      她感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口了。不过那声音的主人并没有打算要放过她。
      “我听冰河说不久前您还用花瓶砸过他……”
      “这不关您的事,先生!”她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米罗竖起一根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不,不,不,别这样看着我,美丽的妈妈。您知道吗?您的眼睛,还有您的眼神跟卡妙……我的哥哥吕克尔卡妙一模一样。”
      听到那个名字突然间从近在眼前的嘴唇中吐出来,在还未来得及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就钻进了自己的耳朵,侯爵夫人脸上的血色像潮水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亲爱的妈妈,”看到她的反应,米罗笑意更浓了,“如果您不愿意谈论冰河,那么就让我们来谈论一下您最爱的另一个孩子吧?”他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转了过来,半扶半推地走向他刚才的那幅画,凑在她的耳畔,用带着笑意的媚惑的声音轻柔地问:“您看像不像呢,我的哥哥吕克尔卡妙德洛林?”
      阳光下冷峻苍白的青年孤傲地立于画布中央,石青色的及腰长发与黑色戎装一起散发着冷酷的光芒,修长有力的手,一只按住腰间的佩剑,而另一只正将锋利的长剑缓缓抽出,直视前方的目光中透出凛冽而坚定的寒光。午后的阳光将地表的水汽蒸出,竟让画中人看上去仿佛活人一样动了起来。
      “啊!”夫人尖叫了一声,脸色变得灰白,她全身颤抖着,几乎本能地要转身逃走,却在下一秒跌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哦,妈妈。”一双明亮而阴险的蓝紫色眸子盛着满满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难得我们母子三人在一起,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即便您不想念我,这么多年了,难道您不想念吕克尔吗?”她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身正对着画像,温暖的气息吐在她的耳畔,“您瞧,妈妈,他的眼神多么期盼您。您知道吗,在阿卡利亚斯的十年里,他经常站在海边遥望大西洋的这一边,就像这样……悲伤而无奈。他最后在总督府的大火中被活活烧死时也是这样的眼神望着洛林的方向。”
      西蒙娜被迫直直地盯着画像,那双眼睛真的如米罗所言向她转来,带着忧伤的神情呼唤着她。她害怕地闭上眼睛,全身都在哆嗦着。
      “夫人……知道吗?”那个低哑蛊惑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在您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他的影子,就像火光中那样坚定而忧伤。”
      米罗感到她的身子向下滑了滑,大口的喘息中也带上了细小的哽咽。再这样下去恐怕她就要晕倒了。
      “告诉我,”他不失时机地在她耳畔问:“您是怎样杀死了您曾经最爱的孩子?”
      “我没有!”侯爵夫人立即抗议,然而也许是所处氛围的影响,她的声音细小而无力。
      米罗冷笑了一声,“是吗?在九年前您曾经托荷兰商人米诺斯凡海辛带了一封信和黑奴‘黑珍珠’给他,然后他就病倒了,并且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打算回到他最爱的法兰西。亲爱的妈妈,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她摇着头坐在草地上,一副惊恐的样子。
      “夫人,”米罗半跪在她面前,语气温柔,“吕克尔他一直很想念您,可是他至死也没能见上您一面……”
      “不,不,别说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米罗满意地微笑,“那么请告诉我,夫人。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我只是告诉他冰河的出生,还有家里一切安好,让他不用挂念,安心服役……那真的只是一封家书!”
      “‘一封家书’?您还会记得这么清楚而详细?要我怎么相信您呢,妈妈?”
      “我可以对上帝发誓!”她一脸诚恳而急切地说:“如果我说的是假话,请让我的灵魂永远得不到救赎!”
      米罗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他忘不了卡妙当时看完信后激烈的反应和罗蜜的话。但是除了卡妙外无人见过那封原信,如果真的如西蒙娜所说……难道他们都想错了?
      “好。我暂且相信你。那么第二封信,也就是你在英国人攻陷阿卡利亚斯之前最后一次写给他的信是什么?”
      他看到她的眼神明显地闪烁了一下,然而却快速地说:“那也是一封家书。我听说新世界也像欧洲这边一样开战了,嘱咐他几句。希望他能像他的祖父和父亲一样捍卫德洛林家的荣耀并祝他取得更大的成功……”
      米罗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
      “你能看着卡妙的眼睛发誓吗?”
      侯爵夫人听到这句话却仿佛镇定了下来,她站起来,直视着卡妙的眼睛:“我发誓!”
      “我给您一个月的期限。”米罗垂下眼睛说:“希望您能找到令人信服的证据来证明您的话。如果找不到当年的真相,那么至少让我……完成他的遗愿!”

      “让我去!”
      “不行!”
      太傅府的书房中,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氛在相对而立的两人中弥散。
      “为什么?”紫发青年即便是在争执时声音也温柔而悦耳,“我曾经和‘海飞龙’面对面交过手。”
      “穆,”太傅沙加维格睁开了他那纯净如青潭的眸子,“难道你忘记了是因何才到这般境地的吗?至少在‘海飞龙’这件事上,他们不会再给你机会。而且,据说‘海飞龙’这次只带了一支舰队,来到地中海腹地……陛下,还有摄政王殿下认为这是提拔新人和为德洛林家正名的好机会。你……明白的吧?”
      穆垂下眸子,看着手中已经没有水汽冒出的茶杯,“那么,让我作为一名下级军官或是一名士兵和他一块去。”
      “不行。”
      “为什么,沙加?”穆终于也按捺不住内心的不满,“我不可能永远靠你生活,像老鼠一样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而与‘海飞龙’交手是我最好的机会……”
      “穆,我明白你的心情。”沙加走过来安慰着他最爱的人,“但是,与‘海飞龙’作战,要么胜利而功勋卓著,要么失败而杀身成仁。这次机会已经是米罗的了,如果胜利相信你也不会和他争功,如果失败……穆,我不想以后的日日夜夜都只能为你的灵魂祈祷。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可是……”
      “穆,帝国优秀的将领不只你一人。而且,我会尽快为你寻找机会。至于米罗……我答应你,如果他失败回来,我保证他不会受到不公正的责难。”

      诺曼底海岸码头。
      呼啸的海风掠过海面,将船只上悬挂的旗帜吹得呼啦作响。米罗站在高高的甲板上凭栏而立,长长的蓝紫色卷发在空中飞扬,又被阳光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他随意地靠着栏杆,目光深邃,熟练地指挥着脚下忙忙碌碌的众人,活像一位天神。
      冰河立即就被这艘巨大的商船和她的气势震撼到了。
      “船长,”巴尔安从二层甲板上一跃而下,“布置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
      米罗挑挑眉,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爬上舷梯的迪斯马斯克和冰河。
      “咱们的美人该叫什么名字呐?总不能就叫她做‘美人’号吧?”
      “不错的主意。”他随口应道,看向刚爬上来气喘吁吁的二人。
      “米罗,不得不说这小子真的是你弟弟。啧啧……”迪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摇着头。
      米罗瞥了眼冰河发青的眼眶和额发下若隐若现的红肿,皱起眉,“怎么回事?”
      “喏,因为打群架被学院开除啦。听说被打的都是些有权势的贵族子弟,有两个还受了重伤。这下,你可有麻烦了,米罗。”迪斯幸灾乐祸的回答。
      冰河将头别向了一旁。
      米罗不禁有些好笑,“为什么,冰河?”
      冰河赌气不想回答,不过,在漫长的沉默后还是说:“他们侮辱德洛林家族。”
      “哦?”米罗挑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深表赞同呢。”
      “这还不是因为你!”冰河气愤地冲他吼:“因为你!还有……还有,吕克尔!”
      米罗的脸色阴沉了一下,但仍然克制住了内心的怒火。
      巴尔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决定远离战火:“船长,我下去看看。”
      “冰河,”米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我想他们侮辱的不仅仅是德洛林家族吧?”
      冰河别扭地转头看着一旁粗大的桅杆,两只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米罗低低笑了声,“做得好!”他说。
      “?”冰河吃惊地望着他。
      “你应该至少给他们打落几颗牙齿。还有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老顽固们。”
      “哦,米罗。这样可不好。”新任管家迪斯马斯克先生痛心疾首地摇摇头。
      米罗直接忽略掉他,“可是,冰河,瞧瞧你狼狈的样子。”他上下打量着冰河破烂的衣衫和流血的嘴角,“你已经十岁了吧?吕克尔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整个欧洲数一数二的高手。我呢,虽然在那个年纪还赶不上他,但至少现在已经和他相差无几。而你呢?啧啧……居然被几个纨绔子弟打成这样!不要说侯爵夫人没有给你请老师。”
      “你……”
      “离开那个只会培养马屁精和鼻涕虫的学校也好。迪斯,以后就由你亲自教授他吧!”
      “我?”迪斯马斯克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米罗唇边挂着嘲讽的笑,斜睇着冰河,“你一直说是我和吕克尔使得德洛林家族蒙羞。但是冰河,在十四岁的时候,吕克尔就已经是圣米洛斯大检审区的总督并且是整个中美洲舰队的最高统帅了。而我也在那一年参军,虽然比不上他,但至少在几年后也是位船长和舰队副提督。在加勒比海,就算是‘海飞龙’的舰队也不敢轻易招惹我们。我们过的是真刀真枪你死我活的生活。而你呢,冰河,你已经十岁了却什么都不是,只会用拳头和其他纨绔子弟打架来维护那个可笑而虚无缥缈的‘名誉’。这样的你,又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来指责我们?!”
      “我……”冰河红了脸,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于是米罗终于可以解答迪斯的惊讶,“当然是您,我亲爱的迪斯马斯克大主教阁下。请努力地将德洛林家未来的继承人培养成跟你一样的混蛋吧!”
      迪斯阴恻恻地笑起来,“这话我爱听,米罗。小少爷,”他拍拍冰河的头,“跟我来吧。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一定不会让你辱没德洛林这个姓氏的!”
      冰河震惊地望着他,显然他是听说过“迪斯马斯克”大主教的名声。
      “不过,米罗。”迪斯说:“不知道你那小情人会对你的决定作何感想呢?”
      米罗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海飞龙’……”冰河忽然说,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他们说你要去迎战那个‘海飞龙’,是真的吗?”
      米罗和迪斯对视一眼。迪斯会意,“我去下面看看。”
      “那又怎么样?”米罗耸耸肩,示意他跟过来。“你担心我会被他杀死?”
      “哼”冰河别扭地转过脸,“我担心你让家族再次蒙羞。”
      米罗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惊起盘桓在船舷上的海鸟。
      冰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小子,”米罗低下头走下舷梯,“我和吕克尔在新世界与‘海飞龙’交手有几十次。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揽着冰河的肩头将他拉到一侧,给搬运工人们让出一条路,“‘海飞龙’加隆哲米尼是除吕克尔、艾俄洛斯特里蒂昂和亚路比奥尼索黑尔之外我的第四个老师,也是教授我海上实战的老师。我们对于彼此的了解,甚于对我们自己的了解。”他放开冰河,带他继续前行。
      “可你们到底是输了!”冰河嗤之以鼻。
      “他们是赢了,不过,我们并没有输。或者说,我们并没有被他打倒。”米罗带他走到船长室。透过船长室明净的玻璃,蔚蓝的天空和碧绿的海水一览无余。
      冰河羡慕而狂热地看着房间内的摆设,想象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坐在这里,指挥着属于自己的大船出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我不明白……”
      米罗指指一旁的座位示意他坐下,“想听听我们冒险的故事吗?”他给男孩泡了杯茶,放到他面前,自顾自地说下去,“在我们的曙光舰队和英国人尚未正式宣战之前。有一天夜里,第一舰队奉命出海。当他们行驶到公海边缘的时候,天气情况变得非常糟糕——海上起了大雾,而且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作为一个编队,你知道,冰河,战舰之间是不能靠得太近的,尤其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否则有可能会相撞而误伤。于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一艘船只能看到他前后两艘船用灯光发出的信号。不幸的是,当时第一舰队的提督德遽尔托先生犯了一个错误。”他看出男孩眼中流露出好奇和紧张的目光,唇角一弯,用手蘸着水在他们面前的小桌子上画了张草图,“按照现在的观点看,当时应该以楔形或菱形编队前进以便于相互照料,但是德遽尔托先生当时却命令以蛇形纵队前进。像这样……就在前半部分已经驶过雾区的时候,中部突然被敌舰拦腰截断……”
      “啊……”冰河禁不住惊呼了一声。
      “你知道‘海飞龙’的远洋舰队的三支编队的提督是谁吗?”
      冰河摇摇头。
      “梭罗舰队的朱利安梭罗,菲奥里纳舰队的克修拉菲奥里纳,还有荷恩艾伯斯舰队的凯瑟尔荷恩艾伯斯。而率军悄无声息地将我军后半部分编队包围的,就是梭罗舰队和菲奥里纳舰队……”米罗好整以暇地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当然,还有‘海飞龙’号。”
      “后来呢?”
      “后来嘛……”米罗顿了一顿,双眼眯了眯,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夜晚,“第一个发现敌人的是位于编队中央后部的‘宝瓶’号。当时‘宝瓶’号的船长有两个选择:如果发出求救信号让前方已经通过的舰队返回,则有可能让整个舰队陷入危险;但如果不发出信号,则被包围的战舰在四倍于己的敌舰的包围下生还的几率就很小了。如果是你,会怎么选择,冰河?”
      “我……不知道……大概会求救,至少……”
      “至少还有机会,是吧?那是对于别人而言,但是‘海飞龙’之所以会让人闻风丧胆,是因为他从不给人机会。”米罗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下方忙忙碌碌的人群。
      “那么……”冰河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噢,”米罗仿佛刚刚想起什么遗忘了的事情似的,回答道:“后来嘛,‘宝瓶’号的船长等前方舰队进入安全区域后命令后方舰队在他推测的合围圈接合的部位猛攻,而由‘宝瓶’号这个二级战舰挡住‘海飞龙’这艘一级战舰。最终,除了‘宝瓶’号之外其他战舰均安全离开并很快与前方部队会合。”
      “啊……”冰河发出一声感概,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宝瓶’号呢?”
      “当然是被击沉了。不过战舰上绝大多数官兵直到现在都还活着——因为在战舰沉没之前他们的船长命令他们弃舰投降。”
      冰河睁大了眼睛,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你觉得他们应该殉国?”米罗转过身,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看着他:“在英勇地为自己的战友们挡了炮火之后,你觉得他们应该去死才对得起他们的荣誉?”
      “我……不是……”冰河低下头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在最后时刻他是这么说的。”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话依旧铭刻在他的心底。
      ——各位,你们是法兰西帝国最英勇的人!伟大的法兰西以你们为骄傲!你们用自己的牺牲换来同伴的平安!从现在情况看来,我们的同伴已经安全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我命令你们:保重自己的生命,以期在将来为我们的祖国再做贡献!现在,卢梭先生,请挂起白旗,所有人留下武器,乘小船离开。如果被英国人俘虏,在不出卖帝国的前提下以保证生命为前提。——
      ——我们已经无可作为。只有两个选择:死亡还是投降?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回来,无谓的牺牲是懦弱的表现。——
      ——作为船长,我的责任是完成任务和保护船员。如今我已完成第一个使命,请让我执行剩下的权力。——
      冰河想象着那场发生在黑夜的公海中的海战,幼小的内心忽然涌出一股悲壮的情绪,“也许……他是对的。”他低声说。
      “但是,”米罗凄然一笑,“他自己却跳入了大海之中。”
      “啊!”冰河失声叫了一声,手中的茶杯重重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对不起……”他俯下身手忙脚乱地收拾着碎片。
      “你应该想到的,冰河。那个人就是你的哥哥吕克尔卡妙德洛林。如果不是运气太好,他早就死在那片海域了。”声音从头顶落下,平静地述说着事实。
      冰河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整个人像雕塑一样低着头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冰河,你年纪还太小,有些事也许无法理解。”米罗醇厚的声音缓缓流淌:“在人的荣誉之上,还有很多值得放弃一切去维护的东西……等你长大后也许就会明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七章 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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